第50章 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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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給你燒熱水喝!”冬寶說道 李氏睜開了眼睛,瞇著眼看了眼天色,嚇了一跳,強(qiáng)撐著坐起了身子,眼前一陣金星亂冒,拉住了冬寶搖頭道:“不用……” 聲音一出,兩人都嚇了一跳,沙啞虛弱的可怕。 “不用。”李氏清了清嗓子,“天不早了,該做飯了?!?/br> 冬寶按住了李氏,“那哪行???你都病了,咋也得好好歇一歇,把病養(yǎng)好了?!弊蛱焖屠钍舷碌馗苫疃剂軡窳艘律?,李氏把自己唯一一件換洗的衣裳給她了,自己穿著濕衣裳,這些天又天天發(fā)愁睡不好覺,不病才怪。 “你奶……會(huì)說的,今天早上你三叔要走,娘得把飯做好?!崩钍险f道,臉上毫無血色,白的嚇人。 冬寶手握緊了拳頭,想起黃氏盤算著要賣了自己供宋柏讀書,就覺得黃氏實(shí)在可憎,倘若真是宋家日子過不下去了,不賣掉她一家人就要餓死,黃氏要賣自己冬寶無話可說,可如今僅僅是為了供宋柏讀書,宋柏目中無人,回趟家都要雇轎子,花錢大手大腳,黃氏卻一句話都沒有…… 泥人都有三分土性,何況冬寶身體里裝的是個(gè)現(xiàn)代靈魂。冬寶咬牙說道:“罵就讓她罵吧……她不在乎咱倆的命……”說著,冬寶心里涌出了一個(gè)大膽的想法,越想越激動(dòng),爬到床上按下了要起身的李氏,說道:“娘,你千萬別起來,我去跟我奶說。” 李氏嚇了一跳,拉著冬寶小聲說道:“寶兒,你可千萬別犯傻,昨天在你秋霞嬸子家說的話,千萬不能叫你奶知道?。 ?/br> 冬寶扶著李氏躺到了床上,笑著點(diǎn)頭,“我先去給你燒熱水喝,娘你放心,我知道啥該說啥不該說?!庇中÷曅Φ溃骸拔夷棠莻€(gè)人,她舍不得你這個(gè)能干活的……” 天剛亮,宋家人還沒一個(gè)人起床。冬寶先去灶房引燃了火,燒了一瓢熱水,端給了李氏,叮囑李氏不管發(fā)生什么事,只管躺在床上,不許起床。 這會(huì)上宋家堂屋里已經(jīng)有了悉悉索索起床的聲音,冬寶從院子里撿了幾塊巴掌大的石頭,丟進(jìn)了灶膛里燒,鍋里燒了滿滿一鍋水,灶膛里的火燒的正旺,石頭上的水汽很快被燒干了,變得guntang起來。 冬寶從東屋里翻出來幾塊破布,用柴火棍把石頭一塊塊的從灶灰里扒拉出來,用破布把石頭包起來,趁黃氏還沒出來,把石頭揣進(jìn)了懷里,跑回了東屋。雖然包上了幾層破布,冬寶還是覺得懷里的石頭燙的厲害。 黃氏這會(huì)上已經(jīng)起了身,估摸著正在梳頭,在屋子里朝外喊道:“老大媳婦?起來了沒有?早上熬菜湯喝,趕緊起來做飯去,別耽誤了老三趕路!” 冬寶連忙應(yīng)了一聲,“知道了,奶!”說完就跑進(jìn)了東屋,把懷里的石頭放到了李氏的被窩里。 “娘,你拿這個(gè)放額頭上,臉上。等會(huì)兒奶要是過來了,我就提前喊一聲,你把石頭藏被窩里,奶要是問起來,你就說你發(fā)熱了,起不來床。記住,說話要兩個(gè)字兩個(gè)字的說,別一句話說完,這樣顯得你病的厲害?!倍瑢毿÷曊f道。 李氏遲疑了,掙扎著要起身,被冬寶強(qiáng)行按著躺下了,有些手足無措,“這哪行?。繉殐?,別鬧了,你奶是長輩,這……這哪行?。俊彼惠呑有㈨樍忌茟T了,從來沒對長輩撒過謊,老實(shí)的很,今天為了躲懶而裝病撒謊,實(shí)在是讓她心里發(fā)虛。 “娘,你想想,我奶要賣掉我……你還給她掏命的干活?”冬寶匆匆忙忙丟下這么一句,就跑去灶房了,早上要喝菜湯,肯定要摘菜洗菜的。 黃氏口中的菜湯,就是放上一鍋水,撒上一把小黃米,等鍋里水開了放上青菜和粉條,湯是咸的,就著餅子吃,相當(dāng)于菜和湯二合一。菜湯里頭要放油,因此在宋家,菜湯也算是高檔點(diǎn)的飯菜了。 昨天她們摘的菇子,正好洗凈了放到湯里頭去。 冬寶跑去干活了,李氏躺在床上回味著冬寶的話,覺得心里苦澀的不行。她是不好,沒給秀才生個(gè)兒子傳宗接代,黃氏怎么過分的對待她,她都覺得是應(yīng)該的,她對不住宋家??啥瑢殯]做錯(cuò)什么啊,她是秀才唯一的孩子啊,為啥就非得賣了冬寶供宋柏讀書? 她不敢奢求黃氏不再繼續(xù)供養(yǎng)宋柏念書,她只想宋柏要是能儉省一點(diǎn),別回趟家都要雇轎子雇挑夫,宋家興許就不用賣孫女了。以前都是秀才掙錢供他念書,宋柏他咋就不念著秀才的一點(diǎn)好?宋家的人,一個(gè)個(gè)的咋都這么狠心呢? 眼淚順著李氏的眼眶往下掉,心酸委屈到了最后就積攢成了憤怒,李氏下定了決心,抽泣著一手捂住了眼,一手拿起了冬寶塞到被子里的石頭,貼到了自己的額頭上。 黃氏收拾利索了,把有些花白的頭發(fā)梳到了腦后,綁了一個(gè)纂,進(jìn)了灶房后看到只有冬寶一個(gè)人在燒水,揭開鍋蓋一看,鍋里滾的是白水,左右不見李氏的影子。黃氏頓時(shí)大怒,沖冬寶喝道:“你娘呢?不是叫她趕緊起來做飯嗎?人呢?死哪里去了?” “我娘病了……額頭好熱,起不來床,我喊她,都沒反應(yīng)……”冬寶從灶膛前抬起頭,怯生生的看著黃氏說道。 黃氏惱了,扔下手里的水瓢就怒氣沖沖的往外跑,一邊跑一邊惡狠狠的罵道:“懶不死這個(gè)熊婆娘,以為我制不住你了是不是?啊?昨兒下地割了幾刀麥子,就當(dāng)自己是嬌了……” 冬寶被她那有些猙獰的臉色嚇到了,慌忙高聲喊道:“奶,我娘病著哩!你去看看她吧,燒的可厲害了,奶,你給我娘請個(gè)大夫看看吧!”聲音都嚇得變了調(diào),冬寶對自己的法子也不太自信,怕黃氏看出端倪來,倘若被黃氏發(fā)現(xiàn)李氏在裝病,那后果可就嚴(yán)重了。 “請個(gè)屁!”黃氏回頭瞪著眼罵道,“把你娘論斤賣了,都不值請大夫的錢!”說罷,黃氏就踢開了東屋的門,徑直走了進(jìn)去。 冬寶慌忙跟了過去。 李氏緊閉著眼睛躺著,身體打著哆嗦,臉紅紅的,陰雨天氣里頭頂上居然還冒了汗,黃氏撇著嘴虎著臉看了一眼,心下也是一驚,看樣子還真是病的不輕,伸手往李氏額頭上探了過去。 冬寶的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 幾乎是放上去的瞬間,黃氏就立刻縮回了手,真是燙手! “奶,奶!我娘咋樣了???”冬寶拉著黃氏不放手,纏著黃氏帶著哭腔問道,“我娘要不要緊???奶,求你了,給我娘請個(gè)大夫看看吧?!?/br> 李氏病了,這讓黃氏心里極為不爽,心情正煩悶的厲害,聽冬寶在耳朵邊哭嚷著,她就來氣,一把推開了冬寶,喝道:“你瞎咋胡啥!”又放緩了語氣,含含糊糊的說道:“你娘沒事,早上不讓你娘做飯了,叫她躺著多睡會(huì)兒吧。你過來燒鍋,等飯做好了,你給你娘端過去。” 這語氣,好似她是個(gè)慈善的婆婆,多么的寬宏大量,多么的體恤關(guān)愛兒媳婦。 冬寶半信半疑的“哦”了一聲,黃氏在宋家向來說一不二,以黃氏的個(gè)性,若不是確定李氏真病的厲害,起不來床,肯定會(huì)直接揪了李氏起床,再言辭激烈難聽的罵上一頓。 黃氏沒有進(jìn)一步懷疑李氏,還有一個(gè)原因是李氏嫁進(jìn)來十幾年,從來都是老實(shí)人,她瞧不起李氏窩囊軟弱的性子,像這樣的人,怎么揉搓都沒事,哪里敢裝病? 宋家老小早就聽到了黃氏在東屋鬧的那一場,也都極有默契的什么都沒說,等吃過了早飯,宋柏就迫不及待的要走,黃氏吩咐宋二叔挑著宋柏的行李送他去鎮(zhèn)上書院。 兩人走的時(shí)候,宋二嬸躲在西廂房,把窗戶撐開一條縫目送兩個(gè)人出門,吊著眉毛一副尖刻相,吐了嘴里的瓜子皮,和宋招娣嘀咕道:“嘖嘖,看看,昨天回來,今天就走,花了五十文錢回趟家!還坐轎子,咱塔溝集誰坐過轎子???臨走還要你爹送,擱你奶和你三叔眼里,你爹就配給你三叔挑行李的!走這么爽快,老婆子不知道私底下給了他多少錢。他花錢花的爽快,家里窮的吃糠咽菜,死老婆子真是偏心!錢都給老三了,叫大毛二毛將來喝西北風(fēng)?。 ?/br> “娘,你給咱想個(gè)好法子吧?!彼握墟愤B忙說道。 宋二嬸用力點(diǎn)了下宋招娣的腦門,氣的罵道:“有啥法子?我教你讓你給你三叔說的話,你說了沒?說了咋啥事兒都沒有??!沒用的丫頭片子,白養(yǎng)活你了,真是氣死老娘了,倒了八輩子霉才嫁到你們宋家來……” 吃完了飯,冬寶就背了簍子出去,今天輪到她打豬草,林實(shí)站在家里口等著她,旁邊少了小跟班全子,冬寶幾步走了過去,問道:“全子呢?咋不見他?” 林實(shí)笑瞇瞇的拉著冬寶往前走,“誰知道?一大早就跑出去了,神神叨叨的,說要干一場大事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