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林現(xiàn)不至于為這點事生氣，可她還是耿耿于懷，好像那番舉動顯得自己太不懂事了。

    她一路上悶悶不樂，白琰哄得沒了辦法，到公司的時候勾著她脖子。

    “好了我錯了，作為賠禮……給你看你老公拍的性感mv怎么樣？”

    什么鬼？

    見白琰竟真的在手機里找視頻，艾笑憋不住好奇地湊上去。

    里面放的是洋城市公安宣傳片。

    艾笑：“……”

    “看到?jīng)]，剛剛閃過去的那個就是你們家林現(xiàn)，啊，又閃過去了——”

    白琰在旁不停地給她解說。

    這部宣傳片大概也是刻意精心挑選過的，但凡能出鏡的長相都比較賞心悅目。林現(xiàn)拍的時候面容比現(xiàn)在還要更青澀幾分，因為人高，長得好，不免多給了他不少鏡頭。

    艾笑支著下巴，不知不覺居然看完了。

    看完之后又覺得不得勁，往前拉了一段進度條，在片子正氣昂揚的配樂中忽然想起了什么。

    “對了，你之前說林現(xiàn)干過緝毒？多久的事？”

    “啊……”白琰吃力地回憶了一番，“幾年前吧?！?/br>
    “我也是上回去刑偵采訪，有意無意聽說的?！?/br>
    她仰頭躺在電腦椅上，“他從部隊出來就進的禁毒大隊，一開始也在基層一線干，后來跟著破獲了一起大案，領導提拔，上頭賞識，于是給調(diào)到了刑偵當副隊長?！?/br>
    說著，她似有所思地抱起胳膊，“我記得那個案子好像叫‘913’，后來不是有部緝毒的網(wǎng)劇嗎，叫什么《致命追蹤》，就是以這個為原型拍的，評價還可以。”

    中午吃完飯，趁著大家都在午休，艾笑在搜索框里打出了“913”幾個數(shù)字。

    緊接著一堆新聞報道與百度百科一齊蹦了出來。

    這上面當然不會有帶緝毒警察正臉的照片，連詳細經(jīng)過也敘述得模棱兩可，大致就是一個巨大的販毒制毒窩點被搗毀的事情。

    微博上的新聞官方號里有一段抓捕毒販的短視頻，不知是用怎樣的設備拍的，畫面抖動得很厲害，就看見荒涼的郊外，一行人朝山頭追去，間或響起兩道槍聲。

    背景人影交織，氛圍極其緊張。

    艾笑試圖從這些人中分辨出林現(xiàn)的聲音……但是沒能成功。

    那道朦朧的槍響離她太遠了，是她過于和平的生活中永遠不會出現(xiàn)的東西。

    艾笑退出頁面后，輾轉點開了自己的空間。

    高中那會兒qq正盛極一時，幾乎所有人都會將日常照片傳到相冊里，她作為一個走在時代前沿的少女，自然不能落于人后，所以沒多久便找到了那張畢業(yè)照。

    近十年過去，當時的大家都充滿了年輕人的稚嫩，笑得見牙不見眼。

    林現(xiàn)由于竄得高，站在最后一排，他笑容不多，表情淡淡的，膚色比現(xiàn)在稍微白一點點，清瘦的身子骨讓穿著的t恤顯得尤其寬大。

    平心而論……

    艾笑覺得，他高中的模樣真不太出眾……外貌協(xié)會的女生們對他無感也是人之常情。

    不過，不出眾歸不出眾，好歹也是個斯斯文文的小男生，很難想象才幾年功夫，就跑去跟槍械緝毒打交道了。

    少年長成青年，氣質(zhì)已千差萬別。

    要真論變化，她想他們這幫人，沒有一個比得上林現(xiàn)的。

    *

    小網(wǎng)站運營門檻太多，一周得有任務定量，因為早上的新聞沒跟上，故而整個部門的人只能留下來加班。

    “這狗屁工作得干到何年何月?！?/br>
    白琰一邊敲鍵盤一邊對著屏幕罵。

    “再做一年熬到五年工作經(jīng)驗老娘就跳槽去地方臺?！?/br>
    艾笑握著鼠標的手忽然一頓，她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往窗外望去。

    夏雨淅淅瀝瀝，伴隨著幾聲悶雷，下得瓢潑傾盆。

    晚上九點鐘，等從辦公樓出來時，雨勢已經(jīng)轉小了，兩個人站在馬路邊準備攔出租，然而雨夜中大家都行色匆匆，經(jīng)過的空車一輛也沒有。

    白琰舉著傘，煩躁地抓頭發(fā)：“咱們叫網(wǎng)約算了。”

    她雙手不方便，艾笑于是往包掏手機，才剛剛解鎖的功夫，一輛黑色的小轎車就悄無聲息地滑到了她們跟前。

    正抬眼，車窗已經(jīng)搖了下來，里面的人目光溫和，朝這邊一點頭。

    林現(xiàn)？

    她拿手遮著頭頂?shù)挠?，驚喜地湊上去，“你怎么來了？不是跟你說今天不用接的嗎？”

    “正好單位的事辦完，順路過來看看?！绷脂F(xiàn)示意道，“先上車。”

    他主要是覺得白天沒幫忙，以防艾笑多想，總得干點什么補救一下。

    因此兩個人才坐穩(wěn)，林現(xiàn)就問：“吃過飯了嗎？”

    艾笑自然而然地開口：“吃過……”

    白琰很上道地接了話：“吃的面包！”

    他就沒再多說，一聲不吭地把她們倆拉到了最近的一家餐廳里。

    這個點吃飯的人寥寥無幾，服務員幾乎是圍著他們轉的，白琰翻看菜單，直對著上面的招牌菜流口水。

    “林大爺，是您請客的意思嗎？”

    他在對面坐著喝茶，聞言淡淡一笑，讓她隨便：“想吃什么就點?！?/br>
    “那我可點酒了！”

    林現(xiàn)：“你看著辦吧?！?/br>
    艾笑在旁邊隱晦地拉林現(xiàn)的袖子，他順勢低下頭。

    “這里的酒水可不便宜，白琰很能喝的，你行不行？”

    林現(xiàn)不以為意地笑笑，“沒關系，她還喝不垮我。”

    適逢周五，明天不上班，白琰敞開了肚子放心大膽地喝酒吃rou，艾笑不敢多吃，因為林現(xiàn)一直在旁提醒她晚上暴飲暴食對身體不好。

    至于白琰……愛死不死。

    后來她喝高了，拍著桌子又酸又感慨：“林大爺，我前天看新聞，你家現(xiàn)在都和馬爸爸合作了，等明年在美國上市，國內(nèi)平臺就真的沒人干得過你們，是要一枝獨秀啊?！?/br>
    “你是獨生子吧？”白琰晃著酒杯，“跑去參軍，你爹媽同意嗎？”

    由于白天沒給她面子，林現(xiàn)此刻比較好說話，漫不經(jīng)心地用勺子攪拌湯碗，“起初是不同意，花了點時間才做通的思想工作?！?/br>
    她越聽越不解，“你說你吧，長得還不錯，家里又有錢，干嘛不出道、繼承家業(yè)，非要去當兵呢？舍近求遠么？”

    艾笑豎起了耳朵。

    她也想知道。

    林現(xiàn)只是笑，目光近乎溫柔地落在旁邊，神色間居然帶著一絲靦腆，借著喝水的動作遮掩。

    “艾笑說喜歡當過兵的人。”

    白琰的醉意都快被這句話給滋醒了，對狗糧發(fā)出了“噫”的一聲，充滿鄙夷。

    艾笑卻抬起頭來，茫然道：“我有說過這話嗎？”

    他并不介懷地揚眉：“有的?！?/br>
    后者絞盡腦汁地回想，自言自語：“我怎么完全不記得了……”

    白琰敲敲她的碗，“看看你干的好事，未來的多金大少爺，頭條上的風云人物就這么被你扼殺在搖籃里了?！?/br>
    艾笑沉痛地垂腦袋反思。

    對不起，她這個歷史的罪人……

    一頓飯吃到深夜。

    好在白琰雖然嗜酒，卻不容易喝得爛醉如泥，多少維持著一點正常人的理智和思維。

    林現(xiàn)先開車送她到家門口，再帶著艾笑回小區(qū)。

    路上，她將何子謙給的喜糖找出來，放在后座。

    “吳浩和陳心沁你還記得嗎？他倆結婚了，下月三十，這是給你的請?zhí)??！?/br>
    林現(xiàn)模棱兩可地應了一句。

    有些想不起來對方是誰。

    “你會去么？雖然是周末，不過我也拿不準當天會不會加班。”

    他心不在焉：“應該會去。”

    艾笑之后就沒開腔了，好似在認真思索。

    林現(xiàn)怕無話可說，還在解釋白天不能告訴她案情的原因。

    “艾笑，早上那個事……現(xiàn)在網(wǎng)絡太發(fā)達，上面管得很嚴，我們有保密協(xié)議，要查個人信息、透露案件進展這些都是不允許的，而且會有痕跡。

    “白琰的嘴又一向不老實，其他的忙我可以幫，但這個不行。”

    林現(xiàn)一邊開車，一邊窺著她的反應，“嗯……你能理解嗎？”

    艾笑大概沒料到會是他先提這件事，轉頭怔愣了好一會兒，才緩緩頷首。

    雨刮器不時擦過從樹梢低落的雨滴，她緘默下來，突然就想起林現(xiàn)在餐桌上不經(jīng)意說過的話，不知怎么的，艾笑竟從那番話里品出一點習以為常的無奈。

    她心頭慢慢生出一種莫名其妙的澀然，沉默地看著前面不斷倒退的行道樹，腦海里忽的冒出家中那張租房合同來。

    林現(xiàn)見她一直不說話，其實有些忐忑。

    開始反思是不是自己的話頭開得不對，正準備再開口時，艾笑驀地喚道：“林現(xiàn)?！?/br>
    他連忙說：“什么？”

    她平視前方的目光陡然調(diào)轉回來，突發(fā)奇想似的：“我搬到你那兒住吧？”

    車子油門猛踩開得一往無前，林現(xiàn)一時間沒注意紅燈，緊急剎車，“哐當”一聲響，平時底盤穩(wěn)當?shù)男∞I車震了三震，險些將兩人彈飛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