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楓無聲地笑了一下，這一次終于離開她起身，披衣坐到書案前，翻開一份如今已不太常見、但他依然十分偏愛的紙質(zhì)文書。

    “丹楓，那是什么？”

    茉麗安一邊發(fā)消息給地衡司請假，一邊卷著被子問他。

    “一些能讓龍師受傷的東西?！?/br>
    丹楓破天荒地開了個玩笑，目光悠悠轉(zhuǎn)過來，其中浮起一點罕見的暢快之色。

    “同時，也是我今天必須留下你的理由?！?/br>
    “——茉麗安，我有一事，要說與你聽?！?/br>
    茉麗安聽得一頭霧水，“究竟是什么事？別賣關子了，快告訴我?！?/br>
    丹楓收斂笑意，狀似無心地整理了一下衣襟和頭發(fā)，讓自己的形象顯得莊重一些，方才正色開口道：

    “茉麗安，你那位天才俱樂部朋友發(fā)來的研究報告，你都看過了嗎？”

    “達·芬奇嗎？那當然，每次研究有所進展，我都是頭一個看的?！?/br>
    茉麗安干脆利落地回答，隨手打開玉兆快速翻看，若有所思地陷入回憶。

    “我想想，最近一次的報告里說，達·芬奇認為引入其他星神的力量有助于持明繁衍，但此類研究具有極高的風險性，而且還涉及生物實驗的倫理問題，因此她決定聯(lián)系迦勒底的伙伴幫忙，利用超大型量子計算機進行模擬演算?！?/br>
    “對了，她還再三提醒，在經(jīng)過嚴格的模擬論證之前，絕對不能將星神力量的融合應用于實踐，特別是‘豐饒’與‘不朽’。這兩者的相性就像油與火，看似相輔相成，其實失之毫厘、謬以千里，cao作稍有一點點差池，就會引發(fā)不可控制的災害?！?/br>
    “——嗯，報告的內(nèi)容大概就是這樣。丹楓，有什么問題嗎？”

    面對茉麗安的詢問，丹楓低頭沉吟片刻，從堆疊如山的文書里抽出一頁，伸手向她遞過來。

    “這是龍師議會中有人與豐饒民勾結(jié)，意圖使用‘豐饒’之力對持明族進行人體改造的證據(jù)清單。其中詳細，你一看便知?！?/br>
    茉麗安：“哦………………”

    “………………?。?？？”

    “等一下，丹楓，你剛才說什么？？？”

    茉麗安大受震撼，顧不得自己還沒更衣，一躍從被褥間跳了起來，縱身飛撲到丹楓案前。

    “什么龍師？什么豐饒民？誰和誰勾結(jié)了？？？”

    “茉麗安，先把衣服穿……算了，你我之間不必拘泥。但你還是把外袍披上吧，別受涼了。”

    丹楓先是條件反射地移開視線，接著又迅速反應過來，大大方方向茉麗安看過去，順手遞出了自己寬大厚重的外袍。

    “冷靜些，茉麗安，你方才提出的問題就是答案。”

    “如今，我手頭有充分的證據(jù)表明，龍師議會中有人——而且是地位頗高之人——背叛仙舟聯(lián)盟，為了尋求持明繁衍之法，意圖暗中借助‘豐饒’的力量。”

    “不同于你的朋友，龍師沒有選擇模擬演算，而是與為禍一方的豐饒民勾結(jié)，通過泄露仙舟情報換取合作。為了驗證理論的有效性，他們還打算將意見不合的族人作為實驗體?！?/br>
    茉麗安倒抽了一口涼氣：“你是說，他們想搞人體實驗……”

    “不錯。所幸云騎軍發(fā)現(xiàn)及時，尚未有族人因此遇害。”

    丹楓泰然點頭，神情安之若素，唯有提及“族人”時流露出一絲慶幸。

    接著，他又提起了另一件事：

    “回首追溯，此事早有端倪。自我年幼時起，便一直有龍師不厭其煩地‘教導’我：化龍妙法有令血rou變化之能，若依此法運轉(zhuǎn)，施加在他人身上，便可再造出一位龍尊，代替我背負這份沉重的責任。若是引入‘豐饒’的創(chuàng)生之力，甚至能夠無中生有，或令死者復活……”

    茉麗安敏銳察覺到其中兇險，喉頭不由地緊了緊：“你的意思是，他們想讓你——”

    “自然，我無意、也不屑這么做，因此從未嘗試，連嘗試的念頭也不曾有過。如今看來，此法頗為詭異，只怕是龍師們經(jīng)歷漫長探索求得，刻意當作常識灌輸給我，寄望于掌握秘法的龍尊替他們完成‘實驗’?！?/br>
    丹楓冷靜地繼續(xù)說下去。

    “然而數(shù)百年過去，我始終未曾讓他們?nèi)缭浮．斈昴且慌垘煹妮喕赝懮趯⒔?，你猜，他們會不會做些什么？?/br>
    茉麗安恍然：“他們等不及了，一定會有所動作。只要沿著‘豐饒’這條線索追查下去，就能抓住他們的狐貍……不好意思，他們沒有狐貍尾巴，你意會就行?！?/br>
    丹楓點點頭：“我從未放松對龍師的警惕，但他們畢竟是族中大能，若是委派年輕族裔或云騎軍對其嚴密監(jiān)視，只怕反而會傷及無辜?！?/br>
    “他們有心算計的只我一人，既如此，此間風波皆由我一人面對便是。一直以來，我都是這么打算的?！?/br>
    “因此……抱歉，茉麗安。若不是你這位朋友警醒，我未必能這么快就注意到其中異常，解決持明族內(nèi)的‘私事’。此事延宕太久，直至今日才能給你答復，我很抱歉。”

    “不不不，重點不是這個吧！”

    茉麗安在過于龐雜的信息量之下瞳孔地震，忍不住一疊聲地打斷他。

    “丹楓，照你這么說，你這些年的處境豈不是一直很危險？萬一你哪天精神崩潰干不下去了，或者……或者你想要拯救某個人，沖動之下使用了化龍妙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