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驟聞驚變
“王大人舟車勞頓,不如在本州歇歇腿腳,容我等為大人接風洗塵。” 縣境處,代州知州并全州一應文武官員此刻正在拜見新任山西副使王建侯,按說按察副使四品官,而且職責也管不到州縣身上,而代州知州從五品的文官,并同知,知縣等一應屬官,本不該同來,就算接待,也是過府一敘,等他上任了,送封賀喜銀子便是。 但誰叫代州正鬧民亂,由不得他們不來,一旦王建侯一份奏本遞上北京,恐怕在場諸位,最差的也是流放千里,在這種情況下,沒人敢拿自家的前程開玩笑,此刻都眼巴巴的瞧著王建侯下了馬車,一個個圍攏上去道聲好。 這個介紹自家為代縣知縣,那個介紹自家為東路代州左參將,亦有振武衛(wèi)并指揮使以下三十余員官佐上來,好不熱鬧,可是王建侯瞧見這些人,心中暗自琢磨不提,臉上還是帶著笑容,一一見禮后,正欲開口,突然眼瞧一騎飛奔而來,泛起嘀咕,這是為何? 等那騎奔到近前,驀然一驚,只見這騎兵背上背上居然插著一只箭,還留著鮮血,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眾官吏,此刻聽到動靜,也紛紛回頭,見那騎兵駐足之后,再也沒有力道,直接從馬背上摔了下來,趴在地上,口中盡是鮮血,不由大驚失色,正待開口詢問,就見騎兵扯著喉嚨喊叫出來,“大人,叛軍攻城啦?!?/br> 只這一句,就將在場的所有官員唬的是手腳冰涼,那代州知州更是全身發(fā)抖,幾欲昏死過去,好在身邊的通判眼疾手快,將他扶住,好生安慰推磨一番,才悠悠轉醒,一雙渾濁的雙目緊盯著那騎兵,連吃人的心思都有了,“住口,代州承平,何來叛軍!” 那騎兵一聽,心中委屈,自家為了早些報信,強忍著背上的創(chuàng)傷一路到此,本還想提醒上官早做準備,哪想迎面都是斥責,頓時啞口。 只是有那情知此刻不能拖延的,立即上來,命親衛(wèi)將這騎兵抬到一旁,又與同僚告了聲罪,就過來低聲詢問,“休要沖撞上官,到底何事,速速道來?!?/br> “稟告大人,流寇數(shù)千,今早下山,直接奔縣城去了,我得本部千戶派遣,一路突圍到此,還請速速發(fā)兵救援啊?!?/br> 只這一句,就叫那問詢的將官傻了眼,直接丟出一句,“我圍山大軍呢?!” “不知下落,有亂兵回營,皆說大軍已經叫流寇打敗,如今是十不存一了。”那騎兵知道的不多,只是將早先回營的潰兵說辭一并說了出來。 “???” 這將官驟然聽到這個,只覺得天都要塌下來了,實在是他不能接受這個后果,若此事是真的,那代州就完了,山西也危險了。 要知道山西代州自古乃兵家重地,即便在本朝,也是如此,歷來以寧武關,偏頭關,雁門關三關駐扎重兵不提,內又有衛(wèi)所兵兩衛(wèi)十所,再設寧武總兵(先設副總兵),山西總兵總領兵事,定額三萬精兵,但前番有寧武總兵孫顯祖率精銳三千南下平亂。 后有西路偏頭關分守參將率兵一千移駐臨汾,這四千人,差不多就是整個代州的精銳了,剩下的基本上都是些湊數(shù)的老弱病殘了。 連駐扎代縣的振武衛(wèi)被抽調后,都只有屯田兵三百,家丁一百,農兵七百,眼見戰(zhàn)事不利,振武衛(wèi)指揮使臨時征召繁峙,代縣農民為軍,這才湊夠兩千多人。 不過眼下,北邊來的大同軍損失殆盡,自家臨時征召的農軍也被打殘,整個代州上下剩下的朝廷兵馬,恐怕連一千人也湊不出來了,何況即便湊來,遠遠瞧見流寇,恐怕就要潰散了。 等到這將小聲上來,與知州并指揮使,東路參將等人這么一說,大伙是再也說不出話來了,連迎接王建侯的任務都丟的一干二凈,眼下,恐怕是神仙來了也難救了。 “要不,我再帶麾下兵馬再戰(zhàn)一場?!”東路參將幾乎絕望,但他麾下還有四百兵馬,仍舊想要放手一搏,若是有個奇跡出現(xiàn),叫他打退流寇,屆時還能補救一二,不然朝廷怪罪下來,恐怕首當其沖第一個被問罪的就是他了。 眾官員一聽,仿佛抓住了救命的稻草,知州這時候更是拿出了少有的決斷,“對,還有將軍精兵未曾上陣,事情還沒到無可挽回的地步,本官許府庫出紋銀兩千兩,犒賞三軍,即刻出城平亂?!?/br> 只是幾個官員此刻自顧自的說著,聽的那躺在地上的騎卒此刻是哭笑不得,他還有一言,未曾出口,那就是東路參將麾下那部四百來人的親衛(wèi),此刻早就慘遭屠戮了,那留守的大將,自不量力,執(zhí)意出城野戰(zhàn),不想被流寇設計勾引,誤入埋伏,叫流寇殺絕了。 不過,這話他可不敢說出口了,眼瞧著這些官員將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那部親衛(wèi)身上,他哪里還敢出口,就這批官員這狂熱的模樣,恐怕說了,自家被立即推出去砍了都不奇怪。 卻說這邊官吏焦急的商議不提,王建侯卻瞧出了幾分異樣來,指不定是代州發(fā)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上下一心,就將自己蒙蔽了,不然今日,怎的代州文武全部到齊,不過這事,還得探聽清楚了才好辦,眼下,他也沒有敘舊的心思了,就在貼身家仆的攙扶下,重新上車。 “王大人稍帶啊,本州偶有匪患,偶有匪患啊?!庇心茄奂獾拇丝糖埔?,趕忙上來招呼,只是王建侯打定主意往前頭去查探,再者他打北京出發(fā),有家仆十余人,另有沿途官軍護送,此刻兵將二百余人在手,區(qū)區(qū)流寇,也不叫他瞧在眼里。 眼見執(zhí)意要走,前來迎接的官員各個焦急,只有那知州此刻仿佛變了個人似得,冷眼瞧著王大人的車駕打身邊過,心中發(fā)狠,姓王的,有狠,方才暗地里收下了自家的銀子不說,眼下居然往前頭去揭自家傷疤,憑的翻臉不認人啊,倒不如叫他上去被流寇一嚇,才知道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