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頭領，咱們真的現(xiàn)在就拔營而走？”

    夜幕籠罩之下，安定縣西南義軍大營之內，黑影聳動，不時有戰(zhàn)馬的嘶叫聲傳來，其中大營正中大帳之中，一個義軍頭目擔心的瞧著外頭的動靜。

    “哼，這等人，各個只為自家考慮，仗著人多勢眾，壓根就沒將你我兄弟放在眼里，此刻還留在這作甚？！”郝臨庵哼了一聲，他已經派人去給同為慶陽義軍首領的劉道江遞信，想邀他一道走，可惜劉道江認準了所謂義薄云天的神一魁。

    硬是不肯走，他也無法，只能單獨拔營，準備借著夜色的掩護，擦著官軍和義軍的營帳空隙逃走，至于說什么共同抗敵，見他的鬼去吧，與神一魁和王老虎這樣的人一起，遲早是個被賣了的下場。

    那頭目見勸解不住，只能心憂的說了句，“只是大戰(zhàn)將起，咱們臨陣不辭而別，傳揚出去，總歸不美啊?！?/br>
    “不美個屁，休要多嘴多舌，趕緊帶你的人馬在前頭開道，咱們立即走，免得夜長夢多。”郝臨庵也知道自己的部下，也就是一群臨時集結起來的農民，甚至連烏合之眾都算不上，夜晚行軍，難免出現(xiàn)差池，可是對面有官軍，后面有義軍。

    他若不是晚上行軍，恐怕兩方都要打他，如今也只能求著夜色掩護，悄然抽身，即便義軍和官軍都發(fā)現(xiàn)了他，也無法在此深夜出動追殺他，等到了白天，他起碼也走了十余里了，屆時就算再追，也追不上了。

    于是，在他的嚴令之下，這一部義軍約五千人，亂糟糟的收拾了營帳，將一切能夠帶走的全部裝上了車，然后陸續(xù)拔營而走。有那臨近義軍聽到動靜，可十一月的天氣已經漸漸入冬，入夜很快，黑蒙蒙的一片看的不是很清楚。輕易也不敢出營來查探。

    可是官軍就不同了，本就調度得當，只等來日決戰(zhàn)了，這會突然瞧見一支義軍人馬南下，頓時摸不著頭腦。只能各自將出營的夜不收聚集在這個方向上，嚴密監(jiān)視起郝臨庵部的動向來。

    遠遠跟了半夜，到天明了才發(fā)覺，這部義軍人馬雖然不少，但是亂糟糟埋頭行軍，也沒個定數(shù)，似乎一心脫離戰(zhàn)場，見沒了威脅，這些個官軍的夜不收才返身回轉各自的大營匯報去了。

    郝臨庵不知道的是，正是由于他的突然抽身離開。導致了官軍和義軍的主力大決戰(zhàn)徹底提前，更是由于他星夜行動，造成了官軍在信息上的不對稱，只能將大量的夜不收集中到他的身上，由此削弱了在其他方向，尤其是在東北面方向上的夜不收數(shù)量。

    從此引發(fā)的一系列變化，恐怕也是他未曾想到的。

    他前腿剛走，后腳就有官軍值夜郎報告陜西巡撫練國事，言及此事時，練國事幾乎都不敢相信。大戰(zhàn)馬上就要打響了，義軍內部這是分裂了嗎？他可不是純文人，自問領兵打仗也有幾分本領，立即敏銳的發(fā)覺了其中的戰(zhàn)機。

    那就是趁著義軍內部動亂的有利時機。立即發(fā)動總攻，還沒等他下令，就有三總兵信使先后到了，都說決戰(zhàn)時機到來，可以放手一搏了。

    練國事聞言大喜，親自在中軍大帳之中升旗。號令中軍留守各軍三更造飯，五更出擊，直抵義軍大營之前，同時傳令能夠通知上的各路兵馬，準備一起攻擊……

    陳達瞧著身后有氣無力的兵丁，忍不住向李瑁進言，“大帥，弟兄們奔走了一夜，也該歇息歇息了，不然一頭撞進官軍的懷里，連個還手之力也沒有?。　?/br>
    “此地距離安定縣城，還有多遠？！”李瑁借著身邊親衛(wèi)點燃的火把照應，看著連綿不絕的大軍向南奔騰，于是駐足問了一句。

    “此西北向走二十余里，就到縣城，”陳達在地圖上估算了好一會，才抬頭道。

    李瑁心中合計一下，“據(jù)探子回報，義軍與官軍在縣南十余里處，我們現(xiàn)在的位置頂多距離官軍只有不到二十里，這個位置上，不能再接近了，傳令下去，就地扎營歇息?！?/br>
    “喏?！鄙砗笠粋€將領司職負責第四旅的后勤，此刻聞言，頓時下去傳令去了，一個都的輔兵，即刻將營帳布頭都取下了車，又有拿著柴刀進了林子的兵丁，奮力砍伐起樹木來。

    “召集全軍營正以上前來我大營議事，另外請配屬的騎兵將領一道來?！崩铊Ｒ彩抢哿耍绍娭袩o小事，他也只能強撐著精神吩咐。

    “喏?！?/br>
    等到好不容易入了帳子，擋去了入冬的寒風，幾個將領聚在一塊商議起來。

    “大軍的行徑，如今還未暴露，我的騎軍都分散出去了，在東面和北面都建立了穩(wěn)妥的防線，保管叫綏德過來的官軍夜不收，一個也別想進入安定境內?！绷核木胚@次留在后方整訓，領兵的是騎兵第一營的營正周生智，統(tǒng)領著一千二百騎，此刻手頭兵力十足，說起話來，也是信心滿滿。

    李瑁點了點頭，“不過現(xiàn)在西面也該著手清除官軍的夜不收了，不然等官軍發(fā)覺身后又來一支大強軍，非得丟下當面義軍逃跑不可?！?/br>
    周生智趕緊上報，“李將軍只管放心，我等打扮衣著，皆是尋常民軍的打扮，即便官軍瞧見，也只當來援的義軍，而后續(xù)大隊主力，皆隱藏的嚴嚴實實，根本不可能暴露給官軍瞧見，而且天助我也，不知何故，官軍自打入夜之后，東面和北面的夜不收突然稀少起來！”

    “好！”陳達忍不住開口了，如此，主公下發(fā)的任務就算完成一半，起碼機動隱蔽到官軍側后，可以待機而動了。

    李瑁也是欣喜，可是小心謹慎道，“天亮起來，官軍的夜不收必然發(fā)現(xiàn)咱們，周營正，你的騎兵隊，要盡量截殺官軍游騎，盡量遮掩大軍行徑，我料此時官軍必然無暇東顧，等在拖半日，咱們正午用飯，下午出動，直撲官軍本陣，無論如何，此戰(zhàn)必定要勝！”

    “喏！”周生智趕緊答應下來。

    “報~”李瑁正著手商議各營的駐扎位置，以應對隨時可能到來的大戰(zhàn)，突然帳外突然得報，趕緊招呼進來，“講?！?/br>
    一斥候打扮狀兵丁進來先行見禮，然后急促著道，“大帥，我等死命接近官軍大帳，發(fā)現(xiàn)西面有大軍南下的蹤跡，不過官軍的夜不收太多，咱們不敢打草驚蛇，只能遠遠跟了一陣就行返回，不過隱約瞧見官軍大營有異動，似乎深夜埋鍋，準備造飯?！?/br>
    “什么？”李瑁重重的捶打一次桌面，“深夜造飯？事必有反常，官軍這是準備提前動手了?！?/br>
    “大帥，咱們即刻西進，去捅官軍的后背吧?！标愡_握著拳頭，奮力的揮舞一下，整個人也隨之激動起來。

    “慢著！”李瑁越到此刻，越是冷靜，趕緊呵斥一句，“咱們一路奔走到此，已經是人仰馬翻，此刻距離天明，還有四五個時辰，傳令下去，各軍抓緊時間休養(yǎng)生息，準備明日決戰(zhàn)！”

    又沖周生智道，“騎兵的弟兄務必挺起精神來，今夜再辛苦些，向西再走五里，我派親衛(wèi)隊護衛(wèi)左右，只等明日一早，迅速向西面戰(zhàn)場急速前進?！?/br>
    周生智情知事情緊急，沒有絲毫反駁，立即道，“大帥，只管放心，咱們弟兄日夜準備著，只等今日了！”

    說完，就返身下去，直接借著燈火朝自家駐地去了，雖然入夜之后行軍困難，但是乞活軍自有手段，良好的軍紀便是克服一切艱險的保障，別說區(qū)區(qū)五里夜路，就算走上一夜，他們也只能在強令下執(zhí)行。

    李瑁見他退下，又沖左側道，“陳達！你即刻下去收拾，叫將士即刻休息，但不許取盔甲裝備！”

    大戰(zhàn)降臨的緊張氣氛，已經在各個軍將心里升起，陳達也不例外，屬他尤其興奮，李瑁不得不交代他些任務，以免生出意外，“喏！”

    殺氣騰騰的話語，猛然出口，“吩咐下去，伙房四更天起，五更天務必叫全軍起來，天亮之后，大軍要即刻西進，有違令者，軍法從事！”

    剩下的幾個營正趕緊正色起來，紛紛應承著下去準備去了。

    “主公，決定勝負的大戰(zhàn)要到了，”李瑁沖著看不見絲毫視線的東面，低沉著聲音說道，眼下壓在他身上沉重的任務，幾乎叫人踹息不過來，可是走到這里，已再無退路，哪怕咬著牙，他也得繼續(xù)走下去了。

    一切只等明日一早，大軍進逼官軍當面，無論是勝是敗，自己都要拼死一擊了……

    旭日東升，初冬特有的嚴寒已經逼近山陜之地，安定縣外，大明官軍駐地里，一聲聲戰(zhàn)馬的嘶叫，將領小旗的嘶吼聲絡繹不絕，一隊隊兵丁列成方陣，開始陸續(xù)出營，一門門虎蹲炮擺放入列，往來奔走的騎兵，更是威風異常，在軍陣之前，來回奔馳。

    而反觀義軍大營，此刻卻是一片死寂，因為在原本規(guī)劃的防區(qū)上，竟然出現(xiàn)了一個大窟窿，本該正面官軍的郝臨庵部五千多人，竟然在昨夜拔營而走，此刻神一魁在中軍大帳里大發(fā)雷霆，卻還沒做出相對應的調整來……(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