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jié)
為了余生安穩(wěn),以后啊,她還是接著避寵吧。 這一夜睡得不踏實,隔會兒便驚醒一次,等到不再驚醒了,天又亮了。 禁足并不是關禁閉,里頭的人出不去,但外面的人可以進來。天亮后,楓櫟來給林桑青送換洗的衣裳,磨蹭了好一會兒,借故支走偏殿內的宮女,突然跪在地上,抬起雙手道:“娘娘,您看?!?/br> 林桑青穩(wěn)穩(wěn)坐在椅子上,翹起二郎腿探頭看去,楓櫟雙手間捧著一團亂糟糟的東西,像是纏繞在一起的樹皮,“這是什么?” 向殿外掃視幾下,確認沒有人偷聽,楓櫟轉回頭,刻意壓低聲音道:“雷公藤,皇上中的正是此毒?!?/br> 林桑青險些從椅子上跌下去。雷、雷公藤就長這樣?楓櫟手中怎么會有這玩意? 似乎明白她心中所想,楓櫟謹慎地將雷公藤塞回衣袖里,跪地低聲道:“奴婢昨夜回宮后無事可做,便想著將宮殿打掃干凈,您回宮后看著也舒心。擦到柳昭儀新送來的那只貔貅時,在里面發(fā)現了這個東西?!?/br> 緩緩放下二郎腿,林桑青側目瞇眼,“你的意思是……” 楓櫟緊蹙秀氣雙眉,“好端端的,柳昭儀為何要砸碎之前那只貔貅?她厭惡娘娘是宮里人盡皆知的事情,又怎么會突發(fā)好心,另送一只貔貅給您?除非她想神不知鬼不覺地運什么東西進繁光宮。貔貅的肚子是空的,正好能塞東西進去?!碧ь^望著林桑青,言簡意賅道:“娘娘,陷害您的人,極有可能是柳昭儀?!?/br> 深深地凝視楓櫟一眼,眸子最深處劃過一抹思量,林桑青咬住嘴唇,氣得直拍大腿,“好個一石二鳥的計策!沒料到模樣周正的柳姒會做出這樣子不周正的事情,楓櫟,把雷公藤給我?!?/br> 楓櫟點點頭,一邊往外掏雷公藤,一邊溫言勸她,“娘娘,這個時候您應該抓緊把雷公藤毀掉,萬萬不能拿去太后跟前,若柳昭儀反咬一口,說雷公藤是您塞在貔貅里的,目的是陷害她,您該如何向太后解釋?” 接過雷公藤,翻來覆去查看,林桑青認同頷首道:“本宮曉得,柳昭儀那張嘴十分厲害,沒理也能讓她說成有理?!卑牙坠贉惖奖亲拥紫螺p輕嗅著,她抽抽鼻子道:“哎楓櫟,這玩意兒真的是雷公藤嗎,怎么這么像我小時候吃過的甘草根?” 楓櫟忙提醒她,“您離遠一些,仔細誤食了,奴婢的父親是鄉(xiāng)下的郎中,從小耳濡目染,奴婢多少也識得些藥材,這就是雷公藤,假不了。” 林桑青又使勁聞了聞,持懷疑態(tài)度道:“你該不會認錯了吧,冤枉了柳昭儀可不好,這怎么看都是甘草根,不像雷公藤?!彼剂恳凰?,她張嘴咬下一小口,“我嘗嘗?!?/br> 楓櫟嚇壞了,忙撲過來制止她,“娘娘!”為時已晚,林桑青已經將雷公藤嚼碎了,喉頭一滾,咽進肚子里。 臉色陡然從驚慌失措變?yōu)槊嫒缢阑?,楓櫟扶著桌子勉強站穩(wěn),聲音顫抖道:“完了?!?/br> 林桑青端坐在軟椅上朝楓櫟微笑,“果然不是甘草根,一點兒都不甜,但也不難吃,只是稍微發(fā)苦?!毙χχ?,唇角倏然流出一道血痕,她捂著肚子跌倒在地,聲音像蚊蠅般細弱,“楓櫟啊,叫太醫(yī)?!?/br> 好容易恢復平靜的宮廷之中再起波瀾。 半個時辰后,旭日光輝澤被天地,為清冷的晨間帶來一絲絲暖意,圓滾滾的雀鳥沐浴著晨光,揮舞翅膀在皇宮飛翔,到處都聽得到它們嘰嘰喳喳的叫聲。 宮里的人喜歡聽雀鳥嘰喳,大抵身處深宮,幾乎過著與世隔絕的日子,沒有自由可言,他們便將一腔心思寄放在了自由自在的雀鳥身上。 太醫(yī)們很是惆悵,他們沒心情聽雀鳥嘰喳。昨夜皇上剛解了雷公藤之毒,他們折騰了一夜,總算能喘口氣了,可是氣兒還沒喘勻凈,今兒個林昭儀也中毒了。 怎么,雷公藤這么好吃嗎?這些主子一個接一個的吃這玩意作甚? 三四位太醫(yī)守在啟明殿偏殿,分工合作,有給林桑青催吐的,有詢問她吃了多少劑量的,偶爾有壓抑著的哭聲,無比悲戚傷感,是梨奈發(fā)出來的。 太后不知從哪里聽到了風聲,亦領著淑妃親自前來,楓櫟正安慰梨奈呢,瞧見太后的轎輦停在門口,忙跪地叩首道:“太后金安,淑妃娘娘金安?!?/br> 徑直從她們身邊擦過,太后匆匆進殿,“林昭儀怎么樣了?她怎么會吞誤食雷公藤呢!” 楓櫟起身追上去,邊走邊向太后解釋,“回太后,昨夜娘娘被禁足之后,奴婢便回繁光宮了。回宮之后,覺得無事可做,兼之擔心娘娘安危,一直難以入睡。后來,奴婢干脆起身打掃宮殿,想著沒準累了就能睡著了。繁光宮有只鍍金貔貅,是柳昭儀送的,這個淑妃娘娘也知道。” 攙扶著太后前行,淑妃若有所思道:“是了,本宮記得,那日和楊妃去林昭儀宮里作客,柳昭儀也要跟著去。不知是手滑還是怎么的,她將林昭儀宮里的貔貅打碎了,不過柳昭儀家底子殷實,當即便允諾會還林昭儀一只一模一樣的鍍金貔貅?!彼龁枟鳈?,“柳昭儀果然還了只一模一樣的貔貅回來?” 楓櫟點頭,“是的娘娘,一模一樣,該是出自同一個工匠之手?!碧笸T诖策叄o靜看著太醫(yī)給林桑青喂催吐藥,她繼續(xù)往下說,“奴婢打掃到貔貅附近時,發(fā)現有些不對勁,便想著將貔貅搬起來看一看,誰知柳昭儀送來的貔貅竟然是空心的,且里頭似乎塞了什么東西?!?/br> “奴婢用軟勾勾出了貔貅里面塞著的東西,”她指一指掉落在地上雷公藤,“就是它,由于不知這是什么,奴婢一時拿不定主意,不知如何是好,便想著來問問昭儀娘娘,看她認不認得?!?/br> 太后看了眼雷公藤,眸色變得很是暗沉,板著臉聽她說話,楓櫟緊張道:“娘娘以為是甘草根,便嚼了一些,誰知,誰知……”眼淚沁入眼簾,她背過身擦拭眼淚,哽咽道:“誰知那并不是甘草根,乃是雷公藤!” “嘔?!币煌氪咄滤幑嗤?,成效顯而易見,林桑青趴在床沿邊,將昨天到今天吃的所有東西全吐了出來。 她的身子骨比簫白澤好許多,縱使吞了毒性猛烈的雷公藤,也還殘留有三分意識,勉強能說出幾句話,“母后……淑妃jiejie,你、你們退后些,萬一吐出的臟東西弄臟了你們的衣裳就不好了。臣妾……失儀了?!?/br> 第35章 風水輪流轉 嘔吐物的顏色不好看,味道亦不好聞,太后本想上前拍拍林桑青的后背,被那攤嘔吐物一熏,愣是沒敢上前,只隔著影影綽綽的床簾子叮囑她,“你安心將養(yǎng)身子,別cao心其他事情,哀家會為你做主。也別管失儀不失儀的,多吐些東西出來,毒才能清的徹底。” 林桑青虛弱笑笑,“多謝太后關懷?!钡拖骂^,“嘔”又吐出一攤。 淑妃捏捏鼻子,不動聲色地往后退了兩步。 白瑞匆匆忙忙從外頭進來,見太后在此,忙駐足停步,躬身行禮道:“太后金安?!?/br> 太后斜睨他一眼,“你來作甚?” 白瑞恭謹垂首,“回太后,皇上身子羸弱,暫時還不能下床,遂讓老臣過來看看林昭儀。” 雖然上了年紀,老態(tài)初顯,但太后保養(yǎng)的很好,鬢發(fā)仍然漆黑,看不到一根白色頭發(fā),赤色珊瑚珠在頭頂煜煜生輝,太后沉著臉看向楓櫟,“你方才說,柳昭儀送去的貔貅里面有孔洞,這些臟東西就是在孔洞里找到的?” 楓櫟俯首道:“千真萬確,奴婢不敢說假話。” 冷冷笑上一聲,太后轉面朝向白瑞,“難道白公公不曾搜查過那只貔貅嗎?” 人久居于高位,自然而然會培養(yǎng)出威嚴的姿態(tài),當今太后先后做過兩朝皇后,一朝太后,威嚴姿態(tài)已滲透到身體的每個部位,只需要一個凌厲的眼神,便能令人望而生畏。 白瑞顯然慌了神,他連忙跪地,迭聲求饒道:“太后饒命,太后饒命啊,奴才去搜查繁光宮時,的確看到了那只貔貅,但奴才沒想到貔貅底下有孔洞,這宮里的貔貅向來都是實心的?。 ?/br> 太后瞥他一眼,怒色浮于臉上,語氣不悅道:“做事如此不仔細,讓哀家如何放心將皇上交給你伺候,年紀大了便回鄉(xiāng)修養(yǎng)去,宮里多的是勤快又仔細的年輕人?!?/br> 看來太后甚是生氣,白瑞好歹是皇上跟前的人,素日里宮女太監(jiān)們都敬重他三分,太后這次一分面子沒給他留,不單當眾斥責他,連回家養(yǎng)老這種扎心的話都說出來了。擦擦額頭的冷汗,白瑞只得陪笑道:“太后息怒啊……” “咳咳?!眱陕暱人詮拈T口傳來,虛弱而低柔,一道消瘦頎長的人影遮住殿前半扇日光,被小太監(jiān)攙扶著緩緩進殿,“母后日安?!?/br> 是剛解完毒的簫白澤。 太后微蹙眉心,擔憂不已道:“皇兒,你怎么來了?”她招呼身側的老姑姑,“鳳鈺,快,搬張椅子給皇上坐?!?/br> 叫鳳鈺的姑姑手腳麻利地搬了椅子過來,簫白澤攬起衣袍坐下,氣息不穩(wěn)道:“聽聞林昭儀誤食了雷公藤,孩兒放心不下,特意前來看看??瓤?。咳咳?!鳖D一頓,喘口氣道:“我似乎聽到此事和柳昭儀有關?” 鳳鈺又麻利地搬了另一張椅子放在太后身后,太后點點頭,端正坐在椅子上,向殿外揚手道:“把柳昭儀喊過來,御廷司典司長是誰?將他一并叫來!” 立刻有人領命去了。 柳昭儀來得很快,不過一炷香的功夫,她便到了啟明殿偏殿。 昭儀的待遇和御女果然不同,昨日,方御女幾乎是被押解進殿的,睡眼惺忪,衣裳也沒有穿好,今兒個柳昭儀穿戴整齊,在宮人的簇擁下進殿,嬌美的面龐上尚且掛著微笑,顯然沒把這當回事。 在太后的授意下,楓櫟將之前說過的話又說了一遍,包括如何發(fā)現雷公藤、為何林桑青會誤食雷公藤等等,楓櫟記性很好,她跪在地上,不卑不亢地將之前的話重復給不曾聽過的人聽。 待聽完楓櫟的話,柳昭儀終于笑不出來了,她盈盈跪地,含著兩汪眼淚替自己喊冤,“皇上,母后,臣妾冤枉??!這個婢子全然在胡說!若故意塞了雷公藤在貔貅里面,當初您在啟明殿質問林昭儀時,臣妾何不說出來,讓白公公趁機去繁光宮搜查,好抓她個現行!” 白瑞沏了幾盞雨前龍井,依次遞給太后、皇上、淑妃,太后伸掌接過茶盞,揭開蓋子,輕輕撥弄著漂浮的茶沫,不知在思量什么。 楓櫟還沒有起身,她跪在地上,接過柳昭儀的話茬道:“奴婢只是揣測,當不得真,皇上和太后便當耳旁風來聽吧?!鞭D面向柳昭儀,她挑唇恭謹笑道:“昭儀娘娘聰慧過人,自是曉得一件事——萬一您說出哪里藏有雷公藤,白公公又恰好在您說的地方搜出它,不正好證明這里頭有貓膩嗎?當下不可以說,不代表以后不能說,反正藏雷公藤的地方足夠隱蔽,短時間內繁光宮的人發(fā)現不了,所以,柳昭儀您才沒第一時間說出雷公藤藏在哪里吧?” “你,你信口雌黃!”柳昭儀恨得咬牙切齒,“是你的主子指示你這樣做的吧?上次用山茶花布料陷害本宮的也是你們,到底本宮做了何事惹你們不痛快了,居然一而再再而三陷害本宮?你們主仆可真夠歹毒的?!?/br> 楓櫟俯身磕頭,“皇上明鑒,太后明鑒,娘娘誤食了雷公藤,現在人還沒清醒,如何指示奴婢這樣做?” 太后不言不語,捧起茶盞,淺淺啜一口。 簫白澤沉眸望著腳下的地磚,蒼白的嘴唇緊緊抿著,也不開腔說話。 “昨晚就屬柳昭儀蹦的最歡,一會兒懷疑懷疑這個,一會兒揶揄揶揄那個,真是閑不住?!敝硖曳凵珜m裙的淑妃挑唇微笑,她踱步到簫白澤身后,扶著椅子靠背,神態(tài)親昵道:“表哥,臣妾不愿管這些事情,可臣妾腳下踩的土地隸屬皇宮,自古以來,皇宮便是神圣之所,若容留下毒的歹人在此,這神圣之所豈不是要被玷污了?!?/br> 簫白澤身子一僵,似乎不喜歡有人靠他這么近,但殿內諸人都看著,他不好表現得太明顯。身子漸漸軟下來,他捂唇咳嗽一聲,低低呼喚道:“御廷司典司長何在?同朕說說,查得怎么樣了。” 御廷司典司長是個中年男子,人到中年,頭發(fā)難免會禿一塊,縱使他把頭發(fā)都往腦門附近梳,還用朝冠作遮擋,仍是能看出端倪?!盎鼗噬稀翢o,毫無進展?!敝徊贿^說了短短一句話,冷汗便下來了,他擦擦汗道:“那道桂花糖蒸栗粉糕從上蒸籠到送進繁光宮,經手的人總有十來個,由于沒想到有人會在里頭下毒,在蒸糕點的過程里,方御女并沒有讓專人看守,是以亦不知中途可有別有用心的人偷偷溜進小廚房……” 越往后說聲音越低,他也知道,查了一夜只查出這么個結果,皇上和太后定然不滿意。 但他今兒個運氣好,太后并沒有當眾斥責他,也沒要革他的職,端著青梅雕花茶盞,太后倏然開腔問柳昭儀,“柳昭儀,你做甚要打碎那只鍍金貔貅?” 眼淚圈在眼眶中,柳昭儀委屈道:“臣妾并非故意打碎那只貔貅的,那日,那日臣妾左不過輕輕碰了它一下,它便掉在了地上,臣妾也始料未及?!?/br> 太后瞬目,接著又拋出一個問題,“怎么別人不去碰它?” 柳昭儀怔住了——這個問題,她該怎么解釋?“太后,您該不會懷疑雷公藤真是臣妾塞進去的吧?”她抬目望著太后,楚楚可憐道:“臣妾能有今日,全部仰仗皇上的寵愛,臣妾將皇上當做自己的夫君,驚他愛他尚且來不及,怎會做出下毒戕害夫君的不倫事!何況,貔貅是臣妾送去的,把雷公藤藏在自己送去的東西里,不亞于引火燒身,臣妾怎會蠢笨至此?” 描繪精致的眉眼寫滿不屑,淑妃瞥柳昭儀一眼,懶懶抬眸道:“若本宮沒記錯,那盤桂花糖蒸栗粉糕是方御女專門做給林昭儀吃的,別有用心的歹人在糕點里下毒,初衷應當是是毒害林昭儀。meimei方才說,你同林昭儀之間有過節(jié),別人為自己辯駁都是越辯越清,meimei怎么反倒越描越黑了?” 柳昭儀一時語塞,“我……” 笑一笑,淑妃接著道:“meimei放才說引火燒身……其實meimei才是最精明的,將雷公藤藏在自己送去的東西里,哪怕事情敗露,也可以以此為理由推脫,真是個好點子。” 柳昭儀緊咬嘴唇,想為自己辯駁,可是又不知該說什么,不知是真無辜還是假無辜,她憋了一會兒,委屈哭道:“臣妾真的是冤枉的,皇上,皇上您為臣妾做主??!” 簫白澤默然不語,只盯著腳下的地磚看,面色蒼白得駭人,精神狀態(tài)十分不好。 太后心疼兒子,舍不得他久坐,她率先起身,向柳昭儀道:“暫時禁足,哪兒也不許去,誰也不許見。御廷司當家的呢,給哀家好生查,三天內查不出結果,便請你收拾行囊回老家吧?!鞭D面看向簫白澤,目光立時變得柔和溫婉,“皇兒,你身子還沒好利索,不要出門吹風了,林昭儀這兒多的是人伺候,你無需擔心她的安危?!?/br> 抬抬眼眸,簫白澤淡淡“嗯”了一聲。 檀色屏風擋住了內室的光景,太醫(yī)出去開排毒的藥方子了,內室一時無人。日光透過床邊的窗子灑進被褥上,溫暖而舒適,林桑青慢慢睜開眼睛,挑起嘴唇,露出一個深深微笑。 人多就是熱鬧,東一句西一句,像演折子戲一般精彩。 她只要當好一個虛弱看客便成,閉目聆聽折子戲的旋律,其余的不用過問,自有聰明機智的楓櫟在呢。 第36章 幕后真兇 天下的父母都愛為兒女cao心,聽聞女兒又被禁足之后,柳尚書坐不住了,他連夜進宮,讓白瑞傳話給簫白澤,說想同他見一面。 奈何簫白澤剛解了雷公藤之毒,又強撐著起身說了會兒話,體力實在跟不上,晚間早早便睡下了,沒有辦法見他。 柳尚書轉而又言,既然皇上安寢了,那他便去看一看柳昭儀吧,也不用太久,隔著門簾子和她說說話就成。但太后之前放過話,暫時禁柳昭儀的足,哪兒也不許她去,誰也不許她見,白瑞剛被太后申飭過,現在哪兒敢頂風作案,只得再次拒絕柳尚書的提請。 柳尚書在宮門前踱步良久,末了,神色焦灼地回家去了,算是白跑一趟。 煩心的不止柳尚書一人,人到中年,面臨禿頂危機的御廷司典司長亦無比煩心。 他在這宮里有些年頭了,打從這個國家還姓周時,便已在朝廷為官。他沒有靠山,這些年靠著自己的努力,從最底層的差役做起,好不容易升到典司長的位置,如今屁股還沒坐熱呢,就出了這檔子煩心事。 前朝的動亂不提,這些年有太后坐鎮(zhèn),后宮一直太平長安,需要他處理的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譬如宮女打架,太監(jiān)互罵等。處理下毒之案,他手生的很,千頭萬緒亂成一團,不知從何處下手。 縱使把接觸過那盤桂花糖蒸栗粉糕的人全找出來,要想挨個盤查詢問,也要頗費一番功夫,太后只給了他三天期限,時間實在不夠。 典司長愁了一晚上,天亮后,他抱著試試看的心態(tài)放出風聲,說只要下毒的人主動出來投案,他會替他向皇上和太后求情,爭取寬大處理;若下毒的人一直躲起來不吭聲,他查到后定會加倍處罰,判個連坐或誅九族的罪名也是有可能的。 風聲放出去后,久久沒有回應,看來,在桂花糖蒸栗粉糕里下毒的人心態(tài)很好,如此重壓之下還能不露聲色,興許這已不是他第一次做這種事情了。 典司長甚為憂愁,日子十分不好過。 雷公藤毒性生猛,雖然只吞食了一小塊,林桑青卻還是在床上躺了兩天。對著床簾子百無聊賴的日子里,她替簫白澤cao了份閑心:強壯如她都受不了雷公藤的生猛毒性,在床上躺了兩日,仍舊有頭暈目眩之感,病病殃殃的蕭白澤只會更加難受。 好歹蕭白澤是在她宮里中毒的,說得再自私些,若不是他肚子餓,吃了塊桂花糖蒸栗粉糕,現在她只怕不止是躺著這么簡單了——她吃東西不講究,大嘴一張,能塞好幾塊糕點,按照這個分量,吃不死才怪。 她得空得去看看她的救命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