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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避寵在線閱讀 - 第61節(jié)

第61節(jié)

    溫裕沒有回答,只是神情變得有幾分悲傷,看來他想說的不是這件事。

    隨手從桌子上拿過一個蘋果,林桑青“咔吧”咬下一塊,面上的笑容不改,她平靜道:“你不會還想告訴我,爹之所以會死掉,是因為娘偷偷給他下毒了吧?”

    溫裕驚得直接從板凳上跳了起來,“你怎么知道!”

    “果然?!泵嫔系钠届o笑意轉(zhuǎn)變成冷笑,林桑青用力嚼著嘴里的蘋果,像是要把所有的怒火都撒在蘋果身上。

    她之所以讓宣世忠?guī)卦G皝恚闶窍胍獑査耸?,爹和溫裕的關(guān)系向來好,曾經(jīng)還說過“溫裕啊,你是個好孩子,若不是你和青青對彼此都沒有感覺,我真想讓你娶了青青,做我們林家的女婿”這種話。爹若是曾有過什么反常舉動,溫裕一定會有所察覺的。

    林清遠(yuǎn)的死因有三,一是御林軍放的白羽箭,二是那支原本想射向林桑青結(jié)果卻被他以rou身擋住的暗箭,三是盤繞在他體內(nèi)的毒。

    若要按先來后到區(qū)分的話,他死亡的最大誘因是體內(nèi)的毒。

    沒有回答溫裕的問題,林桑青先反問他,“先說說你是怎么曉得的。”

    慢吞吞坐回到板凳上,溫裕側(cè)首回想道:“應(yīng)該是除夕前一晚,我去外頭的酒館喝酒,正好碰到了林伯父,我便和他拼了一張桌子,想著有個伴兒,喝酒的時候不會孤單。林伯父當(dāng)時神智不大清醒,看上去渾渾噩噩的,我們正喝著酒呢,他突然嘔出一口黑色的血?!?/br>
    “我嚇壞了,忙往外頭跑,想去酒館隔壁的藥店給他請大夫,但是林伯父硬是不讓我去請大夫,他許是喝醉了,擦去嘴角的黑色淤血,他趴在桌子上,拽著我的手絮絮念叨道:‘我拿真心對她們母女倆,這么多年一直恪盡為人父、為人夫的職責(zé),她們非但沒有對我還以真心,反倒偷偷在我的茶水中下毒,想害死我,獨霸我拋卻良心得來的萬貫家財。賢侄啊,我怕是活不長了,若哪天我暴尸街頭,煩請你看在青青的面子上將我掩埋起來,哦,對了,千萬別把我和青青埋在一起,我,我沒有臉去見她。’”

    長長嘆息一聲,溫裕感慨萬分地看向林桑青,繼續(xù)道:“傻子都知道伯父說的‘她們倆’是誰,我從前只覺得林大娘自私偏心,卻沒想到她的心腸狠毒至此,竟然做出謀害親夫的事情,你大姐也是的,非但不勸著你娘,反而還充當(dāng)下毒的幫手,真是令人發(fā)指。”

    林桑青翹起二郎腿,啃著蘋果冷笑道:“大姐本來就不大喜歡爹,可能因為爹比較偏向我的緣故。悄無聲息的毒死爹,再幫著娘勾搭上金府尹,她便能搖身一變成為平陽城府尹的女兒,便有了爬上上層社會的機會,在這般利益的驅(qū)使之下,她哪還能想到人倫綱常?!?/br>
    溫裕撇嘴“嘖嘖”不已,跟著林桑青翹起二郎腿,他晃著腳脖子道:“后來,林伯父死掉的消息傳來,我原本打算托關(guān)系把他的尸身掩埋起來的,但是他是上過布告的逃犯,死之前還想殺掉宮里某位娘娘,是以按例他的尸身只能被拖去亂葬崗,不能葬入土中,連爹都不愿冒險幫我?!庇謬@口氣,無奈道:“我只能違反當(dāng)日的約定,讓林伯父先在亂葬崗待一段時間,等到將來風(fēng)頭減弱,我再想辦法把他的尸體偷出來?!?/br>
    溫裕雖則吊兒郎當(dāng)?shù)?,但他是個重承諾的人,說到的事情從來都會做到。把嘴巴里的蘋果碎渣咽下去,林桑青由衷地感謝溫裕,“我而今的身份特殊,不能幫爹收斂尸身,溫裕,拜托你了,萬不能讓我爹一直暴尸荒野。我會想辦法打點關(guān)系,要出爹的尸身,但掩埋他尸身的事情還需要你相助?!?/br>
    溫裕朝她挑眉,“我做事你放心?!睋Q一只腿來蹺二郎腿,他饒有興味地問林桑青,“我說完了,那青青你是怎么知曉林伯母給伯父下毒這件事的?”

    把吃剩的半個蘋果放回桌子上,林桑青坐直身子,擰緊眉毛和溫裕道:“爹臨死之前讓我不要為他報仇——我和他做了這么多年父女,自是曉得他是什么樣的人,在外人面前,他是一點兒虧都吃不得,誰要是打他一拳,他能跳起來打人家兩拳。他只對自家人多多包涵,娘和大姐對他再怎么不好,他也能受住。所以我想,除非害死他的人是我認(rèn)識的,也是他不忍心追責(zé)的,否則依他的性子怎能不讓我替他報仇?”灰色的眸子深深沉進(jìn)眼底,她陰沉著臉道:“他說有人想讓他死——除了另結(jié)新歡攀上高枝兒的娘之外,還有誰會巴望他趕緊死呢?!?/br>
    聽完她這番分析,溫裕連連點頭,順便夸她一番,“許久不見,青青你又聰明不少,堪堪能同本少爺比肩?!?/br>
    林桑青給了他一個實打?qū)嵉陌籽?,溫裕干脆裝作沒看見。

    視線落在客房頂隨風(fēng)搖動的粉色瓔珞上,林桑青有幾分寥落道:“我雖然早有揣測,但得知真相時還是接受不了,溫裕你說,她們怎么能狠心下此毒手呢?”想到林清遠(yuǎn)臨死之前悲慘的模樣,她不禁模糊了視線,眼前似乎蒙了一團粉色的薄霧,“爹或許不是位好父親,但他絕對是個合格的丈夫,找遍整條興業(yè)街只怕都找不出第二個如他一般怕老婆的男人,他給了娘足夠的尊重,甚至不惜動用畢生積蓄撈她出監(jiān)牢,到底娘的心腸是什么做的,非但不感念他曾為她做過的事情,反而帶著大姐一起毒死他?”

    溫裕沒有辦法回答她這個問題,作為一個在爹娘溺愛中成長起來的紈绔子弟,他著實不知如何去揣測人心,他之所以和林桑青當(dāng)了這么多年摯友,很大一個原因便是不用揣摩對方的用心。他問林桑青,“你打算怎么辦?”

    林桑青重重吸了一口長氣,再慢慢吐出來,“我還沒有想好?!?/br>
    她是真的沒有想好,娘和大姐再怎么惡毒,可她們是她的親人啊,有血緣關(guān)系在的,她總不能為了給爹報仇,再把她們所做的惡毒事情再重復(fù)一遍吧,那她和她們有何區(qū)別?

    可,她又不打算讓這件事就這樣過去。

    兩相矛盾,她覺得腦袋亂的很,像有一千只蜜蜂在她的腦袋里同時扇動翅膀。

    暫時把這些復(fù)雜的事情趕出腦海,她收拾收拾凌亂的思緒,起身對溫裕道:“先不說這些,我?guī)闳ヒ娨粋€人?!?/br>
    溫裕眨巴眨巴眼睛,“見誰?”

    她挑唇笑道:“我夫君。”

    溫裕再一次驚得從板凳上跳起來。

    林桑青覺得溫??赡苁菍俸镒拥模瑒硬粍泳吞幌?,當(dāng)真比猴子還活潑。她正要拉開房門,帶他去二樓包房找蕭白澤,手還沒放在門把上,房門冷不丁被人從外面推開。

    殘陽從廂房西側(cè)的窗子照進(jìn)房間,正好投在木頭門旁,簫白澤著一襲寬松華美的花青色衣袍站在門口,殷紅似血的殘陽照在他的臉上,映出那張堪稱絕色的面龐,一眉一眼都像畫筆描摹過般精致。

    溫??吹冒V了,連眼睛都忘了眨,良久,他扯一扯林桑青的衣袖,小聲嘀咕道:“青青,這家伙是誰,小模樣還挺俊俏?!彼嵃诐纱盗寺暳髅ド?,“來,這位標(biāo)志的美人兒,給爺樂一個?!?/br>
    唔,簫白澤今兒個沒束發(fā)冠,只用一根碧色的發(fā)帶把發(fā)梢綁起來,猛一看上去的確像個女人。林桑青干咳幾聲,小聲對溫裕道:“咳咳,溫裕,這是皇上?!?/br>
    溫裕先是怔了一怔——啥,這位美人兒竟是帶把的?未免暴殄天物了吧?繼而驚了一驚——啥,這個帶把的美人兒竟是當(dāng)朝圣上?真的假的???

    他轉(zhuǎn)頭朝向林桑青,眉飛色舞道:“青青你厲害了啊,居然連皇上都認(rèn)識,我以前怎么沒發(fā)現(xiàn)你這么有人格魅力呢?”突然想到哪里不對勁,他撓撓頭,若有所思道:“等等,我上次見你是在宮里,那些宮女喊你娘娘,你該不會——該不會做了皇上的妃子吧!”

    林桑青坦然自若地點頭,“說來話長,反正,現(xiàn)在我是宸妃娘娘,溫裕,其實你今兒個該向我下跪行禮來著。”

    溫裕連連擺手,“咱們倆一起長大,我一直拿你當(dāng)做jiejie看的,哪有弟弟向jiejie下跪行禮的說法?!焙嵃诐赡嬷鴼堦栕哌M(jìn)房間里,溫裕沖他笑笑,又接著道:“給皇上下跪卻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br>
    撩起衣袍,他給簫白澤行了個標(biāo)準(zhǔn)的請安禮,“皇上金安?!?/br>
    簫白澤不怎么愛笑,一天能看到他笑一次就很稀奇了,面色如常的看向溫裕,他問,“你是?”

    怕溫裕沒輕沒重,什么真假摻半的玩笑話都往外說,林桑青搶在他前面回答道:“溫裕。是我從小到大唯一的朋友,我們雖然不是親人,但卻勝似親人。對了阿澤,你別看他是男的,其實他比女孩子還愛哭,眼淚淌起來跟斷了線的珠子似的,沒完沒了?!?/br>
    林桑青的心思說不上細(xì)膩,可也絕不也粗糙,她曉得男女授受不親這個道理,也知簫白澤不是甚大度之人,她不怕他吃醋,可想到他一旦吃醋了,她便要想辦法來哄他,著實麻煩,倒不如一開始就注意些,避免讓他誤會什么。

    吶,她真是太聰明惹。

    第117章 第一百一十七章

    雖然林桑青把溫裕的老底兜了出來,還說他愛哭,但溫裕并沒有打算反駁,因為她說的都是真的……誠然,這位紈绔少爺向來不曉得臉皮為何物。

    他們在桌邊坐下,就著桌子上的半盞涼茶,絮叨著一些有意思的陳年舊事。

    大多時候都是溫裕和林桑青在說,想到某件搞笑的事情,他們倆皆笑得前仰后合,半天停不下來。簫白澤只是安靜地聽著,偶爾聽到好笑的地方,他亦會露出微笑的表情。

    待太陽徹底沉進(jìn)西山,溫裕識相地起身告辭,不知打的什么主意,他讓林桑青留在廂房里,只讓蕭白澤送他下樓。

    林桑青琢磨溫裕不是糊涂蟲,縱然性子再紈绔,他也該知曉不能在皇上跟前造次,便放心讓蕭白澤送他下去了。

    他們前腳剛離開,林桑青在原地踟躕片刻,也偷偷跟了上去——她突然想到,溫裕那家伙還真有可能在皇上面前造次!

    果然,待她沿著木質(zhì)地板躡手躡腳跟到廂房拐角處,溫裕雖刻意收斂過卻仍顯得玩世不恭的話音飄進(jìn)耳中,“接下來要說的這些話僅是我個人的觀點,與我父親無關(guān),還請皇上不要因此而牽連我父親,日后在官場上給他穿小鞋?!?/br>
    蕭白澤淡淡“嗯”一聲,算是輕許了承諾,溫裕這才放心往下說,“誠如你今日所見,我與你的宸妃是舊相識,她是我最好的朋友,這么多年來,多虧有她在旁提點,我才沒徹底淪落成街頭的盲流子,是以有時我也會把她當(dāng)做長姐看待?!必?fù)手眺望遠(yuǎn)方,他嘆息一聲道:“青青曾經(jīng)吃了許多苦頭,可惜我與她沒有血緣關(guān)系,能做的事情寥寥無幾。雖然我不知她如今怎么進(jìn)了宮,做了曾經(jīng)深惡痛絕的宮妃,但想來這其中肯定有什么機緣巧合。我希望皇上您可以善待她,倘使有一日您不寵愛她了,也不要把她趕進(jìn)冷宮——我聽人家說過的,進(jìn)了冷宮的妃子遲早會病死或者瘋掉,我不希望青青下場如此凄慘?!?/br>
    林桑青原本以為溫裕會說什么不著邊的話,沒想到,他專門把蕭白澤叫出來,又頂著大不敬之罪與他平階相談,目的僅僅是為她說話。

    說不感動是假的,在那樣的環(huán)境中成長起來,經(jīng)歷過那樣黑暗的人生,林桑青除了養(yǎng)成不信任人的習(xí)慣外,順便還變得很容易感動。別人哪怕對她一丁點兒好,她也會牢記于心,久久不忘卻。

    溫裕這家伙……眨眨濕潤的眼睛,她想,溫裕真是愛管閑事啊。

    聽完溫裕所說的一番話,蕭白澤似乎才開始有認(rèn)識這個人的打算,稍稍低頭看溫裕一眼,他問他,“你叫什么名字?”

    溫裕裝出一副很有學(xué)問的樣子,咬文嚼字道:“溫裕,溫暖的溫,富裕的裕,意思是我這個人不單對人很溫暖熱情,而且還有錢?!?/br>
    蕭白澤似乎笑了,抬步繼續(xù)往臺階下走,及腰的墨發(fā)隨著他的動作左右搖擺,像入夏用的細(xì)絲簾子,一邊走一邊格外鄭重道:“我會的?!?/br>
    溫裕抬腳跟上去,猶不放心道:“君子一諾重千斤,今兒個我不把你當(dāng)皇上,只把你當(dāng)可信的君子,君子說話可不許言而無信?!?/br>
    蕭白澤又回他一遍,“君子一言駟馬難追,你且放寬心?!毕氲揭患o的事,他稍稍側(cè)過身子,叮囑跟在他身后的溫裕,“你要把嘴巴閉緊了,不許將林桑青沒死的消息透露給任何人,尤其不能讓興業(yè)街上的人知曉?!?/br>
    溫裕朝他比了一個沒問題的手勢,“放心吧,我有分寸……”聲音漸漸變小,他們消失在木頭樓梯的盡頭。

    林桑青駐足在廂房拐角處,沒有再跟上去。

    她突然覺得,有蕭白澤這樣的男子做夫君、有溫裕這樣的男子做弟弟挺好的。縱然他們一個是殺人不眨眼的皇帝,一個是被寵壞了的富家子弟,都樹敵無數(shù),可只要她覺得他們是值得信賴的好人,他們便是好人,管其他人怎么看待呢。

    她便是如此盲目護(hù)短的女子。

    晚間天色黑暗,喧囂了一日的天香樓恢復(fù)寂靜,只聽得到風(fēng)從屋檐刮過的聲音,偶爾有誰家的狗子“汪汪”兩聲,聽起來兇巴巴的,不知瞧見了什么東西。

    洗漱完畢之后,林桑青把頭發(fā)全部放下來,脫掉鞋子,她撅著屁股爬上柔軟的床。

    蕭白澤坐在床邊的桌子旁批閱奏章,他剛洗了頭發(fā),雖然已經(jīng)用毛巾沾去了大部分水分,卻還是顯得濕漉漉的。

    鉆進(jìn)被窩里,林桑青伸手整理凌亂的被子,隨口對簫白澤道:“阿澤,明天就要回宮了,我有些話要說在前面。”

    抬頭看她一眼,簫白澤點點頭,“你說,我在聽?!?/br>
    慢悠悠躺在軟床上,林桑青滿足地枕著手臂,嗓音嬌軟道:“回宮后,我們可能得適當(dāng)保持一些距離,不能像在宮外這樣親密?!迸潞嵃诐刹焕斫?,她特意解釋一下,“皇宮里有不少心思叵測的人,你想一想,之前你還沒怎么寵幸我的時候便有人想方設(shè)法想除掉我,若你過分寵愛我,那么我一定會成為眾矢之的,那些居心叵測的人豈不是更加不擇手段?!?/br>
    闔上手中的奏章,簫白澤起身將房中的燈火吹滅幾盞,“我也考慮到這一點了,所以回宮之后,我可能要冷淡你一段時間,但這段時間不會太久,大概一個月這樣,我會重新開始寵幸你?!?/br>
    房間內(nèi)霎時變得有些昏暗,望著搖曳的橙黃的燭光,林桑青有些不解道:“哎,為什么要這樣做?”

    房間里的光線正是他想要的,簫白澤心滿意足地走向床榻,“太后討厭專寵的帝王,周皇也好,呼延皇也好,他們都栽在了專寵上?!毕氲剿约?,簫白澤不禁笑道:“民間有傳言,這方土地曾經(jīng)被天神下過詛咒,所有手握皇權(quán)的人最終都逃不開專寵一人的宿命,可能朕也要走他們的老路子了?!?/br>
    林桑青抬頭朝他笑道:“哎,你可別說不吉利的話,周皇和呼延瞬的下場都不好,我卻想與你有一個好的結(jié)局。”

    走到床榻邊,簫白澤脫掉披在身上的外袍,含情脈脈地看著她道:“我們一定會有好的結(jié)局的,我不會因?qū)櫼蝗硕兊没栌篃o道,而你,我未來的皇后,也不會因受寵而忘記思考?!?/br>
    林桑青聽到一個詞——皇后。

    簫白澤竟然想讓她這個出身民間的普通女子做皇后?

    不,不對,她現(xiàn)在是尚書省宰相林軒的女兒,是正兒八經(jīng)的豪門貴女,她有做皇后的資本。

    第118章 第一百一十八章

    既然打算和簫白澤共擁這天下,那么,皇后的位置理應(yīng)由林桑青來坐。

    她可沒大方到把正妻的位置留給別人。

    坐直身子,她托著腮對簫白澤道:“成,咱們說好了,你做皇帝我做皇后,但……我們是不是要想辦法先過了太后這一關(guān)?”

    眾所周知,簫白澤是乾朝的皇帝,但只有懂內(nèi)行的人才明白,雖然乾朝的皇帝是簫白澤,但真正有話語權(quán)的是站在他身后支持他的太后。

    太后喜歡淑妃,她定要扶植淑妃登上皇后之位,不會支持簫白澤立她這個與她沒有任何親戚關(guān)系的豪門貴女做皇后。

    掀開被褥,簫白澤爬上床榻,同她共寢同一床被子,“棘手的不是太后那一關(guān),是林相。”伸出一只手臂讓她枕在腦后,他側(cè)過身子朝向她,低眉淺笑道:“太后這輩子只愛過一個人——周朝的皇帝。那是她第一位夫君,也是她用盡心思也得不到的人,于太后而言,周皇是朱砂痣是眉間雪,怎么都舍不得抹去。當(dāng)年周朝傾覆,彼時還是護(hù)國大將軍的林相帶人將周皇逼死,太后因此怨了他很多年?!睖惤稚G噫玫拿嫒?,他問她,“你可知為何太后會選擇扶植我做皇帝,而不扶植自己的哥哥,或者扶植季家人?”

    簫白澤湊林桑青很近,近到說話時的氣息都噴到了她的臉上,熱熱的、癢癢的。她試探著回答道:“因為……太后在生季相的氣?季相殺死了她心愛的男子,她因此怨懟他,不愿扶植他或是他的族人坐享皇位——女人嘛,都容易被愛情所左右,弒夫之仇不共戴天,哪怕兇手是自己的親哥哥,也不能原諒?!?/br>
    這一點林桑青深有體會,娘和大姐同謀毒死了爹,弒父之仇與弒夫之仇同樣不共戴天,哪怕她們是她的親娘親姐,也不能原諒。

    有幾縷碎發(fā)擋住了林桑青的額頭,簫白澤一一將它們拂開,打量著面前這張與當(dāng)年不怎么相像的臉,語氣恬淡道:“沒錯,太后從始至終都沒有想過要周皇死,她要殺的只是圣熙貴妃和圣玄長公主,季相逼死圣熙貴妃的同時亦逼死了周皇,是以這么多年來,太后和季相之間一直存有隔閡?!倍⒅媲斑@張臉看久了,簫白澤突然發(fā)現(xiàn),而今的林桑青還留有幾分昭陽的舊影,只是之前他沒有發(fā)現(xiàn)。

    輕吻上林桑青額角那點幾乎看不到的小疤痕,他挪開嘴唇,繼續(xù)道:“但近來我發(fā)現(xiàn),太后與季相之間的隔閡似乎正在消失,她居然已經(jīng)開始私下召見季相了,這對我來說不是好兆頭?!?/br>
    從簫白澤身上傳來的龍涎香氣具有安神的效果,林桑青瞇著眼睛享受這一刻的靜謐,嗓音慵懶道:“你怕太后與季相重歸于好后,她會聽從季相的安排,不再支持你,反而開始扶植起季家人嗎?”

    簫白澤輕輕頷首,“是,我的羽翼還沒豐滿到能完全脫離太后控制的地步,是以,我仍需要顧忌她的想法。她厭惡帝王專寵,我便對所有妃嬪都若即若離,連她的親侄女兒淑妃都不例外;她不喜我鋒芒過盛,我便裝作病病殃殃——或許應(yīng)該說不是裝的,我的身體本來就不好,多虧魏虞一直盡心照拂。”說到最后,話音里充斥著苦澀與自嘲,令人聽了心里發(fā)酸。

    “一定很累吧。”抬起手,林桑青撫摸著他光滑的下巴,“流連在并不喜歡的人之間,不知演了多少場勞心費神的戲,每演一幕都要考慮好接下來該做什么,一定很累?!?/br>
    簫白澤朝她微笑,“打從坐上皇位開始,我便做好了吐血而死的打算,再累我亦能承受得住。幸好我如今找到了一方綠洲,在沙海里跋涉一天之后,我可以有卸下防備與疲勞的地方?!痹俅钨N近林桑青,他拿下巴蹭著她的臉,“回去后我得把繁光宮的床榻換掉,換一張大床,你原先的那張床有些小了?!?/br>
    倏然明白簫白澤所說的綠洲是什么,林桑青瞇著眼睛由衷笑了笑,想到他這句話的前半句,又不由得變了臉色,裝腔作勢地威脅他,“什么吐血啊死啊的,再胡說我就出去打地鋪睡了啊,有我在,你不會死的?!?/br>
    頓了一會兒,又囂張道:“就算有朝一日你真的小命不保,前腳你的魂魄剛走,后腳我便追到閻王殿去,哪怕拔光了了閻王爺?shù)暮?,也得讓他把你的魂魄還給我。”

    簫白澤笑出聲音,一口熱氣噴在她的脖子上,又癢又麻。

    房間內(nèi)寂靜無聲,只有他們的呼吸交替起伏,時光像是在這一刻靜止了,除了天崩地裂之外,好像沒什么能將他們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