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節(jié)
第二日,灼灼日光鋪滿乾朝的每一寸裸.露土地,蔥翠的樹葉迎著日光曳動,一陣風吹來亮閃閃的,好似閃著銀光的小燈籠。 四位轎夫抬著軟轎快步前行,上頭坐著目光倦懶的林桑青,她有諸多唏噓感慨藏在倦懶的目光之下。 乾朝有不計其數(shù)的街道巷陌,光是皇城平陽,便有百數(shù)之多。林桑青從前居住的興業(yè)街離皇宮不近不遠,正好在中間,作為一個沒有前途受盡虐待的普通姑娘,她從未到皇城附近溜達過,也從來沒有想過有一日會進到皇宮之中,與這天底下最尊貴的男子心意相通。 人生的無常與反復,便體現(xiàn)在這些本不可能發(fā)生的事情中間,若事事都能預料到,反倒少了些趣味。 寧妃所找的那位工匠姓甄,算是平陽城里拔尖的手藝人,找他做首飾的達官貴人們能從街頭排到巷尾。而皇帝擁有旁人沒有的特權,他無需排隊,只要說一聲,工匠們便會把他的單子提到第一個。 打造首飾的甄師傅醉心鉆研技藝,看上去便知是少言寡語之輩,他身邊有個負責瑣碎事宜的助手,很會說話,正好彌補了甄師傅的不足。 “宸妃娘娘請看?!鳖I著林桑青進入盛放完工首飾的房間,助手從最高的架子上取過一只燙金黑匣子,啟開匣子,里面是一支巧奪天工的桂花擁枝鏤空金步搖。 眼底霎時被這支步搖點亮,先前的倦懶一掃而空,伸手接過,林桑青難掩對步搖的喜歡。 助手繼續(xù)道:“娘娘好福氣,獨得圣上恩寵。往常咱們這里接單子,都是師傅先畫好圖紙送到主顧家里,若主顧滿意了,咱們便照著做,要是不滿意,還得再做修改。您的這支步搖是圣上自己繪的圖紙,上頭的每一個細節(jié)都是圣上自個兒的想法,師傅沒有改動一點。試問圣上何曾對哪位娘娘如此上過心呢?草民先在這里恭喜娘娘,祝娘娘福如東海、萬事勝意!” 哎?這支步搖是簫白澤親手設計的?溫柔的神色浸潤滿臉,林桑青撫摸著步搖上仿佛粘帶香氣的桂花,有幾分不解——這倒是奇了怪了,她從未對簫白澤說過她喜歡桂花,也沒對宮里的任何人說過,簫白澤是怎么知道的? 難道,是湊巧么。 待回宮后,她抽空去啟明殿問問他。 甄師傅的助手說了這么多討巧的話,不給賞賜說不過去,林桑青吩咐梨奈從荷包里掏幾錠銀子,分發(fā)給甄師傅及他的助手。 天色還早,回宮委實浪費,然林桑青著實無心在城里晃悠,覺得沒什么值得看的,便讓梨奈吩咐抬轎子的轎夫,直接折返回宮。 轎子晃晃悠悠的,自帶催眠作用,沒一會兒就把她晃睡著了,直到一陣聒噪的吵鬧聲入耳,林桑青才慢悠悠睜眼醒來。 她出聲詢問,“外面怎么回事,亂糟糟的?!?/br> 梨奈隔著轎子對她道:“回娘娘,寧妃家的親戚不曉得發(fā)什么瘋,對著咱們的轎子罵罵咧咧的,我讓她住嘴她也不聽,好像故意這樣做似的。” 林桑青懵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梨奈口中“寧妃家的親戚”是誰。“哦,是寧妃家的親戚啊,”睡意頓時跑了一大半,她揉揉惺忪的眼睛,對梨奈道:“請到轎子旁邊來,我問問她是不是有話要捎給寧妃。” 梨奈“哎”了一聲,不多會兒,周萍又添幾條新皺紋的臉出現(xiàn)在轎子旁邊,她挑起轎子一側的窗簾子,雙目中迸射出惱火至極的火星子,看樣子憋了許久的火氣,今兒個終于逮到機會泄火了,“是不是你!”她厲聲逼問林桑青,“是不是你給田悠然母子倆灌了**湯?是不是你教她們的法子?” 周萍的嗓門兒大,震得林桑青耳朵里沙沙響,神色傲慢地拿小拇指捅捅耳朵,林桑青冷冷瞥她一眼,語氣如寒潭里的冰水,盡得簫白澤真?zhèn)鳎胺蛉送宋以浾f過的話了嗎?”不及周萍說話,她慢悠悠翹起二郎腿,語氣里的森森寒意不改,“你有十個彈指的時間可以考慮。是即刻離去,本宮當今兒個什么事都沒有發(fā)生,還是繼續(xù)留在這里,讓本宮吩咐御林軍抬著你下去?” 周萍不言不語,她拿怨毒到了極點的眼神死死盯著林桑青,好像她是屠殺了她全部家人的劊子手。 林桑青笑著回望她,眼神中沒有怨毒,只有挑釁,“這才是開始,夫人就受不了了嗎?往后啊,還有更多呢,還請您做好接受疾風暴雨的打算。”說著說著,似突然想到什么,她瞬目望著周萍,“大姐是不是早過了婚配的年紀?夫人放心,我會給她找個好夫君,保準讓人滿意——唔,至于滿的是誰的意,我便不清楚了?!?/br> 周萍不愚笨,聽得懂她話里話外的意思,扒著軟轎窗子的手用力捏緊,呼吸變得急促,她怒火攻心道:“你這個……”一時沒想到詞罵她。 林桑青瞇眼笑道:“我這個什么?混賬?畜生?白眼狼?” 她生氣和開心時都喜歡瞇著眼睛笑,乍看上去沒什么區(qū)別,然而細細分辨,開心時,她瞇在一起的眼睛是上挑的,生氣時正好相反。 世上只有兩人能清楚分辨她笑容下的開心和生氣,簫白澤一個,林清遠一個。 坐正身子,她不再拿正眼瞧周萍,嗓音中有隆冬時節(jié)的寒冷,“隨便你說什么,本宮都不會生氣,將來你只會比本宮更慘,本宮做甚和一個下場無盡凄慘的毒婦生氣呢。十個彈指的時間已過,本宮給過你機會,你不珍惜。梨奈,”她靠在軟轎上,高聲呼喚梨奈,“遠處應當有一隊御林軍,你朝他們招招手,讓他們把這個不懂規(guī)矩的婦人拉下去?!?/br> 梨奈應聲退下,不多時,一隊排列整齊的御林軍出現(xiàn)在軟轎旁,不由分說將周萍拖走。 林桑青挺直腰桿沐浴在周萍怨毒的目光中,坦然而清醒,倔強而冷酷,像矗立在暴風雨中巍然不動的古木。 須臾,梨奈挑開轎門簾子,低低與她道:“娘娘,奴婢讓御林軍將她帶下去申飭一頓,沒有動武。畢竟她是寧妃家的親戚,咱們對她不能太沒有禮貌?!?/br> 林桑青了然頷首,沉默片刻,她若有所思地問梨奈,“梨奈,你說,她怎么曉得我們今兒個出來?” 梨奈眉心微蹙,“小姐,您的意思是?” 露出一個若隱若現(xiàn)的微笑,林桑青搖頭,“沒什么,起轎,咱們回宮?!?/br> 看樣子,她的皇上知道不少事情呢,看似他投身前朝不問后宮之事,實際上,后宮的事情他并非全然不知,甚至他對前朝和后宮一樣了解。 她早知道,她的夫君是個聰明人。 她和他說信任,然而說到底,她還是有幾分保留的,沒有徹底對他剖開每一寸真心。 就像他對她有所保留一樣。 第143章 第一百四十三章 隔日又是闔宮拜見太后的大日子。 起早趕到永寧宮,剛在位置上落座,林桑青便覺得今兒個氛圍不對——很莊重,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宣布似的。 且堂中正常都擺放四把椅子的,宮中現(xiàn)有的四位嬪妃每人一個座,今兒個卻擺了五把椅子,多出的那個位置不知要留給誰。 當看到攙扶著太后走出來的那道奪目倩影,林桑青霎時明白那第五把椅子是留給誰的——有意思,今日乃是嬪妃們拜見太后的大日子,季二小姐這個客人做什么也跟著來湊熱鬧。 心底緩緩升起不詳?shù)念A感,右眼皮突突跳得厲害,那顆本不不安的心臟在胸腔里拼命跳動,她提前預感到了什么。 果然,太后在正中間的主座坐下,受了諸位妃嬪們的叩拜之后,她正襟危坐道:“說來,皇兒登基已有三載多,這三載來,宮中后妃人數(shù)稀少,他膝下更是沒有任何子嗣,前朝與后宮都不安穩(wěn)。哀家知道沒有子嗣不是你們的過錯,但身為后妃,無法替皇朝誕育接班人,始終說不過去?!?/br> “澤兒似乎很喜歡你,青青,”太后不知察覺到了什么,越過后宮身份最高貴的淑妃,最先和林桑青道:“作為妃子要有為皇家開枝散葉的準備,唯有心胸開闊,不怒不爭,才是真正賢惠的好妃子,這一點你做得很好?!笔岬眉y絲不亂的頭發(fā)初見花白,一頂鳳冠頂在發(fā)間,彰顯著她身為一朝太后的肅穆威嚴。 目光在殿中諸位嬪妃身上挨個掃過,太后張開嘴巴,吐出一個令殿中所有人都大驚失色的消息,“如笙已經和澤兒有了肌膚之親,哀家不能置女兒家的名聲于不顧,所以,哀家決定,讓皇兒納如笙為妃?!兵P眸稍抬,太后先問林桑青,“青青可有什么話要說嗎?” 藏在袖子下面的手抖得拿不住東西,林桑青藏起眼底泛起的紅意,強行讓自己表現(xiàn)得符合規(guī)矩,“太后圣明,臣妾并無異議?!?/br> 躁動許久的心臟突然安靜不少,不安轉變?yōu)槌橥?,林桑青終于明白,之前那股讓她惴惴不安的預感到底表現(xiàn)在什么地方——便是現(xiàn)在,太后說出那句“肌膚之親”,并做主讓簫白澤納季二小姐為妃這一刻。 太后滿意頷首,這才回過頭去問淑妃,“如霜啊,雖說你和如笙是姊妹,在選擇夫婿上要避嫌,可皇上與普通男兒不同,他是一國之皇。史上不是沒有姐妹共侍一夫的先例,你們姐妹倆都是好孩子,哀家希望你們都陪在皇兒身側。” 淑妃還處在震驚中,沒有及時反應過來,太后許是怕她當眾說出什么不合規(guī)矩的話,提前叮囑她道:“你若是有什么想法,等會兒留下來和哀家說,莫憋在心里,也莫當眾喧嘩?!?/br> 殿中飄著能夠讓人心神安定的檀香,但當太后宣布要封季如笙為妃子后,再濃重的香氣也無法平定淑妃心中的嘩然與惱火。十根指甲深深陷進手掌,她睜著泛紅的眼睛看向太后,態(tài)度堅決道:“姑母無需同孩兒商榷,無論如何,我不會同意她入宮為妃!” 太后微蹙眉頭,臉色很不好看,“如霜,你怎么這么不懂事,連宸妃都同意了,你還執(zhí)著反駁什么?!?/br> “執(zhí)著什么?”淑妃冷冷笑一聲,她看看端然穩(wěn)坐的季如笙,又看看臉色難看的太后,眼底的紅意更甚,憤然起身道:“姑母!母親死了,我沒有兄弟姐妹,沒有同齡好友,只有一個整日忙碌奔波無暇顧及我的父親,她搶走了父親對我的疼愛還不算,現(xiàn)在又要來爭奪我喜愛的男子嗎!”有淺薄的水痕在她的眼中快速聚集,淑妃眨眨眼,沒有讓那團水痕繼續(xù)氤氳成型,失落又難過道:“是,皇上一直不喜歡我,我曉得自個兒不討他的喜歡,也沒奢求過他的喜歡。我明知他常來淑華宮是看在父親和姑母的面子上,明知他此生不會將真心交付于我,可姑母,我寧愿一生這樣自欺欺人下去,寧愿皇上再往后宮塞一百個嬪妃,也不愿這個奪走父親對我的疼愛的人進宮,再和我爭奪本就不愛我的夫君!” 淑妃出身的門楣高,打小便習慣俯視別人,平日里她大多高昂著頭顱,與人見面也不打招呼,一舉一動莫不符合豪門女子的規(guī)范禮儀。 這是林桑青第二次見她如此失態(tài),上一次是在中秋宴會上,淑妃喝多了酒,想起了昔日的舊友昭陽,當眾沖著方御女大吼大叫。 見淑妃如此失態(tài),把規(guī)矩和禮數(shù)全部拋之腦后,太后的臉色愈發(fā)難看了,“如霜,你坐下,看看你的表現(xiàn),哪里還有半分豪門貴女的穩(wěn)重端莊?” 淑妃深吸一口氣,固執(zhí)地站在偌大的宮殿中,再次將自己的意思表述一次,“姑母不用試圖說服如霜,無論您說什么,我都不會同意讓她進宮。只要我活在世上一日,便絕不允許她成為皇上的妃子!” 心口疼的老毛病好像又犯了,太后捂住前胸,冷冷對殿中的其他嬪妃道:“你們先退下?!?/br> 林桑青帶頭告辭,“是,太后?!?/br> 捂著胸口往內殿走,太后對淑妃道:“如霜,你跟哀家進來?!?/br> 嬌小身軀里散發(fā)出絕不妥協(xié)的堅持,淑妃拿嫌惡至深的眼神瞥季二小姐一眼,跟著太后進到內殿去了。 走到永寧宮的丹色大門前,林桑青悠悠回身,殿內的陳設與太后如今的年歲相符,端莊中滲透著皇族的富貴之氣。季如笙始終端坐在那第五把椅子上,動也不動,她平和目視前方,仿佛入定的佛陀一般,讓人根本猜測不透她內心的想法。 不知怎么的,方才消逝的不安又開始蠢蠢欲動,林桑青抬手按住跳動的眉心,只覺得滿心都寫著“煩躁”兩個字。 寧妃在太后跟前沒有話語權,從永寧宮出來她便回蒔微宮去了,神情懨懨的,不大高興。也是,她入宮的時間最久,到現(xiàn)在還和皇上維持著君子之交一般淡如水的關系,而季如笙不過進宮幾日,居然就已經和皇上有了肌膚之親。 她能高興的起來才奇怪呢。 方御女不愛簫白澤,她留在宮里為妃的原因成謎,哪怕簫白澤一天之內封十個妃子,她也不帶難過的。從永寧宮出來,她詢問林桑青可否想趁早上天光涼快去逛逛御花園,得到林桑青的婉拒后,她自個兒美滋滋溜達去了。 林桑青的神情有些恍惚,她沉浸在太后那句“如笙已經和澤兒有了肌膚之親”中走不出來,心底有個地方酸酸的,沒有心情和方御女去逛園子。 她想,簫白澤怎么會騙她呢? 行至鳳凰花樹下,正巧趕上簫白澤來給太后請安,他沒有察覺到異常之處,照常走到她身邊,嗓音一如昨日溫柔,“太后那邊散了?今兒個怎么這么早。”打量打量她的打扮衣著,待看到那支鏤空步搖,他挑唇笑道:“戴上了,可還滿意?” 她抬起模糊的視線,怔怔看著那位擁有妖冶美貌的年輕帝王,用心去描繪他的身形輪廓,良久,她問他,“皇上,你喜歡的究竟是我,還是存在于你記憶中的長公主昭陽?” 簫白澤怔了一瞬。 稍許,用眼神示意白瑞離遠一些,簫白澤不解喚她,“青青?” 林桑青不想讓自己變得咄咄逼人,可話從嘴巴里說出來,不知不覺便有了咄咄逼人的意思,“我給過你機會,讓你說實話,我強迫自己相信你,相信你們之間并沒有什么,相信那一晚什么都沒有發(fā)生,可是簫白澤,你不能這樣對我啊。” 簫白澤這才明白她說的是什么事,“太后說什么了?”他問,頓一頓,補充道:“還是季如笙說什么了?” 眸色深沉如漆黑永夜,林桑青望向身側燃放似火的鳳凰花,眼睛好像也被染紅了,“皇上,我其實本不愿將自己的一顆真心交付給任何人,它在我這兒存放了十幾年,從沒有人驚擾過它,十幾年如一日,我安穩(wěn)求生存,不渴求天賜良人。是你掏出了這顆真心,以帝王的名義給了我一生一世一雙人的允諾,我將它存放在你那里,希冀你用自己的真心來作交換,可你是怎樣做的呢?”自嘲笑一笑,她拖動及地的裙踞,失望至極地轉身離開,“如今倒好,我交出的真心被你用謊言蒙上灰塵,阿澤,你可真會讓人空歡喜?!彼矂幽_步,離開那棵似要燃燒成火的鳳凰花樹。 沒走幾步,身后傳來簫白澤低沉沙啞的聲音,輕飄飄的,似乎只說這一句話就用了他全部的力氣,“青青,我不曉得說什么,但請你……相信我?!毙⌒囊硪?,真誠滿滿。 心底最柔軟最嬌嫩的地方陡然一抽,眼眶像被煙熏過一般灼熱,腳步停留稍許,林桑青背對著簫白澤揉揉眼睛,最終,還是邁步離去。 她要怎么相信他呢。 那夜,季如笙的確留宿在啟明殿,簫白澤又喝多了酒,自控能力不行……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會發(fā)生什么,她著實不愿再去想。 第144章 第一百四十四章 晚間夜風驟起,吹的屋檐下懸掛的叮當響個不停,滾滾烏云擋住了月牙似的月亮,連散落在銀河深處的星星都藏了起來,到處暗沉沉的,沒有絲光亮,看樣子明兒個會下場雨。 這樣的夜晚著實令人心情煩躁,繁光宮點滿了燈燭,里外燈火通明,可林桑青還是覺得眼前發(fā)暗,感受不到光明。 進殿送熱水時,梨奈似乎漫不經心一般,順嘴對她道:“娘娘,啟明殿不知發(fā)生了什么事,上下亂糟糟的。白瑞公公急詔魏虞進宮,現(xiàn)在估摸已經到了?!?/br> 林桑青對著模糊的銅鏡摘下耳鐺,隨手放置在桌子上,板著臉道:“發(fā)生了什么都和咱們沒關系,啟明殿有那么多宮人,魏虞也在呢,沒什么可擔心的。” 梨奈“唔”一聲,圓圓的臉蛋上浮現(xiàn)一抹惆悵,又道:“您也是知道的,皇上身子一向不怎么好,這段時間皇上很少傳召魏先生進宮,今晚卻突然傳召他,不知……不知……” 不知個半天,也沒敢把心底的猜測說出口。 長長嘆息一聲,杏仁樣兒的眼珠子翻動幾下,林桑青按著紅木做的梳妝臺,怔怔對著銅鏡發(fā)呆。 簫白澤傳召魏虞進宮做甚,難道他體內的余毒又發(fā)作了? 魏虞的確交代過,不能讓簫白澤經歷大喜大悲,可今兒個的事情是簫白澤自找的,是他欺騙她在先,她左不過說了幾句難聽的話,簫白澤不至于被氣得余毒發(fā)作吧。 梨奈猶猶豫豫出去了,林桑青盯著銅鏡中那張清秀的面龐,心里亂成一鍋蔬菜粥。 說謊的人委實可恨,活該讓他痛一痛的。 前幾日他們之間的對話仿佛仍響在耳邊,一聲一聲不曾消逝,簫白澤要求她站在他身后,給他源源不斷的愛,讓他有更多的勇氣去做之前不敢做的事情。她是如何回答的呢? ——我會站在你身后,看著你掃平一切障礙,看著你成為乾朝獨一無二的皇。 她自問沒有做出任何違背這句話的事情,一直安分守己,在后宮偌大的壓力下靜靜守望他,而簫白澤他也很會活學活用,簡直聰慧到了頂點——他的確用從她身上所汲取的源源不斷的愛去做了之前不敢做的事情——和季如笙有了肌膚之親。 到底他是帝王之才,就連說話都一語雙關,提前就給自己找好了退路,林桑青這個僅有一星半點小聰明的人當真自愧弗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