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節(jié)
姜穗頓了頓,沒有搭他的話:“馳一銘,我在馳厭書房看到一個文件,關于你母親的。” 馳一銘譏笑看著她。 “資料上顯示,當年你mama車禍不是一場意外,而是馳夫人找人做的。她臨死前寫了遺囑,讓馳厭好好照顧你,去找你舅舅,不要想著報仇,也希望你們不要心懷怨懟。她無意破壞別人家庭,但那時候馳夫人已經精神失常了。你……” 馳一銘打斷她,雙眼泛紅厲聲道:“放屁!我媽是給馳厭買蛋糕出意外被車撞死的!” 姜穗定定看著不愿意接受真相的馳一銘,她輕聲說:“可是你知不知道,從小到大,馳厭都沒有生日?!彼蝗藪仐?,一路流浪,吃百家飯長大。 他沒有親人,連自己出生在哪一天都不知道,也不會有人為他買蛋糕。 所以,那蛋糕是為你買的。因為你小時候愛吃。 空氣死寂一般安靜。 姜穗繼續(xù)道:“馳厭留著那些文件,你才平安活到了現在,馳夫人并不敢對你做什么。他當了你一天哥哥,就又當了你一輩子哥哥。”是馳厭用同樣瘦弱的肩膀,把另一個孩子養(yǎng)大的。 她說:“他答應你母親不說出去,所以這件事由我來說。他不是鋼鐵鍛造的人,他不斷被傷害,也有一天會倒下去。” 馳一銘眼眶通紅:“你滾,滾出去?!?/br> 姜穗抿了抿唇,就要掛電話。 馳一銘在她掛電話前,低聲開口:“對不起?!?/br> 姜穗搖搖頭。 她掛斷電話,看見瘦削的少年嘴唇翕動。 姜穗看懂了那句無聲的話。 “你走吧,嫂子。”他說完就走。 姜穗從來沒能指望從他嘴巴里說出這個稱呼。 馳一銘掛了電話,沒再看她,跟著獄警回去了。他知道,她已經想起來了,想起來,才會心疼馳厭,才這樣愛著馳厭。馳厭年少就喜歡她的那些話,她從來都當笑話,以后他也不再說。 搬家那年小姑娘在夏日桔?;ㄇ暗男θ?,他或許能記一輩子。但是被遺忘的曾經,那些風雪中被少年養(yǎng)大的回憶,他也不該忘記。 姜穗看著他的背影,心中那團縈繞了許多年的愁緒,仿佛在這一刻散開。她終于擺脫光陰的桎梏,確信很多事情真的變了。 2009年冬天,她撐開傘,小雪落在傘面。 一切幸運的、不幸的過去,盡數釋懷。 她看見在雪地里等在車旁的馳厭,他一直在等所有人長大,用他寬闊的胸襟和肩膀。 也在等這世界有人愛他。 = 兩個人回到家。 馳厭不問她為什么來看馳一銘,姜穗心里憋了一堆話,比如馳厭生氣她要怎么哄,比如告訴他以后馳一銘再也不會寫那些莫名其妙的紙條給他。 可是看著男人沉靜如水的臉,她都不知道該怎么開頭。 姜穗都在心里演練好了,可是這冷淡的男人不配合。 馳厭進門,張嫂笑著給他們打招呼。 馳厭說:“你今天先回去?!彼h(huán)視了一遍傭人,“都回去,我和穗穗有事要解決?!?/br> 大家面面相覷,沒一會兒就都走了。 小別墅里只有他們兩個人。 外面夕陽把天際染成緋紅色。 人走光了,馳厭拖了西裝,又解了領帶,冷著那張臉,用領帶把她手腕綁在一起。 這是要……秋后算賬嗎? 他冷冷道:“你是我老婆。” 姜穗眨眨眼……噢。 所以你要做什么? 馳厭抿唇:“履行夫妻義務?!?/br> 姜穗憋住笑,認知里基本上從來不主動、也不會強迫人的馳厭先生,那個冷淡漠然的大佬,竟然會說這種話。 他生氣了,一定很生氣。 因為她說了不去,結果還是去了。 他怕她說了不走,有一天還是走了。真是個世上最溫柔又最沒有安全感的人。 她騙了他那么多句情話,肯定要對他負責一輩子的啊。 10月份姜穗就陸陸續(xù)續(xù)想起全部記憶,但她看著馳厭每天肅然教她愛他,并且講情話的模樣,真是舍不得這種氛圍。 她要是說了,馳厭先生會不會就不說情話啦? 姜穗還一直在想馳厭先生要忍多久,他每天晚上和早上不難受嗎?難不成還要補辦婚禮以后,沒想到他氣瘋了倒是想到這一茬了。 馳厭按住她手腕。 心里燒著沉沉的火,他都不知道小姑娘的情感到底是有多不定性。 她醒來喜歡了好多人,姜雪、姜水生、甚至水陽都和她關系不錯,現在她還主動去探望馳一銘。 那他呢,她為什么就不學著喜歡他。 馳厭傾身吻她,吻得有點粗暴。覺察她動了動手腕,他幾乎是失控惱怒地壓住她。 姜穗:好吧你來你來。 夕陽灑下來,他眸中慍怒,便沒有看見,她眼里帶著多柔和愜意的笑。 沒人懂他的愛,滿到快溢出來的愛,但她漸漸懂得了。 也學會包容這樣的馳厭。 這本來就是自己野蠻生長大的男人啊。 第一次在沙發(fā)上胡鬧了一通。 他生著氣,動作卻很溫柔,姜穗最疼的時候,咬他一口:“今天的情感課還沒有上,馳厭先生,你欠我一句話?!?/br> 馳厭握住她脖子,把她壓向自己。 他不蠢,心思敏銳,早覺察到姜穗在配合他鬧。 他端正著一張臉,眼里還有氤氳的情欲,耳朵有一截是紅的。 “說什么?” 姜穗:她就知道! 她連忙補充:“是我愛你?!甭犚惠呑右膊粔?。 男人埋首在她香軟的頸窩,笑道:“我也是?!?/br> 馳厭心竅玲瓏,把她抱起來:“記起來了還騙我?!睕]記起來剛剛鐵定得哭。 姜穗抱住他脖子,沒什么力氣地說:“沒有沒有,還要幾年才能記起來?!?/br> “醫(yī)生說,頂多半年就能好。你都快半年了?!?/br> 姜穗反駁:“庸醫(yī)?!?/br> “小騙子?!瘪Y厭笑了一下,“行啊,記不起來——死你?!蹦莻€字咬在她耳邊。 姜穗聽清那個字:“你……你說葷話?”她驚呆了。 馳厭輕笑了一下:“嗯。”他確實覺得好笑,她以為呢?他從不對著她說罷了。橫霞島嶼那種地方走出來的,誰不會說?你再氣我一下試試? 雪落滿一整個小城。 夜晚還很漫長。 很久以后姜穗才明白,不經常生氣的男人生氣起來最可怕,但是馳厭生氣其實特別好哄。 = 姜穗畢業(yè)比其他同學晚一年。 她在這年六月末畢業(yè)。 單反里拍了許多照片,陳淑珺還有話劇社的許多人,都特地回來看她。 r市滿城的鮮花都開了,夏天無比爛漫。 這一年馳厭先生的名頭已經傳遍全國,無數所希望小學建立起來,疾病援助機構也已經完善,橫霞島嶼的珍珠享譽全國。 還有舊日大院兒,他們曾經長大的地方,已經成為了保護景點。 紅墻綠瓦下長大的記憶,最后一輩子都不再褪色。 馳厭從不上新聞,即便他的故事勵志又正面。 從一個被拋棄的孤兒到如今直上青云的成功人士,他的人生就是一場絕地反擊的故事。 姜穗穿著學士服,拿著自己的單反:“先生,可以為你拍張照片嗎?” 馳厭笑道:“好啊?!?/br> 從不露面的男人,只出現在她鏡頭下。 這些照片可比當年他偷偷拍的她清晰多了。 馳厭沒有看照片,牽著她回家。 “我要是做記者,肯定會火的?!苯霌P了揚脖子上掛的單反。 馳厭說:“好?!?/br> 姜穗搖頭,嚴肅道:“但還是算了,我要把你珍藏一輩子,老了只給自己看?!?/br> “那你想做什么?”馳厭笑道。 她跑到馳厭前面去,笑起來:“馳厭先生!” 馳厭抬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