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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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半仙說到做到,吃過飯后,洗手漱口,便出發(fā)了,小木匠想要跟去,他不許,說現(xiàn)在劉家應該正在氣頭,他過去的話,不太方便。 小木匠在家待著,天擦黑吳半仙方才回返,而且還喝了酒,醉醺醺的,啞巴服侍他睡下,小木匠即便是滿腹的問題,也沒有辦法詢問,只好在草堂的偏房住下。 次日醒來,小木匠出門,瞧見吳半仙跪在堂屋神龕上香,念念有詞。 他不敢打擾,靜靜看著,吳半仙忙完之后,把他叫到了房前來,開口說道:“小兄弟,我昨日過去,正好碰到了縣上的林一民,他的名聲你應該知曉,在前清時當捕快,外號可叫做’湘西展昭‘,見識不凡。你師父的這個案子,疑點頗多,我將你的看法,還有我知道的情況說出來了,但問題在于,你師父到現(xiàn)在都還沒有露面,到底是什么情況,誰也不知曉,說到底,你師父露面了,才能夠洗脫清白。” 說到這里,吳半仙問道:“你知道你師父老家在哪里不?” 小木匠說:“我?guī)煾傅睦霞以谇G南道的黑竹溝,不過老家都沒啥子人了,我跟著他十年,就回去過一趟,還是去掃墓上墳?!?/br> 吳半仙又問:“那你知道他有別的落腳點沒?” 小木匠搖頭,說沒有,我們這些年,都是哪里有活路做,就去哪里,到處飄著呢。 吳半仙又問:“他那幾個姑娘都嫁到了哪里,你知道不?” 小木匠說大姑娘嫁到了魯東,二姑娘嫁到了西川,三姑娘嫁到廣府,不過他跟幾個姑娘的關系不太好,一向都不聯(lián)系的,我也沒有去過。 吳半仙又問了幾句,有點兒發(fā)愁,說:“這件事情很麻煩,得你師父出來才行,不然說不清楚。我找劉老爺說了錢的事情,他說錢已經分給死者家屬了,倘若到時候案子跟你師父無關的話,他會再補回來的。這樣吧,你這些日子,先在我這里待著,等你師父回來再說……” 他將小木匠收留,并且告訴他,一旦有他師父消息,要第一時間告訴他。 吳半仙在鎮(zhèn)子里的時候,大多數(shù)時間在寬慰小木匠,不過他畢竟要吃飯混生活,所以待了兩天便又去出攤,小木匠目送他離開,等過了一刻鐘,瞧見那啞巴去伺弄后院藥圃,想了想,也跟了過去。 第八章 仗義并非貼己人 吳半仙這一次并沒有下鄉(xiāng),而是去了縣城里擺攤兒。 作為一個比較有身份和名氣的文夫子,他在城東的清水茶樓有一個臨街包廂,平日里倘若是有人遇到了事兒,都會來這兒尋他,吳半仙在那兒沏一壺茶,要了些葵瓜子和煮花生,一坐便是一天。 這世道忒亂,但亂也有亂的好處,人們舉頭看天,四處黯淡無光,就容易將心思寄托于鬼神和虛無縹緲。 正因如此,吳半仙的生意倒也還算不錯,陸陸續(xù)續(xù),都有人來找他詢問。 這老頭兒在乾城縣名氣頗大,而且還是真有本事的,無論是幫人起名、斷夢、算命、破局,都是頭頭是道,隨手拈來,而且基本上都是很準的,你比如說來了一馬臉中年,這人是布商行劉老板的朋友,一開始并不信他,吳半仙也不急,詢問那人的生辰八字。 那人報上,吳半仙當著那人的面,排好八字、大運、流年之后,說:“你生辰列下,能夠瞧見第一步大運是壬寅,第二步大運是癸卯,全是水木運,而你八字忌的是水木,看來你的童年十分困苦,顛沛流離,生活不穩(wěn)定,學運也很差。十八歲就離家,但你二十歲就走了官運——所以我斷定,你十八歲應該是去當了兵,二十歲混出了名頭,然后一路亨通,對不對?” 那人說:“我是十九歲當了兵,二十一歲管了事。” 吳半仙說道:“你按的是新歷,我講的是農歷,所以是沒錯的?!?/br> 那人來了興趣,說那你算一算我的家人。 吳半仙說:“我剛才說了,你的童年極不安定,從你的八字里我看不到正印,只有偏運,得不到母親幫助,特別是你是六七歲那兩年,母運奇差,你應該是姑姑或者姨母之類的女性長輩養(yǎng)大的,對吧?” 那馬臉中年說道:“對,那兩年我母親病重,沒多久就故去了?!?/br> 說完這話,他對吳半仙就開始另眼相待,又多問了幾句,等聊完之后,劉老板告訴吳半仙,這位是民團新來的官長,是潭州過來的。 你看看,吳半仙這人,是真有本事,跟一般糊弄人的算命先生,是不一樣的。 就是靠著這份真本事,所以才能夠在乾城縣乃至湘西這一代,混得風生水起。 不過小木匠卻對這個人,有了一些懷疑。 這個人,不簡單。 盡管他顯得十分地小心謹慎,但這幾天對小木匠的旁敲側擊,讓小木匠不由自主地感覺到了恐慌。 吳半仙似乎很想知道魯大此刻的下落,而且比小木匠更加的著急。 為什么呢? 小木匠別看人憨厚,但自小跟著師父闖蕩碼頭,見識總比同齡人要強上太多,所以吳半仙這邊稍微露出一點兒不對勁來,他立刻就感覺到了。 這里面,有蹊蹺。 小木匠跟著吳半仙來到了乾城縣,守了一天,等到天擦黑,也沒有瞧見有什么不對勁兒,這才趕在他前面回去。 回到草堂,那啞巴瞧見他,比劃了一下,問他有沒有吃飯。 小木匠搖頭,說沒有。 啞巴給他準備了吃食,小木匠一天沒吃飯,餓得前胸貼后背,當下也是不客氣,吃得一粒米都不剩下。 天黑了,吳半仙才回來,瞧見小木匠一個人在院子里,借著月光做木雕,這木雕卻是上次劉小芽瞧見的那個,這會兒已經雕得差不多了,是一個五六歲的胖小子,經過小木匠的用心雕琢,活靈活現(xiàn)的。 吳半仙喝了酒,卻沒有醉,搬了竹椅過來,看小木匠雕。 小木匠從專注中回過神來,與他問好,吳半仙擺手,說不用,你做你的。 小木匠卻沒有再雕,吳半仙瞧見自己打斷了對方的活計,便問道:“這個小孩,是以前的你么?” 那甘十三搖頭,說不是,是我小時候的一個玩伴——他是川東一個大戶人家的兒子,那個時候我?guī)煾附o他家建房子,一連弄了三年多,我那時剛剛跟我?guī)煾?,沒有手藝,打不了下手,當時他們家請了一個武師來教他習武,我?guī)煾妇妥屛腋谂赃厡W,打發(fā)時間,一來二去,我跟他就成了朋友。 吳半仙問他:“哦,原來你的本事,是從那武師手下學來的?” 甘十三點頭,說對。 吳半仙問:“起了三年的房子,那家業(yè)可真大……你那玩伴叫什么?” 甘十三說道:“我不記得他的大名了,就記得諢號,叫做屈老虎,他在家排行老八,有的時候我也叫他屈老八?!?/br> 吳半仙想起來了:“瀘縣屈家啊,我知道,西川有三大家,開縣唐門,宜賓上官,瀘縣屈家——開縣唐門又稱黃陵派,是峨眉五花八葉里五花之首,其余的,譬如涪陵的點易派、都江堰的青城派、通江的鐵佛派、豐都的青牛派都不如也,唐大娘這些年更是名聲大噪,宜賓上官據(jù)說是青城子弟,劍仙傳人,至于屈家,酒神屈天下更是名滿西南,只可惜五年前的滅門慘案,偌大的屈家竟然煙消云散了去,你這位兒時玩伴,只怕也沒活下來吧?” 說罷,吳半仙搖頭晃腦地感慨道:“ 良田萬頃,日食一升;廣廈千間,夜眠八尺——這世間之道,盛極而衰,莫過如此啊?!?/br> 甘十三說:“他家里遭災時,他人未在,這些年到處晃蕩,還去過南洋?!?/br> 吳半仙聽了,嘆了一句,說若如此,還算幸運——屈天下一生行善,今朝留了一脈,也算是種善因得善果。 他與小木匠聊了幾句,又問道:“人生總會有變故,你師父倘若是一直沒有消息,你有何打算?” 小木匠想了想,說道:“我想了下,準備在乾城這兒,待上一年半載,而倘若是一直沒有消息,就準備去渝城——我和我?guī)煾冈谀抢镒鲞^工,認識一些人,聽說那里很多活路做,我跟師父學了手藝,活路多,總也是餓不死的?!?/br> 吳半仙點頭,說也對,渝城是個大地方,長江要道,商賈云集,人多了,總要蓋房子的,餓不著人,而且你這手藝得了你師父真?zhèn)鳎退悴簧w房子,做家具總是一流的,老天不餓手藝人。 他說著,又問道:“當年張獻忠入川,千萬人口殺得只剩數(shù)十萬,千里橫尸,流血漂櫓,無數(shù)冤魂,故而川地多詭,你若是能學得你師父的本事,就算不做工,也能過得很滋潤。” 小木匠搖頭,說我資質魯鈍,命格又薄,若不是自小苦練力氣,說不得早就夭折了,所以師父驅邪避鬼的手段,并不曾教我。 吳半仙說那晚我看你不是挺厲害的么? 小木匠說道:“也就打打下手而已,師父說什么,我便做什么,真要讓我去是獨當一面,我只怕早就死了?!?/br> 吳半仙拿了蒲扇,一邊搖,一邊說:“你師父真是個有大本事的人,你沒有跟他學得這些,著實是可惜了——我聽說過,這魯班教中,有一門奇書,名曰魯班書。這魯班書據(jù)說是匠人祖師魯班破解無字天書之后,所著的《魯班經》流傳,當然這個是謠傳,那《魯班經》分作魯班書上冊、魯班書下冊、魯班中篇(前傳后教)與萬法歸宗四部,乃東漢末年以來,經過道人譜寫改良、流傳于木匠群體的一套奇經,它流傳于世,后來清朝中葉,清廷清理白蓮教,順帶打壓民間法術團體,使得陸續(xù)失傳,你師父以前在魯班教待過,可曾得見此書?” 小木匠一臉茫然,搖頭說道:“聽都沒有聽過,這世間,真有這樣子的東西?” 吳半仙認真地盯著他,好一會兒,笑著說道:“這東西流傳許久,老一輩的人口口相傳,想來應該是真的吧?不過誰知道呢?” 他沒有再繼續(xù)問了,而是打了一個酒嗝,隨后意興闌珊地站了起來,說道:“酒喝多了,腦子就有點兒糊涂——你早點睡覺吧,不要再忙活了。” 他往草堂里面走去,一邊走,一邊大喊:“黑牛,黑牛你龜兒子,過來給老子打熱水。” 寄人籬下,小木匠不敢造次,收拾一番,回房歇下。 也不知道怎么的,這天特別的好睡,眼睛一閉,感覺就進入夢鄉(xiāng)一般…… 不知道過了多久,躺在木床上的小木匠睜了一下眼,隨即又趕緊閉上,隨后,他的雙耳動了動,眼皮下的眼珠子仿佛在打轉,而隨后,有聲音,從屋外的院子里,傳了過來:“這小家伙當真不知道魯班書的事情?” 幾秒鐘之后,小木匠聽到了吳半仙沙啞的聲音:“對,我試探過了多回,他應該是不知曉的?!?/br> 那人聽了,冷冷說道:“既然如此,那留了也無用,把他交給我,殺了埋野地吧。” 這話兒一說完,小木匠頓時就寒毛直豎,徹底醒轉過來。 第九章 機關算盡局中局 他這邊一醒轉,外面立刻有人察覺到了,當下也停住了話語,說道:“里面什么動靜,那小子醒了?” 吳半仙卻笑著說道:“不會,我給他點了獨門配置的迷香,不到第二天早上,他是醒不來的——我跟你講,他就是跟在魯大身邊跑腿打雜的一小跟班兒,逑本事沒有,就會個木工手藝活,魯大跟我講這小子命薄,受不得旁門左道的邪性,我特意問了他八字,的確如此??傊惴判陌伞?/br> 外面那人這才停下,隨后冷冷說道:“我這師兄向來狡詐,當年那老不死的臨死之前,明明將魯班全書都交給了他,他卻騙了我們幾個,說完全不知,我也是信了他的邪,居然相信了,要不是我后來碰到了鬼面袍哥會的秦殘花,從我?guī)熜肿龅氖虑槔锩?,推斷出了他懂得魯班上冊,又在此布局,最終確定此事,說不定就要給那狗日的蒙了一輩子呢。” 他顯然是對小木匠的師父魯大非常痛恨,說話的語氣,都有點兒咬牙切齒。 說完這些,他恨意難消,說道:“我這師兄詭計多端,那日我伏擊他的時候,他應該就知曉了大概,一受傷立刻遁走,最后借河逃生,麻溜得很,這幾日我四處找尋,都沒有任何發(fā)現(xiàn),本指望他能夠心系徒弟,會回來接走他,沒想到他對這小子完全不在乎,既然如此,我不如將他殺了去,好歹也能夠xiele心頭憤恨……” 聽他這般說著,吳半仙趕緊攔住他,說道:“啟明老弟,你都說了,魯大對這孩子,沒有半分感情,殺了他,又有什么用呢?不如留給我?!?/br> 那人聽了,有些疑惑,說你要他干嘛? 吳半仙說道:“你都說了,你師兄平生就兩樣本事,一來是那厭勝之術,二來則是魯班斧——魯班斧是木工匠人做事的活計,正所謂’鬼斧神工‘,便是如此。這小子沒學到魯班書里面的東西,但那魯班斧,也就是木工活計,著實一流,他此刻尚年幼,就已經有了匠人大師的風采,再過幾年,心性積累,更是不凡,倘若殺了,著實是可惜得很?!?/br> 那人說這等孽種,留下來,我總感覺不太安全啊。 吳半仙笑了,說道:“你莫急,你應該是知曉的,我娘舅跟開縣唐門有些關系,順帶著我也學了些藥理毒經,回頭的時候,我把這小子的嗓子毒啞了,再想辦法弄斷他一根腳筋,這小子就困在我的手里了。到時候我再想些辦法籠絡,他下半輩子,可不就乖乖落在我的手里,為我所用了么?” 那人聽到,忍不住地大笑起來:“哎呀呀,都說’最毒婦人心‘,吳老幺,你這心思,可比婦人毒過百倍啊。” 吳半仙趕忙攔住了他,噓了一聲,隨后說道:“說起來,我這也是救了他一命不是?佛經里可說了,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那小子日后倘若是知曉了,也會感激我的?!?/br> 那人“桀桀”笑著,隨后說道:“我收到消息,乾州河下游的鐵寨坡,這兩天來了生人,我先去看看,我那笨徒弟虎逼就留這兒了,他在鎮(zhèn)西老錢家,有若是需要人手,又或者有什么消息,盡管去找他就是了。” 吳半仙有些擔憂:“你那彪呼呼的徒弟殺多了人,一身彪悍氣,太兇了,我可不敢支使他做事?!?/br> 那人哈哈一笑,說道:“山鄉(xiāng)野人嘛,難免脾氣不太好,不過我交代他了,讓他在此期間,一切都聽你的,那兔崽子對我最是信服,不敢抗命的,你放心。” 吳半仙這才松了一口氣,說那行,你家那徒弟拿來辦事,的確可以。 兩人又說了幾句話,隨后外面那人離開,而沒過一會兒,小木匠的房門被敲響,緊接著他聽到吳半仙在門口低聲呼喚他:“小兄弟,甘小兄弟……” 小木匠甘十三聽到,卻不敢答話,裝作睡著。 吳半仙喊了一會兒,聽到里面沒有動靜,終于放心,回房睡去。 深夜,小木匠睜開了眼睛來。 原來如此。 院子里的人對話不多,但卻給小木匠提供了太多的線索。 原來殺人的,并不是他師父,而是他師父曾經的師弟,也就是他的師叔。 原來劉家新宅出事,竟然是有人在布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