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奇喝一口劣質(zhì)燒酒，從嘴到胃，全是火辣辣的燒。那種燒帶點微疼，他早已習(xí)慣甚至有點享受的疼。肚子餓的時候，這疼起來還有點享受。

    “你真的能幫我找回我的女兒？”

    面前的小女孩沒有腿，李奇已經(jīng)克服剛開始的腿軟，他睜大醉眼。

    她點頭，兩只沒有眼白的眼睛盯著他，仿佛是在確認(rèn)他的誠意：

    “只要你愿意與我交換。”

    “哈！我愿意！”李奇手里的酒瓶子摔破在地上，他笑起來，臟臟的手在空中揮舞，“這條命也活夠了，真的能給我那么多錢，找到我女兒嗎……”

    李奇的聲音變輕了，他呢喃著，在醉意中睡了過去。他面前的女孩，也消失在黑暗中，仿佛一切都是夢。

    他醒過來的時候，太陽正好，路邊的人嘰嘰喳喳，李奇慵懶地揉了下眼睛。他又在公園長椅上度過了一夜，早飯該去哪兒找呢？照舊摸了下破爛的口袋，李奇愣住了。

    里面一張小方卡，李奇認(rèn)得的——他見過許許多多的人，用這東西刷一下，就買下他夢寐以求的食物、衣服、房子……

    “我有錢了？”

    試著在某個超市里刷了一大堆食物，李奇終于確認(rèn)，他有錢了！

    李奇曾經(jīng)有一個富翁的夢，有了一筆巨款欣喜了那么幾天之后，他又在城市的角落中徘徊、尋找。

    “你想要的，不是已經(jīng)給你了嗎？現(xiàn)在該來交換了。”

    “那我女兒呢？”

    如果說流浪漢李奇每天最煎熬的是，怎么找到下一餐飯。那父親李奇，每天的念想是多年前拋棄的女嬰。

    如果當(dāng)初不因為沒錢扔掉她……現(xiàn)在會是什么樣呢？

    “你想見她？跟我來吧。”

    跟著一個鬼一般的小女孩，行走在昏暗的小巷里，她的身影時隱時現(xiàn)，李奇總以為在做夢。

    他跟著她來到了荒郊野外的一個小墓園。李奇曾經(jīng)來過這里的，在清明的時候，能在別人墳頭吃上一點好的。

    天已經(jīng)沉了下來，李奇呆呆地望著墓園，心中疑惑。還沒等他問什么，那個一直帶著他前行的女孩，又消失了。

    他一會疑心自己在做夢，一會疑心他牽掛的女兒就躺在墓園的某個角落……又或者，她只是讓他在這里等待？

    李奇不愿意再想下去，步行到村子里的小賣部里買了酒，坐在墓園門口喝著。

    “喂！她，她什么時候來？”

    墓園里靜悄悄的，濃重的夜色仿佛在流動。李奇的心里有個猜想，酒將它熬得越來越苦。

    他已經(jīng)意識不到自己喝下了多少酒。他的眼里升起霧氣，迷迷茫茫地看向前路。

    有一個穿著裙子的姑娘出現(xiàn)了……她的年紀(jì)正好那么大，笑起來也好看，心也善。

    李奇看著那姑娘走進墓園的背影，粗糙的手里放著個小面包，他眼中飽含著淚水。

    這就是那孩子吧。

    原來她長大以后，那么好看。

    “喂……我——”

    李奇猛地睜大了眼，他的面前不過寒光一閃，脖子上一陣無比的疼痛，他的嘴還在大聲嚎叫著，腦袋已經(jīng)咕嚕咕嚕滾到了地上。

    “收集成功?！?/br>
    一個冷冷淡淡的聲音響起。

    ……

    李奇覺得自己還有點模模糊糊的意識，他開始記不清自己為什么還停在這里。每天太陽出來，他都能看到自己的一部分消失，要完全消失，恐怕也不久了。

    他忘記了自己為什么還等在這里。

    直到那個晚上，有兩個女人和一個男人走了上來。

    其中一個女人穿著裙子，笑起來很好看，跪在地上燒了些紙錢，輕輕地說：

    “走吧，一路走好?！?/br>
    “女兒?！崩钇骘h到女人的頭上，撫摸了一下，身體在紙錢飛揚的灰燼中散去，“我走了?！?/br>
    ……

    “琪琪，你哭什么？”

    “啊……不知道，就是傷感?！?/br>
    琪琪擦了下眼淚，陳清秋沒有說什么，她隱隱約約能感覺到那里有個什么東西不見了。

    她看向白茅，白茅朝她輕輕地點了下頭：

    “完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