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jié)
對了……現在的林清怡,應該還生活在她養(yǎng)父母家里才對,怎么會出現在這里? 蘇怡見昭娘一張白玉似的小臉,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好像流瀉著清泉,初升的陽光打在她身上,仿佛為她籠罩了一層金光,蘇怡有中見了林間仙子的感覺。 她見昭娘不像是生氣,也沒追究著玉佩從他身上掉下來,不由松了口氣,磕磕巴巴的回答道:“我……你是這里的主人嗎?我口渴了,想要找處小溪,意外發(fā)現這里有一間小木屋,敲門也沒有人應,就自己推門進來了……” 蘇怡越說越尷尬,就算這間小木屋里沒人,卻也是有主之物,她隨意進出本就是對這小木屋主人的不尊敬,況且剛剛人家的玉佩又從她身上掉出來。 蘇怡覺得自己從來沒有這么沒臉過,比她被人指著鼻子罵是掃把星的時候也沒有。 蘇怡紅著一張臉,磕磕絆絆的站起來,想要奪門而出,偏生阿大阿二還在一邊虎視眈眈,她腿都軟了。 可面上無光的窘迫還是讓她戰(zhàn)勝了心里頭的那點兒恐懼,蘇怡咬著牙快速繞過昭娘和阿大阿二,一下便沖了出去。 昭娘目送蘇怡離開,心里亂得不像話,她摸了摸手中玉佩的背后,摸到了那個昭字。 前世昭娘死前看到林清怡衣襟里掉出來的玉佩,原想著是個巧合,可現在……她覺得……那塊玉佩或許就是她的。 昭娘心里存了心事,在原地占了許久不動,站累了,才后知后覺的轉身,太子還躺在竹床上呢! 豈料,她一轉頭就對上了一雙深邃的眼眸,昭娘嚇了一跳,險些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嚇著了?”宗政瑜語含笑意。 昭娘愣了愣,垂下眼眸,輕嗯了一聲。 她猶記得自己第一次見到太子的時候,高貴逼人,冷著一張臉,生生叫人不敢靠近他。 如今……何以對她笑? 太子正想說什么,一陣咕嚕聲忽然在兩人耳邊響起,昭娘愣了一下,太子則五指握成拳放在嘴邊,掩飾性的咳了咳,“有吃的嗎?” 昭娘嘴角微微上揚,忽然感覺到一抹視線落在自己身上,連忙平下嘴角,道:“您等一會兒,我給您煮粥?!?/br> 昭娘把手上的玉佩塞進荷包里,來到灶臺邊,發(fā)現自己昨日煮的那碗粥此刻已經見了底,顯然,太子昨晚上醒來過。 昭娘微微笑了笑,動作輕快的把碗刷干凈了。 太子注意到昭娘在刷碗,略微不適應的輕咳一聲。昨晚他醒來,實在餓極了,又聞到鍋里飄過來的粥的味道,便把整碗粥都喝了,可一碗粥對他一個大男人來說實在算不了什么,這不,才沒過去多久,肚子又唱空城計了。 太子自出生便錦衣玉食,這可還是第一次體會因為肚子餓而窘迫的感覺。 見昭娘沒其他反應,宗政瑜便坐在床邊,看著她里里外外忙活起來。 一共鄉(xiāng)下的小丫頭,昨日見到他的第一面,不是害怕到大聲尖叫,而是沖過來將他扶住,還幫他處理傷口…… 不是宗政瑜多疑,他生而尊貴,身邊從不缺當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人,如今他重傷,昭娘恰巧就在這里出現,還救了他,他疑心實屬正常。 不過……宗政瑜抬起手握了握。 他自小就有個毛病,除了自己的親生母親之外,便是異母的meimei都無法靠近,一靠近便渾身難受得緊,忍不住便想要作嘔。 可昨日,這嬌小的女子不僅將他抱住,還脫了他的衣裳為他縫合傷口,宗政瑜這會兒想起來,發(fā)現自己僅一絲厭惡之感也無,更別提無端作嘔了。 昭娘一回頭就看到太子注視著自己,頓時嚇了一跳,卻不自覺的被他吸引。 第8章 委屈 太子生而俊美,少有女子能夠抵擋她的魅力,昭娘在前世便十分清楚這一事實。 她略微不自在的移開目光,不期然的瞥到了宗政瑜裸露出來的一節(jié)手腕。 沈源已經算得上人高馬大了,昭娘平日里只到他的肩膀,這會兒他的衣服穿在太子身上,不僅手腕露出一截,衣襟也是敞開的,又短又緊繃…… 昭娘輕聲道:“我大哥比不得您高大,委屈您將就了?!?/br> 昭娘此刻可喚不得眼前的人為殿下,卻也不敢隨意稱呼他,只好用您這樣的敬稱。 宗政瑜的確有些難受,卻也不是無法忍受,他搖了下頭,見昭娘不過豆蔻年華,周身便有掩飾不住的風華,那一張小臉,不像是農婦能夠生出來的,鬼使神差道:“你姓甚名誰?又怎會人在這三間小木屋中。” 一個長的如此不安全的小姑娘,在這荒山野嶺的…… 昭娘便簡單言道自己的來歷。 宗政瑜聽后只道:“多謝姑娘救我,日后必有重謝?!?/br> 昭娘聞言,又想到了自己之前的打算。 太子可是察言觀色的能人,哪里看不出昭娘此刻心有所動,暗自低眉。 太子不怕人有所求,就怕她別無所求。 昭娘覺得兩人這樣相處異常的尷尬,可她現在本該是不知道太子身份的人,自然也不知道該如何挑起話題,便默默的燒著灶火,等著鍋里的淡粥煮熟。 昭娘留了個后腦勺給宗政瑜,宗政瑜忽然說道:“過來?!?/br> 命令式的語氣沒有讓昭娘覺得不舒服,她條件反射般站起來,等她走到太子面前了,才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么,不由羞紅了臉。 從前在東宮的時候,也是這樣,太子叫她做什么,她總是下意識的去做,在那一年多的時間里,她幾乎已經習慣了順從面前的男人。 宗政瑜見她如此乖巧聽話,說道:“昨日我穿在身上的衣服在哪?” 昭娘一愣,不知道太子怎么會問起他的衣裳。 想到那幾乎已經被鮮血染得不成樣子的錦袍,昭娘嗡嗡聲道:“你身上的那套衣裳全都被血浸濕了……” “在哪?” 太子未露出生氣的模樣,昭娘也就松了口氣,跑到小柜子里,把她昨天收起來的衣服拿出來。 不管這件衣服還能不能穿,都太招搖了些,不該是沛縣這樣的小地方的人該擁有的,況且上面還繡著龍紋……昭娘也不敢扔了,所以把它用包袱裹著,收在小柜子里。 昭娘抱著包袱,濃重的血腥味直沖她的鼻尖,她忍不住皺了皺鼻子,還是把衣服放到太子面前,眼巴巴的站著。 太子也聞到了血腥味,打開包袱里頭,衣服沾上的血液已經干涸,原本柔軟的綢緞變得硬巴巴的,他伸手在衣服里摸了摸,摸出一塊玉佩和幾個小瓶子來,他把玉佩遞給昭娘。 “這塊玉佩給你,你用它去換一些補氣血的內服藥材來,至于這身衣服也不能穿了,埋了它吧?!?/br> 太子看得出來,眼前的小姑娘目光純凈,即便是看著這枚成色不凡的玉佩,也并未露出貪婪的目光,所以他不擔心昭娘會貪墨了這枚玉佩。 太子也不擔心拿這枚玉佩出去會暴露自己的所在,玉佩并非他貼身所有,不過是他在穿戴的時候隨手掛在腰間的一枚玉佩,頂多質地上乘,算不算多難得。 昭娘猶豫著沒接過玉佩,低聲道:“我也不敢保證我能帶著藥材回來。” 劉春蘭什么人,怎么可能會允許她進縣城買藥? 所以買藥這件事一定要避開她,可想要避開劉春蘭一個人進城又談何容易? 怕的是,她把藥材買回來了,卻被劉春蘭等人發(fā)現,最后解釋不清這藥材的來歷,反而會暴露的藏在山上太子。 宗政瑜見她面露猶豫,問道:“你有難處?” 昭娘也說不清自個兒此刻怎么想的,見著太子詢問,心里不由多了幾分委屈,下意識的想要依靠,磕磕絆絆的說道:“我父母雙亡,唯一的哥哥又去參了軍,現在寄人籬下……不太好進城?!?/br> 太子之前便聽昭娘說她父母雙亡,沉默了一會兒,還是把玉佩放在她手心里,“無礙,你盡力而為便好。” 他如今這狀態(tài)也不是非得用藥,只是他昨日失血,如果不只補,不用藥材養(yǎng)著,可得休都養(yǎng)好一段時日。 不過是簡簡單單的一句話,昭娘卻像是得到了安慰一般,白玉般的小臉亮了起來,整個人也鮮活了幾分。 太子默然。 他好像沒做什么令這小姑娘開心的事情吧? 除了母親,宗政瑜從來沒有離哪個女人如此之近,以前,他不是沒有嘗試過要治好自己一靠近女子就想要作嘔的毛病。 可太醫(yī)院的太醫(yī),他沒少讓外頭有名望的大夫診斷,可就算醫(yī)術再高明的大夫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可是現在,他的身體不僅不覺得難受,反而覺得彌漫在鼻尖的,從女孩身上散發(fā)出來的淡淡的女兒香,前所未有的迷人。 宗政瑜目光下移,看到昭娘白嫩的手掌,看起來小小軟軟的,竟讓人想伸手牽一牽。 “您……您這是做什么?”高大的男人就站在自己面前,被白色紗布包著的胸口距離她無限進,獨屬于男人的甘冽的氣息彌漫在昭娘周圍,她竟然有種呼吸不過來的感覺。 宗政瑜聽到女孩局促的反問,這才如夢初醒般發(fā)現,自個兒剛才竟然鬼使神差握上了那只白嫩的小手,也許是太過震驚,牽動了他胸前的傷口,引得他悶哼一聲。 昭娘嚇壞了,以為他的傷口崩開,連忙將人扶住,讓他坐在竹床上。 在這期間,她的手不可避免的碰到宗政瑜的肌膚,男人guntang的溫度燙的她下意識的想要抽手,可她不敢,之好紅著臉頰,把人扶著做好了,這才局促的后退兩步。 “您的傷勢很嚴重,好好休息,別亂動?!闭Z氣里的焦急不是作假,宗政瑜發(fā)現自己從里頭聽出了幾分羞惱的意味。 他點點頭,坐好了。 昭娘見他乖覺,后知后覺的想起自己略帶譴責的語氣,不由小心翼翼去打量他的側臉,見他沒有生氣的意思,這才小口的松了口氣。 宗政瑜雖未直面昭娘,卻輕而易舉的感知了她情緒的變化,想到剛才的畫面,宗政瑜不由牽起嘴角。 女孩不過豆蔻年華,紅撲撲的臉頰,像是熟透了的紅蘋果,讓人看了竟生出一種想要上前咬一口的沖動。 宗政瑜心底里忽然升起一個想法,并且越發(fā)想把這個想法變?yōu)楝F實。 昭娘又把衣服給太子披上,小心翼翼地囑咐道:“您可別再亂動了,要是傷口崩開了,我……我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br> 言罷,她覺得自己的話不妥,又不知道該如何補救,干脆紅著臉假裝剛才什么也沒發(fā)生,跑到爐灶旁。 宗政瑜盯著她纖細的背影,見她小小年紀便已初露風情,深邃的眼眸變得越發(fā)暗沉,一張昳麗的臉,越發(fā)的迷人。 可,逃避似的背對著男人不僅沒有讓昭娘冷靜一些,反而因為身后灼熱的目光,讓她想到了太子剛剛突然拉住她的手,還輕輕捏了捏……男人指腹的老繭粗糙得很,卻……昭娘忍不住紅了臉頰,捏著玉佩,一下又一下的揪著上頭的穗子。 …… 蘇怡望著建造于密林深深之中的小木屋,停留了許久才抬步離開。 她剛剛雖然幾乎把大半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那塊祥云玉佩上,但正是因為做賊心虛,她在看到屋里竹船上躺著的那個男人的時候,固然嚇到,卻也清楚地看到了對方的樣子。 那個男人……長得好生俊美……人人都說縣令家的公子最是風光霽月,更是沛縣出了名的美男子。 蘇怡也見過那位縣令家的公子,曾經也被對方的風姿傾倒,可要是對比其木屋里的那男人來說,縣令家的公子如同螢火,在與皓月爭輝的過程中被襯托得黯淡無光。 那人是誰?是剛剛那個女孩的什么人? 是這附近村子里的人嗎?在這深山密林之中,孤男寡女……便是親兄妹都不夠妥當,而那個人似乎還敞著胸脯…… 蘇怡內心想入非非,連山上盛開的茉莉花也采的漫不經心,腦子里里晃悠的全是那張令人見之不忘的臉。 那樣的一張臉,哪是普通人家能夠生出來的? 蘇怡有些遺憾自己之于那兩人是個陌生人,可她又因為生了想要把人家的玉佩占為己有的心思,現在想來還窘迫不堪,又怎么好意思厚著臉皮去打探人家的關系。 …… 昭娘現在腦子里全都是太子,早把剛剛出現的蘇怡拋之腦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