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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為妃三十年在線閱讀 - 第74節(jié)

第74節(jié)

    皇帝無可奈何地?cái)[手:“行了,隨你?!?/br>
    說完撩袍坐下道:“你今日在永和宮守了一日,累嗎?”

    王疏月?lián)u了搖頭,“您和太后娘娘,皇后娘娘都不在,永和宮那邊便是個人盡個人的心,我和成妃有多少情分,我就盡了多少心,不曾勉強(qiáng)自己也就不覺得累?!?/br>
    皇帝細(xì)掐了掐這句話,到覺得很意思。

    “你很少說這樣痛快的話?!?/br>
    “是見您不痛快,才不想拿捏,索性胡說。說錯話了,您就著罵我一頓,說不定心緒就開了。”

    皇帝笑了,“說得朕總罵你似的?!?/br>
    一面說著,一面拿筷子夾了鍋?zhàn)永锸O碌囊黄~rou。

    王疏月忙起身摁住他的筷。

    “欸,主子,這可吃不得。您要害死奴才嗎?”

    “有什么吃不得的,連試菜都省了,你給朕坐著?!?/br>
    說著,皇帝已將筷子送入了口中。

    魚rou已經(jīng)燉老了,有些發(fā)柴,但滋味還是濃的。

    皇帝吞下魚rou,又夾了一片豆腐。

    “看著你吃魚吧,覺得還能湊合吃那么兩口,盛碗飯給朕,就著這魚湯,朕吃幾口就罷了?!?/br>
    王疏月無法,只得起身去盛飯。

    皇帝卻看著她手腕,冷不防地問了一句。

    “你怎么不問朕大阿哥的事?!?/br>
    王疏月垂下眼來,仔細(xì)替他添飯,一面柔聲應(yīng)他道:

    “聽說您去見了太后娘娘?;貋砭蛺炛凑圩?,既知道您為這事在為難,奴才又怎么好問?!?/br>
    “呵,才說了你痛快,又沒意思了?!?/br>
    王疏月將添平的飯碗放在他面前,望向皇帝。

    “您既問奴才了,那奴才就跟您說句逾越的話?!?/br>
    “說?!?/br>
    “奴才……很想照看大阿哥。”

    皇帝端起碗笑了笑,平聲道:“朕以為你再大膽,也不會開這個口?!?/br>
    王疏月起身,屈膝在他腿邊跪下來。

    “跪著做什么?!?/br>
    “奴才想大阿哥好,但奴才也不知道,這樣究竟對不對。”

    “沒什么對不對的,太子之位,朕要給朕的嫡子。至于恒卓,朕想把他交給一個真正疼他的人。王疏月,你知道前日成妃請見時(shí),對朕說了什么?”

    “什么?!?/br>
    皇帝收回目光,仰頭嘆了一聲:“成妃跟朕說,她一輩子都沒有求過朕什么,死前唯一所求,就是要朕把恒卓過繼給你?!?/br>
    成妃有此請求,王疏月到并不意外。

    “那……主子您是怎么想的。”

    “她的確從來沒有求過朕,朕這一回該應(yīng)她。再有,王疏月,的朕長你近十歲,大阿哥跟著你也好。若有一日,朕不在了,恒卓就是你的倚靠。朕吧,以前對你不太好,這一回算朕補(bǔ)償你。”

    “不不,不是補(bǔ)償,是恩賜。主子,我也近二十了,雖常常嘴上說著不在意孩子,但也萬分想在這個世上結(jié)一段母子的緣分?!?/br>
    皇帝道:“你說恩賜就恩賜。總之,等成妃大殮過后,朕來和皇額娘說,你就別開口了。在翊坤宮等朕的意思。”

    說完就著半冷魚湯兩三口吞掉了碗中的飯。

    “起來吧。朕很久沒讓你跪著了,看不習(xí)慣。”

    他一面說一面向她伸出手。“起來去傳水,朕要洗手?!?/br>
    “好?!?/br>
    她應(yīng)著聲,借著他的手站起身來。

    皇帝剛想要松手,卻又被她一把握住。

    “怎么了?”

    “后日大殮您去嗎?”

    “不去,松手?!?/br>
    “前塵往事,哪有不需要告別的。”

    皇帝一怔。

    前塵往事須有相別。其實(shí)皇帝也覺得,有沒有情,有沒有虧欠,彼此都該在陰陽之間做個儀式上的了斷。

    也是。

    除了她王疏月,此間,誰還敢猜他到這一步。

    那夜王疏月沒有歇在養(yǎng)心殿。

    回至翊坤宮的時(shí)候金翹正坐在燈下一面做女紅,一面等著她。

    見她回來,便出去替她傳水進(jìn)來,服侍王疏月盥洗。胰子洗下脂粉,浮在盆中,王疏月望著浮脂出神。

    “主兒怎么了?!?/br>
    “哦,沒怎么,就是在想之后的事。”

    金翹端來了一盆新水,里頭浸臘梅花。

    “泡了手再睡吧?!?/br>
    王疏月點(diǎn)了點(diǎn)頭。將手腕上的鐲子褪了下來放在妝案上,誰知卻冷不防被她的袖子從邊沿上拂掃了下來?!芭尽币宦曀ぴ诘厣纤槌闪藥讐K。王疏月嚇了一跳,金翹蹲下身去替她收拾。

    “主兒是跟皇上說了大阿哥的事嗎?”

    “嗯?!?/br>
    “皇上一定應(yīng)了主兒?!?/br>
    “是啊,可就是不知道,大殮過后太后娘娘會如何。”

    金翹將那幾塊碎玉撿起來。用自己絹?zhàn)油兄旁趭y奩旁。

    雖然他們都不想把這不知情的死物附會上什么不好的預(yù)兆,但這分明反應(yīng)出了王疏月此時(shí)的心緒。

    金翹輕聲問道:“主兒,您心里不安啊。”

    王疏月將頭上簪子拆下來,發(fā)髻便散垂下來。

    她望向鏡中道:

    “以前,我不太想皇上為了我去違逆太后的意思,但這一次,就連我在想,爭不了也得去爭一爭?!?/br>
    金翹點(diǎn)頭:“奴才明白,您是真心為小主子和萬歲爺好?!?/br>
    王疏月低頭看向她:“想不到你竟是個能說心里話的人?!?/br>
    “是奴才的本分,奴才也是真心為主子好。主兒,您累了一日了,明日還要去永和宮守著,安置吧?!?/br>
    大抵誰都沒有睡好的冬至之夜。

    王疏月的九九消寒圖也終究沒能在冬至這一日畫好。

    成妃喪儀按照貴妃的儀制入了大殮。

    大殮日皇帝至永和宮親視,至皇后以下嬪妃皆在靈前跪哭。大阿哥穿孝跪在最前面,直愣愣地看著自己額娘的金棺,眼睛里已經(jīng)哭得沒有眼淚了。看見王疏月,也不親近,也不似從前那樣喚她,只是牽著身旁嬤嬤的手,往邊上走。

    那日下很大雪,大阿哥穿著一身厚重的素孝,幾乎要被壓進(jìn)雪地里不得翻身。

    那樣的恒卓王疏月還是第一次看到。

    永和宮這邊,因著在年關(guān),皇帝又沒有大辦的意思,因此大殮畢后后沒有在永和宮停放幾日,便移了靈。

    皇帝在移靈的第二日去見了太后。令皇帝和王疏月都有些生疑的是,太后并沒有嚴(yán)詞申斥皇帝,只是淡地說了一句:“皇帝也聽聽恒卓自個怎么想吧。哀家老了,管不清明了?!?/br>
    這日午時(shí)。

    皇帝在南書房散了政議。

    命人召大阿哥和王疏月去養(yǎng)心殿。

    雪大得迷人眼睛。王疏月沒有乘輦,裹著一件大毛的氅子,與金翹一道往養(yǎng)心殿走。

    剛走到養(yǎng)心殿正門,卻見何慶一臉焦黃地站在門口,見王疏月過來,忙迎上來道:”哎喲,和主兒,你且先站一站,萬歲爺在氣頭上,奴才使人啊,進(jìn)去替您問一嘴兒張公公。”

    王疏月朝里面看去,見站班的太監(jiān)們個個秉著呼吸,背也頂?shù)霉P直。

    “怎么了。大阿哥在里面嗎?”

    何慶道:“可不是在啊。哎喲,也不知道大阿哥怎么惹萬歲爺生氣。這會兒被罰在雪地里跪著呢?!?/br>
    第70章 生查子(二)

    父子之情是比男女之情更難梳理出頭緒的東西。

    在去木蘭的路上,王疏月雖不著痕跡,但卻用盡心力,好不容易讓他們這對笨拙的父子有了些溫?zé)?,這一日之間,又被皇帝帶回了冰冷的“君臣之別”上。

    王疏月等不及張得通遞話出來了,徑直過了恬澈門,走入后殿的庭中。

    年關(guān)處,大雪是寒骨的。

    三希堂前,大阿哥穿著石青色的襖子,跪在雪風(fēng)中。一張臉已經(jīng)凍得通紅,張得通就站在他面前手足無措。不敢勸里面那位主子,也不敢勸面前這位小主子。

    王疏月抬起頭,見三希堂的門是開著的,風(fēng)不斷朝里頭灌,吹得門上的掛簾上下翻飛。他人顯然就在里邊。

    大阿哥雖然跪得不久,但畢竟人還小,繃著嘴憋著氣,倔強(qiáng)地?fù)沃约旱男∩戆遄?。那神情和皇帝一模一樣?/br>
    無論怎么看,他們都是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