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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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時候沒有皮筋, 毫無彈性的頭繩真的很不好用…… 龐牧忍不住笑出聲,順手將頭繩從她頭發(fā)里摘出來,麻利的幫忙扎了個馬尾。 晏驕驚喜的摸了摸干凈利落的發(fā)辮,眼睛里亮閃閃的, “你怎么會做這個?” 龐牧脫口而出, “馬草捆多了自然就會了?!?/br> 話一出口,他就暗道完了,下一刻就見晏驕果然黑了臉, 甩頭就走。 龐牧下意識想跟上去,結(jié)果一靠近就挨了一馬尾辮…… 披著大斗篷的晏驕一陣風(fēng)似的進(jìn)了二堂,龐牧緊隨其后, 劉捕頭等人忙起身行禮,“大人, 晏姑娘?!?/br> 好家伙,幾日不見,瞧著晏姑娘越發(fā)有氣勢了。 “不必多禮, 你們辛苦了,”龐牧抬手叫他們坐下,“且把打探到的說一說?!?/br> 劉捕頭才要開口,卻見他左眼附近微微有些紅腫,順口問道:“大人眼睛怎么了?” 龐牧看向下首的晏驕,眼中帶笑道:“無妨,不過被匹小野馬抽了一尾巴?!?/br> 晏驕瞪圓了眼睛,又在斗篷下沖他揮了揮小拳頭。下回就不光是尾巴抽了,馬蹄子還要踢你呢! 野馬?縣城之內(nèi)哪兒來的野馬?也沒聽說圖大人那兒來了新馬?。?/br> 劉捕頭等人百思不得其解,索性也就不想了,轉(zhuǎn)頭說起正事。 “大人說的衛(wèi)藍(lán)確有其人,他幼年失怙,七、八歲上來投奔了姑姑,可后來姑姑死了,幾個堂兄弟嫌他累贅,便將他攆出去。如今他就在城郊一座小破院子里過活,左近并沒有什么人煙,消息很不好打探?!?/br> “屬下去了書院,院長對衛(wèi)藍(lán)倒也頗有印象,他書讀得好、人長得好、性子也好,從來不得罪人,所以人緣素來不錯,好些家境好的同窗也愛帶著他玩。先生們不大管學(xué)生私下的事,所以一時半會兒的,也不好確定大河口中的富家子弟是哪個。對了,衛(wèi)藍(lán)已許久不去書院,說是一個月前告了長假?!?/br> “長假?”龐牧疑惑道,“縣試在即,他突告長假,書院的老師們就不覺得奇怪?” 劉捕頭點頭道:“屬下也是這么問的,不過院長說讀書人本就喜好游學(xué),雖說鄰近考試,可衛(wèi)藍(lán)做事素有章程,他也曾囑咐過不要誤了考試,也就準(zhǔn)了?!?/br> 龐牧又問:“是他本人告假?當(dāng)時可有異常?還有誰陪他一起么?” 劉捕頭搖頭,“確是他自己去告假,也無人相陪,倒是沒聽說有什么異常。對了,院長愛惜他人才,怕他遇到難處不肯開口,或是外出游學(xué)、文會無錢可使,還想贈他銀兩,不過衛(wèi)藍(lán)沒要。” 龐牧點點頭,示意他繼續(xù)。 “衛(wèi)藍(lán)常年抄書的書鋪屬下也去問過,因事發(fā)已久,倒是記不大清最后一次見是什么時候、什么情形。不過想來恰恰因為一切如常,那些伙計才沒有印象吧。因他抄書從來都是又快又好,十分好賣,掌柜的還頗為遺憾。屬下留心觀察了,不像是說謊?!?/br> “屬下又借口尋親找?guī)讉€學(xué)生說話,倒是略有些頭緒,聽說一個叫張開的學(xué)生與衛(wèi)藍(lán)往來甚密,私下好像也有人看見過兩人爭執(zhí)。只是那張開學(xué)業(yè)不精,又因家中開著糧店,頗有財力,為人難免有些跋扈,老師們都很不喜歡。他上學(xué)也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wǎng),一月能有十天去就不錯了,如今也已許久沒見人影,大家早已習(xí)以為常?!?/br> “屬下本想去探探那張開,誰知他已許久沒回家,家里采買的下人也說有日子沒見蹤跡。若要問他家人,又恐打草驚蛇,一時沒有頭緒,只好先回來復(fù)命,請示大人的意思?!?/br> “那段時間張開去過書鋪么?”龐牧問道。 “他那種人,怕是買了書都不翻一頁,又怎么會去書鋪?”劉捕頭笑道,“屬下一說他的名字,掌柜的就滿臉嫌棄,還說得虧的他沒來,不然只怕自己也要親自舉著掃把攆出去,省的臟了地方?!?/br> 龐牧和晏驕對視一眼:既然張開沒去書鋪,就不太可能從那里帶走衛(wèi)藍(lán)。 莫非,這個張開并非大河口中的壞人? 龐牧嗯了聲,想了下又問 :“那張開素日做些什么?怎的掌柜如此嫌棄?!?/br> “嗨,別說做讀書人買賣的了,就是屬下聽了也嫌棄的很。家里有幾個臭錢,自己又不上進(jìn),還能做什么?”說起這個人,劉捕頭也是滿臉不屑,“不外乎斗雞走狗,聽說也是幾家妓院的??汀M隂]禁賭時,哪天不輸個幾十、幾百兩?一年少說大半萬兩銀子呢,攢幾年,都夠在京城買個窩了吧?也就是家底子厚,老爹又能干,折騰到現(xiàn)在還沒垮……” 晏驕靜靜地聽著兩人說話,手下不停,在小本本上畫起線索網(wǎng)狀圖。 衛(wèi)藍(lán)告假的時間跟大河口中消失的時間相差無幾,應(yīng)該對的上,就是不知衛(wèi)藍(lán)的消失是他本人的意愿,還是真的如大河所言,乃是被強(qiáng)迫的。 衛(wèi)藍(lán)失蹤了,張開也失蹤了,是巧合嗎? 她托著下巴,手中炭條在紙面上一下下敲打,若有所思。 “晏姑娘?”龐牧見她似乎出了神,主動問道,“你可是有什么想法?” 兩人私底下打鬧歸打鬧,但都不是拎不清的,這會兒談起正事也是半點不含糊。 “隱約有點兒,但一時還說不清,”晏驕搖搖頭,又問了劉捕頭幾個聽上去與本案關(guān)聯(lián)并不大的問題,“那衛(wèi)藍(lán)今年多大了?以前可曾參加過科舉?成績?nèi)绾危俊?/br> 托現(xiàn)代科技的福,信息交流空前便捷,晏驕的年紀(jì)雖然是在座最小的,但絕對是經(jīng)歷和見識過案例最多的,思考方式也更靈活更廣闊。 劉捕頭甚是敬重她,自然配合,“今年二十有五,之前已經(jīng)參加過兩屆科舉,只還是白身?!?/br> 晏驕好奇道:“不是說他才學(xué)很好么?老師們也喜歡,既然如此,怎的連個秀才也沒中?” 雖說科舉難熬,但對有如此才名的人來說的,中個秀才應(yīng)該不是問題吧? 劉捕頭老實搖頭,“屬下是粗人,實在不清楚個中原委,倒也沒細(xì)問。只是聽說讀書這種事極其艱難,便是許多人考到六七十歲都是白身,似廖先生那樣年紀(jì)輕輕便得中榜眼的,實在是百年少有的奇才……要不,屬下再派人打探一下?” “先不忙,”晏驕擺擺手,又看向龐牧,“考秀才要經(jīng)過縣試、府試和院試,都是在都昌府內(nèi)進(jìn)行的,大人,歷年考卷還都在嗎?” 龐牧也沒想到她會問這個問題,沉吟片刻,“這個還真不好說,趕明兒我開了庫房瞧瞧?!?/br> 到這平安縣才半年就查出來前任知縣篩子似的漏洞,他真會小心保存連功名都沒撈著的考生們的考卷嗎? 而且就算盡職盡責(zé),依照律法,也只要求保存一屆,再往上并無硬性條款呢。 “也好,”晏驕點了點頭,在心中暗嘆一聲,顯然不報什么希望了,“只是張開這條線索,我覺得不該輕易放棄?!?/br> “確實如此,天亮之后還得問問大河認(rèn)不認(rèn)識張開。”龐牧點頭道,“只是他的話不能全聽全信,衛(wèi)藍(lán)又失了蹤跡……不管張開是否與本案有關(guān),還是要先查查的?!?/br> 既然他是一眾同窗口中與衛(wèi)藍(lán)往來甚密之人,總會知道點兒別人不知道的吧?假如真能找到他,或許能有所收獲。 劉捕頭忙起身請命道:“大人,不若屬下再派人回去找,便直接問到他家里去,左右這廝身上也清白不了,咱們便告他一個聚賭,吃他一嚇,不怕他們不漏口風(fēng)。” 晏驕:“……”還真是夠簡單粗暴的。 龐牧失笑,示意他先坐下,“不美,你也說了,如今沒有證據(jù),若貿(mào)然行動只會打草驚蛇。萬一真是張開做的,衛(wèi)藍(lán)又真在他手里,咱們這樣大張旗鼓的,豈不是逼他下殺手?” 劉捕頭忙道:“那屬下帶人暗中打探?!?/br> 龐牧盯著他和幾個捕快的臉看了會兒,忽然就笑了。 “你們幾個正氣太重,”他笑著搖頭,“又是常年辦案的,身上氣勢給有心人一看也就漏了?!?/br> 劉捕頭等人面面相覷,都是撓頭,“那屬下就是干這個的……” 不滿臉正氣,百姓們也不信啊。再說了,難不成還要滿臉邪氣? 龐牧笑了笑,“既然此事不好正面下手,咱們便叫旁人去辦?!?/br> 眾人先是一愣,然后迅速明白了他的意思:韓老三! 也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那張開便不是什么正經(jīng)貨色,往來也多三教九流之輩。而這些人差不多都是些皮糙rou厚的,隔三差五就去衙門報道,早就練就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本事,若真有內(nèi)情,只怕反而問不出。 反倒是那些潑皮,往來便利,誰也不會警惕他們,消息反而更靈通。 次日一早,龐牧果然叫了韓老三來,如此這般囑咐一回。 而那韓老三早就立志要上岸洗白,巴不得能日日聽候差遣,好證明自己不可取代的價值,當(dāng)即拍胸脯保證道:“大人放心,只要人還在平安縣地界上,不出五天,小的一準(zhǔn)兒能挖出點兒什么來!” 龐牧點頭,忽又問道:“若是出了平安縣呢?” 事發(fā)都一個多月了,這人要是想跑的話,別說平安縣,只怕都昌府都跑出去了。 韓老三一噎,面上微微有些窘迫,“這個,大人,不是小人不盡力,這潑皮也有潑皮的地界不是?若是貿(mào)然過界,那就是壞了江湖規(guī)矩……” 龐牧聽的好笑,“話糙理不糙,倒也有幾分道理。” 見他很是通情達(dá)理,韓老三也跟著松了口氣,又道:“不過倒也不是沒法子,小人們都是吃這碗飯的,平時少不得也跟外頭打交道,若果然有事,少不得小人求上一求也就是了。” 他們這些人算是灰色地帶,尋常百姓不敢招惹,真正的黑惡勢力又瞧不起,自然少不得抱團(tuán)求生,彼此間互通有無。 聽他這么說,龐牧倒真對他有了幾分欣賞,難得和顏悅色道:“也罷,你且盡力去辦?!鳖D了頓,又問:“家中妻兒還好?” 韓老三哪里見過他這般體恤和氣?當(dāng)即喜得渾身發(fā)癢,忙磕頭道:“賤命幾條,有勞大人掛念,都好,都好!” 一個男人,但凡真心疼愛妻女,愿意為她們做出改變,就不算壞到骨子里。 龐牧點點頭,語重心長道:“人在做天在看,她們娘兒幾個的出路都在你身上,你可記住了?浪子回頭金不換,來日你做出一番事業(yè)來,鄉(xiāng)親們自然對你另眼相看,便是本官,也少不得要褒獎你?!?/br> 這話算是戳到韓老三的心窩子了,他當(dāng)即濕了眼眶,又狠狠磕了幾個頭,“多謝大人提點,小人記得了?!?/br> 龐牧擺擺手,“去吧?!?/br> 韓老三垂著頭退了出去,一出門又碰上晏驕,忙垂首退到一邊,恭敬問好。 晏驕順勢瞧了他幾眼,見果然與早先見面時不同了,整個人的精神氣兒都清爽了似的。 她隨意說了兩句話,走到門口又轉(zhuǎn)頭去看,見韓老三的背影果然比當(dāng)初挺拔不少。 “碰見韓老三了?”龐牧熟練地替她倒了熱茶,又鋪了狼皮褥子。 “嗯,看著正派不少,果然是大人調(diào)教有方。我近來跟著白姑娘練功夫,覺得身子健壯不少,好像沒有之前那么怕冷了?!标舔溞χf,又伸手摸了摸屁股下頭的狼皮,“這樣厚實,白給我坐著浪費了,該給老夫人做個皮襖才好?!?/br> “還有的是,你cao心那么些干什么?且多顧顧自己吧?!饼嬆列Φ?,“早年我們在外行軍打仗,有時候連走幾十天都沒有人煙,全是這些虎視眈眈的畜生,如今仗打完了,旁的不敢說,倒是這些皮子半點不稀罕。中原幾百上千兩銀子買不著的好貨,關(guān)外幾十兩隨便挑!你若喜歡,我和我娘那里足有幾十箱子,你自己敞開了挑去!” 不怕說句大不敬的話,或許有時候進(jìn)到宮里去的皮子,還未必有邊關(guān)百姓手中押寶的強(qiáng)呢。 “當(dāng)真?”晏驕聽得心花怒放。 “這還能有假?”龐牧失笑。 “那,”晏驕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歪著頭瞧著他笑,“老太太是長輩,我哪里好跟她要東西,趕明兒我去挑你的,就趕著好的挑,再看你心疼不心疼。” 分明是要送出東西去,可龐牧偏偏就心花怒放。 這姑娘要強(qiáng)的很,以前他想送點兒什么東西都送不出去,如今愿意受了,可不就是不拿著他當(dāng)外人了么? 至于老太太……龐牧心道,她巴不得把東西全給了你才好呢! “也不必趕明兒,”龐牧明白乘勝追擊的道理,生怕她反悔了,東西送不出去,忙道,“等會兒咱們說完了案子,你就隨我去庫房唄,聽說這里的天要一直冷到三月哩,這還早呢!” 晏驕抿嘴兒一笑,到底沒推辭,只是想著,什么時候回贈點兒什么才好。 感情嘛,就該是有來有往的,若長期都只是一個人付出,到最后總會疲倦的。 兩人說完閑話,又提到大河,晏驕唏噓道:“我才從他那里回來,也不知是沒聽過名字還是忘了怎么的,他對張開這個名字的反應(yīng)并不大。我問他張開是不是壞人,他自己也糊涂了?!?/br> 唉,要是有照片就好了,即便忘了名字,可見了人臉總能有點印象吧? 可惜啊可惜,科技落后,多少事情都要繞彎路,偏偏還沒法子。 龐牧也是頭疼,“我已吩咐了韓老三去找,可棋山鎮(zhèn)到底不是他的老巢,若想有消息,少說也得等個幾日了?!?/br> 他不怕忙些,只怕苦等,等的人心焦。 兩人對視一眼,齊刷刷嘆了口氣。 “青天白日的,又嘆的什么氣?”伴著這聲兒,廖無言親自抱著一大堆滿是灰塵的卷子過來,一進(jìn)門就狠狠打了幾個噴嚏,“聽說晏姑娘急著要,也沒來得及整理,就猜人在你這兒,索性一并帶來了?!?/br> 晏驕立即轉(zhuǎn)憂為喜,忙上前接了,“有勞先生,早知道我就去拿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