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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縱使謝虛說并不在意,那些孩子也不過是懵懂無知的年紀,謝掌門還是在長久的沉默后,揉了揉獨子柔軟的黑發(fā)。 謝夫人更是滿臉疼惜,又微微偏過頭去,以免讓謝虛看見她眼中的淚光。 后來的幾月里,那些孩子陸續(xù)下山習武,又或另擇去處,門派中又恢復了往日平靜。 只留有謝虛這么一個孩子,幾乎成了山門中最受寵愛的珍寶。 謝掌門精通十六種武學功法,最擅專的為劍法,十八歲時一劍驚鴻為天下所知。 而謝夫人當年小產(chǎn),傷了身子,便只留下這么個如珠似寶的命根子。謝虛作為偌大門派的少主,要修習的功法自然也有許多,光是每日習劍便需練上三個時辰,劍法也日益精進起來。 七歲的謝虛,尚且是一團孩氣,臉頰上的軟rou似能揪出水來,烏溜溜的眼睛讓人一眼瞧見便覺得可愛。只隨著白駒過隙,當年的孩童也拔高成少年,謝虛的身形抽條修長,相貌也生得愈加……好看起來。 是一眼望去,便尤覺得驚心攝魂的好看。 而且rou眼可見,隨著年齡增長,只怕會出落成更艷麗的相貌。 謝夫人時常感慨:“也不知吾兒生得這樣俊美,是隨了誰?!?/br> 謝掌門答:“虛兒倒是和我祖父生得頗像?!?/br> 謝夫人狐疑地看了夫君一眼——謝掌門雖也樣貌英俊,但與麟兒相比,差得不是一分兩分,便也沒有放在心上,當他是在胡說蹭光,只冷哼了一聲。謝夫人又想起自己年輕時,是很想要個女孩的,可惜傷了身子,也無法實現(xiàn)心愿,便又頗遺憾地道:“若我們虛兒是個閨秀,只怕一家有女百家求,要引得這武林中的青年才俊、天之驕子,都為美人折腰才對?!?/br> 謝掌門思索片刻,誠懇地答:“現(xiàn)在也可以?!?/br> 謝夫人:“……” 謝掌門:“……” 謝夫人:“閉嘴!我不準!” 等謝虛長至十六歲,本該是要出門派歷練的年紀;可謝夫人瞧著自己的獨子憂心忡忡,便是謝掌門,只見著謝虛那一看便十分危險的臉,也頗為無言,開始猶豫要不要將門派的傳統(tǒng)延續(xù)下去。 于是歷練一事便一連壓了半年。 謝虛也只照常練劍。那柄當初有他半人高的無鞘已被他使得如臂使指,只是未經(jīng)實戰(zhàn),劍鋒未開戮氣,還是顯得有些綿軟無力。 他到瓶頸了。 如今十六歲的少年將劍一收,因為長時間高強度的訓練,皮膚都被熱意蒸得有些泛紅,額上起了層薄汗,將他稠艷的面容泅濕。放出的劍勢要收起,也頗為耗精力,只這么一套動作做完,謝虛的胸前便微微起伏,閉上了眼,盡量平緩著吐息。 少年人練武易走歧途,謝掌門時常便來觀望謝虛練劍,只沒想到這次——他像是心中受到了什么感召般,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你的劍法比之融雪城城主,要差上許多?!?/br> 此話一說,謝掌門自己都微微怔愣,有些錯愕。 融司隱成名已久,本便是不世出的天才,又年紀輕輕便臨危受命,繼承風雨飄搖的融雪城,比許多同齡人要更心性穩(wěn)重,有那般出塵劍法,也并不讓人意外。 可謝虛還不過是十六歲被泡在蜜罐里的少年,他太年輕了。 拿他們來比較,本便十分不合理。謝掌門自知失言,又懊惱地試圖彌補錯誤:“你們兩人,不好相比?!?/br> ——這句話聽上去反倒更像是對謝虛失望了。 于是黑發(fā)少年偏過頭來,有些惱怒地瞥了父親一眼,收劍急匆匆離開了。 謝虛生氣,謝掌門反而覺得更安心些。又有些尷尬地摸了摸鼻梁,想要去夫人那里求取對策…… 他把他們十幾年沒生過氣的小兒子惹火了,該怎么要他原諒? 謝掌門不知,現(xiàn)在謝虛腦海中正不?;厥幹粋€聲音,激昂頓挫地念著: [父親的嘆息讓你心生怨恨,當然你更怨恨嫉妒的,是那融雪城的城主。 憑什么,憑什么?你是天之驕子,怎么能被人這樣踩在腳下? 嫉妒使你面目全非,你決定下山去往融雪城,找到融司隱,殺了他,奪回你應(yīng)有的榮譽。] “……” 謝虛終于忍不住了。 他試圖與腦中的聲音對話。 [父親不過夸獎了他一句,我便要殺了他,會不會太偏激了?] 腦海中的聲音戛然而止。 謝虛又道:[何況,他死了,我又能有什么榮譽?只怕會因為心性不正,被父親逐出師門。] 那個聲音顯得十分驚恐,在謝虛腦中質(zhì)問:[你為什么能夠發(fā)現(xiàn)我?] [為什么不能?] [我,我是劇情啊。]它居然有些委屈,強調(diào)道,[你應(yīng)該按著劇情走的。] 謝虛:“……” [怪不得暗示你走劇情,會這么累。]那個聲音嘆息道,[你不走劇情,我就一直煩你了。] 它的確很聒噪。 謝虛微微嘆息,退讓一步:[只是融司隱并非窮兇極惡之輩,我不能殺他。] [不然,我找他決斗好了。] 謝虛想了想,這才是意氣風發(fā)又沖動的少年人,會做出的事。 劇情沒有吭聲。 它熟知過去和未來,自然也沒有告訴謝虛,謝虛根本殺不了作為主角的融司隱,反而會被其反殺。 劇情里需要“謝虛”的死亡。 它覺得,謝虛去找融司隱決斗,也是一種自尋死路的挑釁,最后的結(jié)果不會有變動,于是也只好悶聲答應(yīng)了他,語調(diào)還有些郁悶。 [好吧。] 番外(中下) 于是謝小少主留了封信在書案上,便下山去了。 ——他不想讓父母親憂心,自然沒提要去找融司隱決斗的事,只說是劍法習來滯澀,或是遇了瓶頸,想出門派歷練,見識不同的武功門派路數(shù),或有所悟。 這理由正當,何況謝虛本就到了該下山歷練的年紀,這般離開,也沒必要派人興師動眾地尋。 只謝掌門想到自己那天說的話,坐立不安,又將憂慮與夫人說了一遍……挨了頓好罵。 謝夫人雖然氣急他口無遮掩,但見夫君當真愧疚難安的模樣,也不忍心多斥責,嘆息地道:“虛兒自小便比旁人穩(wěn)重,何況他性情豁達,倒不會記恨你這個父親,只是怕你的話到底傷心,待他回來后,你再自行去道歉吧。” 這天下間哪有老子向兒子道歉的道理? 謝掌門卻只愧疚低頭,連聲應(yīng)好。 謝夫人又安慰他:“我見虛兒比尋常男子心細……他將他師叔給的人皮面具帶上了,此去定是無憂,平安回來?!?/br> 有傳言說江湖上三種人最不能招惹,分別是老人、女人、小孩。但事實上,欺軟怕硬的人從來不少。謝虛雖已年有十六,但或是因為被養(yǎng)尊處優(yōu)的慣著,臉顯得生嫩,一看便是極好欺負的富家公子模樣,為了避免麻煩,下山前便將人皮面具給戴好了。 那張易容五官端方,只眉眼慫拉著細紋,微透出些疲態(tài),看上去有些滄桑意味,倒是增齡不少。還有一好處,便是這相貌可以說是毫無特色,讓人一眼見過便忘,也不打眼。 如今的大裕朝燕帝雖然無能,但好在并無強勁外敵窺伺,中原武林門派又大多清正自持,護佑百姓。因此謝虛一路下山行來,少見民不聊生百姓凄苦的慘狀——他所寄身的門派雖退隱世俗,但卻有蕩世間不平,除暴安良的門規(guī),謝虛便也一路上做些行俠仗義的事,雖是順手解決,卻也陰差陽錯在江湖上落了些名頭。 又如此巧合,被謝虛相救的大多是貌美溫婉的女子抑或清俊柔弱的男子,各個也就十八九上下,正是知艾慕的年紀。他們雖對救自己的大俠心有孺慕,但謝虛的樣貌……實在稱不上英俊,皮膚蠟黃顯得十分頹廢便罷,身形還偏矮,半點夠不上英姿颯爽的標準。 于是景仰便僅僅止于景仰,哪怕被救的美人們聲淚俱下地道著多謝,若有來生定給恩公做牛做馬,他們也未發(fā)展出一絲一毫的多余情誼來。 反倒讓人傳來傳去,成了江湖上出了個姓謝的俠客,雖是古道熱腸,卻只救那溫香軟玉的美人,算不得真君子。 謝虛還不知道自己風評被害。 或是知道了,也不怎么在意。 他快馬加鞭,一路上便是行過幾樁好事,也在一月內(nèi)趕到了融雪城。 融雪城分內(nèi)外兩城,江湖上的人大多都是能進外城的,謝虛也只交了一枚銅板便進去了——這是他這么些天來,交過的最低廉的入城費。 外城繁華至極,行人如織,連街邊挑擔的小販看上去都有兩把力氣,似練過外家功夫。 便是借行人歇腳的酒樓客棧,都比別處要干凈舒適許多。 謝虛挑了外城里看上去最干凈的酒家,預(yù)留了半個月的上房費用。因懶得去外面露天的池子里,便借著伙計擔來的熱水泡了通澡,用過飯食洗塵后,竟有了分困意。 只是今日他為了在太陽落山前趕到融雪城,馬也不飲食不喝水地疾奔了一天。謝虛頗心疼這匹母親給他尋來的寶駒,便從行囊中取了馬兒喜食的木槿果,打算先下樓喂完馬再睡。 這家客棧確有可取之處,便是馬棚也掃灑的干凈,不聞一絲氣味。馬匹被養(yǎng)在單獨的隔間中,除了擱著馬草外,連大豆麥麩這樣的精料也添了不少,看得出用心。 謝虛之前便問過小二將馬匹拴在了何處,又前去瞥過一眼,只換件干凈衣裳的功夫,自然不可能忘了位置??勺叩今R廄面前,依著數(shù)數(shù)了過去,卻見那馬匹前遮著一個人影——一個瘦削的男人,身披灰色長袍,連著黑色棉綢的帽檐蓋在腦袋上,像一道影綽的黑影,再奇怪不過了。 哪有人大白天穿黑衣的。 他那雙細瘦而慘白的手從長袖中伸出,倒是很溫柔地在撫摸馬鬃。 謝夫人找來送給獨子的馬駒性情溫順又聰慧,察覺到黑衣人沒有惡意,還頗好脾氣地蹭了蹭他的掌心。便在此時,謝虛也開口道:“請讓一讓,我要喂馬?!?/br> 那人似是沒料到身后有人,嚇得身子一顫,警惕地回過身來。他的面容在帽檐遮掩下模糊不清,只露出一截蒼白的下巴和盡失血色的唇。 他第一時間的反應(yīng),竟像是有些生氣惱怒,又直愣愣盯著謝虛,一言不發(fā)。 謝虛便在這個時候插身進去,將手上鮮紅的玫果遞過去,馬兒打了個響鼻,歡快又溫順地低頭,要去舔謝虛手上的木槿果。 那黑衣人卻像是見到了什么極不可思議的景象,一把捏住了謝虛的手腕,語氣含怒:“你在做什么,誰準你喂西風的?” 西風? 謝虛沒在意那個稱呼,只知曉眼前人大抵是誤會了。他道:“這是我的馬。” 黑衣男子大約是把謝虛當成給馬下藥、要偷馬的賊,那雙手按得死緊,幾乎在白皙的腕上掐出道紅印來。男子冷笑道:“你怕是找錯了金主,別枉送了性命。這踏炎追月,是天底下僅剩兩匹的良駒,其中一匹,便是我們城主的——” 謝虛道:“那另一匹是我的?” 男子:“……” 這人太無恥了! 他還想再爭辯,卻見眼前的人不知怎么便抽出了手,向后退了幾步,雙指相抵湊在唇上發(fā)出一聲輕唳的口哨聲來,踏炎追月在馬廄中轉(zhuǎn)了兩圈調(diào)整方向,忽地發(fā)力從棚中躍出,健壯馬身在男子眼前掠過,油光水亮的皮毛像是剛被清泉沖洗過般。 謝虛將手中果實喂給了馬,又翻身騎上,在男子眼前溜了兩步。 天下間的良駒,便是再性情溫順的,也不會讓一個陌生人隨意騎上。這時的男子才微微愣怔,身子不知為何開始發(fā)抖。 他抬起頭來仰看著謝虛,黑色的兜帽便掉了下來,露出那張俊雅的面容來。 那是一張非常好看的臉,只是左臉頰處似生了片紅疹般,隱約勾勒出一個“妓”字。 而主人的眼睛,也剎時間紅了起來,眼角濡出大粒的水光;像是傷心得狠了,全身都在發(fā)顫。 “原來他沒來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