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軍到那一日，全城的姑娘們都轟動了，早早就在大軍要路過的街道上下占好了位置，買好了花束，準(zhǔn)備灑下去。

    不止是安帝聽到大軍勝利的消息很是高興，消息一傳到民間，頓時也席卷了上上下下，連衛(wèi)鶯身在后院里都不時聽到有丫頭在談?wù)摯耸?。作為議論中心的姜景的妻子，衛(wèi)鶯的一舉一動也被無數(shù)人關(guān)注著，發(fā)來帖子的人家也越來越多，甚至還有幾位王妃下的帖子。

    “夫人，咱們要去迎一迎伯爺嗎？’’秋葵問。

    “不去！’’衛(wèi)鶯淡淡的說了句，翻了個身兒。

    是床不夠軟還是覺不夠香，她非要人擠人的去受那份罪？

    這些日子因為姜景，衛(wèi)鶯出的門兒比她這輩子出的門還多，那些王妃重臣家里下的帖子哪里是衛(wèi)鶯能拒絕得了的，只有一家家的去赴約，跟那些夫人們打交道，一句話過來過去的說，萬分小心，好不容易閑下來，姜景卻回來了。

    給她找了這么多麻煩，還想讓她去接人，門都沒有！

    “可夫人要是不去，只怕老太太哪里又有話要說了。’’秋葵指了指主院那邊，撇了撇嘴，

    這老太太如今也是個糊涂的了，剛被放出來時還安安份份的，等伯爺?shù)南⒉粩鄠骰貋砗箢D時就開始抖起了老封君的派頭，先是三五不時的傳了各處管事兒們?nèi)デ么蚯么颍倬褪窍胱尫蛉顺鲩T的時候帶上后院的梁姨娘。

    還說甚二房三房的兩位夫人一個有孕在身，一個剛生產(chǎn)，帶梁姨娘去還能幫襯幫襯，也不想想，那梁姨娘可是個妾，哪有夫人出門帶個妾的，也不怕被人笑死！

    倒是各處管事被敲打著，如今瞧著倒是有了幾分松懈，若不是夫人還能鎮(zhèn)得下來，只怕都要翻天了。

    主子有主子的道，他們下人有下人的道，跟他們這種貼身伺候的下人不同，辦事的下人們論衷心是及不上他們的，她們多是打小就跟著夫人一塊兒長大，這情分自然不同。

    衛(wèi)鶯不以為然：“說就說吧，老太太如今老糊涂了，我還能跟她計較不成？’’

    衛(wèi)鶯到底沒去外邊。

    傳到其他幾房，三房劉氏又哼哼幾聲兒，冷笑著跟身邊的丫頭說了起來：“等著看吧，我這位好大嫂還以為她這個伯夫人的位置板上釘釘，穩(wěn)得很呢，要不了就要被奪了的。’’

    她還指了指主院老太太那邊。

    那邊姑侄兩個見天兒的躲在屋里謀劃著，能讓她這個好大嫂一直安安分分待在伯夫人這個位置上，那姑侄兩個不眼饞？

    果然，衛(wèi)鶯難得在房里躲懶傳到老太太耳里，又惹得她對著正院的位置破口大罵一番，對自個兒夫君都這么不上心，就沒見過這樣當(dāng)人媳婦的，還有她那娘家也是一團亂，爹娘分府而住，當(dāng)娘的占著那么大一個宅子，當(dāng)?shù)淖∧敲葱∫粋€院子，都說這兒媳婦有錢得很，那也沒見她出錢給她爹買一個宅子，把人接進去的。

    可見天生就是個冷清冷心沒良心的。

    她可不能見她兒子身邊沒個知冷知熱的貼心人，這衛(wèi)氏是個冷清的，好在身邊還有小五，這一年來，也只有小五這孩子是個表里如一的，對人自是沒得說，也只有這種細(xì)心的才能好生照顧大兒才是。

    姜景的大軍一進城，街道兩旁頓時爆發(fā)出一陣歡天喜地的聲音，滿天的花瓣從田灑了下來，紛紛揚揚的灑在大軍身上，姜景的幾位副將還嘖嘖幾聲兒，“誰說咱們境內(nèi)的姑娘們含蓄的？瞧瞧?！?/br>
    他們這些從武的平日里多是些硬漢子，糙得很，跟那些文人不能比，也少受歡迎，如今這些弟兄還有不少沒娶媳婦呢，這回一見這情形，這些武將們頓時抬頭挺胸起來。

    娶媳婦看來是不用愁了！

    “姜將軍！’’

    鋪天蓋地的喊聲迎面而來，讓眾位武將臉皮都是一僵，看著一馬當(dāng)先走在前頭的姜景，撇了撇嘴。

    他們在邊境經(jīng)歷了風(fēng)沙的洗禮那是越變越糙，但前頭那個還跟離京時一模一樣，長得跟時下文人差不多就算了，那身量還挺拔，比之一般的書生又多了一份俊朗，兩種迥然不同的氣質(zhì)在他身上很是受姑娘們歡迎，在邊境時就有不少作風(fēng)大膽的姑娘想往她懷里撲就算了，回來還把姑娘們的目光給吸引了。

    氣人！

    都醒醒吧，姜將軍可是有妻室的了。

    衛(wèi)蘭跟她生母黃姨娘也在，母女兩個見了前頭那個高大的身影都是一嘆，黃姨娘還扯了扯滿眼盯著姜景的衛(wèi)蘭，“走了，你的衣裳還沒訂好呢。’’

    他們母女兩個出門是給衛(wèi)蘭備嫁妝的。

    這年節(jié)也過了，衛(wèi)蘭也沒理由繼續(xù)推脫了，只得跟著黃姨娘一起備嫁妝，如今衛(wèi)家窮，甚貴重頭面兒，華貴的衣裳布匹是不用想了，總不能為了衛(wèi)蘭這個女兒的嫁妝，一家子都不吃不喝了的，再則嫁的只是一戶普通的殷實人家，雖說是衛(wèi)成以往的下屬，當(dāng)個小管事兒，但好歹家里有田地，還有宅子，已經(jīng)是不錯的了，衛(wèi)蘭嫁過去好生經(jīng)營經(jīng)營這日子差不了，至少跟她以前在田家比那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了，普通人家里也用不上多好的頭面兒和布匹衣料的，帶了也沒甚用處的。

    衛(wèi)蘭被扯了扯，還有些沒反應(yīng)過來的，險些一個踉蹌，不滿的說道：“娘你干嘛！’’

    黃姨娘嘟囔道：“我干嘛，我這不是見你眼珠子都差點撲人身上去了嘛?！?/br>
    提及這事兒衛(wèi)蘭就是一肚子氣，她好好的在姜家過她的好日子，要不是黃姨娘非要在她跟前兒說些有的沒的，她能放著好好的日子不過回衛(wèi)家過這苦日子的？

    “這怪誰？還不是怪你！’’

    黃姨娘一開始聽到這話還有些愧疚，現(xiàn)在聽多了也不當(dāng)回事了，老爺可是說了，只要是他的女兒，就絕對不能有姐妹共嫁一夫的丑事，衛(wèi)蘭要是不認(rèn)回來，以后更是沒人認(rèn)她了，她還能不要爹不成？沒娘家的女子有幾個是不招人惦記的，沒看大小姐那不也是有個有力的娘家靠山，這才能在姜家站穩(wěn)腳跟嗎，那衛(wèi)玉淑在家里千嬌萬寵的，老太太護得跟眼珠子似的結(jié)果又如何？

    高門大戶哪有這么容易的，娘家不顯去了也是被人壓著的份兒。

    衛(wèi)玉淑在魯家吃夠了苦頭，送信兒到姜家衛(wèi)鶯沒理，只得向衛(wèi)成這個叔叔求救，她倒是想找衛(wèi)大嫂等人，但衛(wèi)大嫂幾個也只有在家里橫，說白了就是窩里橫，到了外頭連個屁都不敢放的，別說如今不在，就是老太等人還在也只有干看著的份兒，衛(wèi)成看這個侄女也實在可憐，也只得舍了臉皮去魯家走了一趟，拜訪了魯家大爺。

    衛(wèi)玉淑的日子這才好過了點。

    黃姨娘以往心頭很是不滿衛(wèi)成給衛(wèi)蘭定的這門親，如今有了衛(wèi)玉淑的例子在前，她覺得衛(wèi)蘭嫁給個小管事也不錯，好歹能拿捏得住人，就衛(wèi)蘭這脾性，往高門大戶放那也是得罪人的，沒的享福的日子不過，去伏低做小看人臉色的。

    衛(wèi)蘭一說這話，黃姨娘頓時撇了撇嘴：“行吧，我的錯，快些走吧，那鋪子我可是好幾日前就打了招呼的，平日里找他們繡娘們的人多得很，可不容易的?！?/br>
    衛(wèi)蘭還是盯著姜景的背影，直到人走遠(yuǎn)了才移開。

    很是不甘。

    這樣的人才該是她的良配，而不是嫁給一個小管事才對，衛(wèi)蘭生得貌美，她打小就知道利用這份美貌給自己爭取利益，小時候是利用這份美貌讓人幫她干事，吃點好吃的，都是些貪小便宜的事，但衛(wèi)蘭心高氣傲，一心想往大戶人家擠，尤其是見了如今更是氣勢不凡的姜景。

    她不甘，不甘心衛(wèi)鶯能做伯夫人，而她卻只能嫁個小管事！

    衛(wèi)玉淑受苦那是她蠢，她衛(wèi)蘭可不是那等蠢人！

    姜景率著眾位副將們先去了宮中給陛下交了差，姜家一眾人翹著脖子等著，等到晌午沒見人，還是宮中派了人來，說是陛下龍心大悅，留了姜景一塊兒用飯。

    姜家大喜，能被安帝留著陪著用飯除了姜家老祖宗外便只有姜景得了這個殊榮了，送走了宮中的人，老爺子直拍大腿：“好啊好啊，我姜家這是入了帝心了??！’’

    老太太斜睨他一眼，意有所指的說了句：“也不看看是誰生的兒子。’’

    可不是那起上躥下跳的人能比的。

    話落，三房幾個人臉色都變了，三爺姜坤以前還能在老太太跟前兒耍耍渾，現(xiàn)在大哥走到了這個地步，他也有了顧忌，只側(cè)過頭當(dāng)自個兒沒聽到。

    老太太見姜坤都不敢頂嘴了，心里頭底氣十足起來，又朝一聲不吭的衛(wèi)鶯發(fā)問：“老大媳婦，今兒老大回來，你這個當(dāng)妻子的怎么也不去接一接的，辦事還沒有小五妥當(dāng)，你說你這是當(dāng)?shù)纳趺醇?！要我看，還不如小五來掌這個家的好！’’

    衛(wèi)鶯可不是那起不回嘴的，當(dāng)下就抬眼回了句：“當(dāng)小妾的有幾個不妥帖的？’’

    “梁姨娘貌不出眾，又不會跳舞逗趣兒給大老爺們們解悶兒，可不得讀讀書寫寫字兒溫柔幾分？’’

    話糙得很，老太太跟身邊兒的梁五只覺得一陣兒氣血翻涌，尤其是梁五，衛(wèi)鶯這一通可是把她給貶了個徹底。她本就長相不出眾，可不得在其他方面多下下功夫的？如今竟是被衛(wèi)鶯給一下拆穿了，頓時沒臉得緊。

    也有幾分怪老太太，好好的，你說衛(wèi)鶯就說，扯她做甚？

    “果真是牙尖嘴厲！’’老太太道：“等老大回來，定要讓他好生教教你是怎么為人媳的！’’

    衛(wèi)鶯點點頭：“行?！?/br>
    老太太氣哼哼的，也不說話了，要再來一個跟衛(wèi)鶯一樣頂嘴的，她這張老臉怕是丟光了！

    姜景在宮中陪安帝用了膳，還得了賞，跟著宮中的賞賜一起回來的。

    姜家這邊早早就等著了，見那一箱箱抬來的珍寶也不意外，直到為首的侍監(jiān)拿了圣旨出來個個都帶著幾分熱烈，跪下接旨。

    安帝念姜景立了大功，特封賞姜家為宣平侯，抬伯府為侯府，入三等侯，又賞賜了珍寶若干，最后，安帝封赦衛(wèi)鶯為三品郡夫人。

    “……欽此?！?/br>
    姜景領(lǐng)了旨，隨后侍監(jiān)們得了賞銀回宮了。

    一家子進了門兒，姜景先給老爺子和老太太兩個磕了頭：“孩兒不孝，讓爹娘擔(dān)心了。’’

    老爺子一臉喜色，忙把人扶起來：“快起來，自家人不必拘禮，老大啊，你可是給我們姜家立了大功了，連老祖宗們知道了也得為你高興??！’’姜家的伯位本以為到這一代就要收回去了，一家子以后就是平頭百姓了，沒想到如今峰回路轉(zhuǎn)，不止伯府不會被收回去，還抬成了侯府，這可是光宗耀祖的大事！

    “兒子不過盡本分罷了。’’姜景說著，抬頭看向老太太，卻被嚇了一跳，忙道：“娘，你怎么了，可別嚇兒子啊？！’’

    只見老太太雙眼通紅，直勾勾看著衛(wèi)鶯，活像有甚深仇大恨似的。

    被姜景這一喊，所有人都見到了老太太的反常，卻見她指著衛(wèi)鶯，一字一句的：“憑什么她能封為郡夫人？’’她這個當(dāng)母親的卻沒有？！老太太抬起通紅的眼，險些要哭出聲兒：“老大，你不孝??！’’

    “想我十月懷胎，好不容易生了你們兄弟，把你們拉扯大，如今你們大了娶了媳婦，就是這樣對自個兒母親的？我還活著有甚用，倒不如一了百了，我苦??！’’

    老太太一拳拳捶著胸口，哭得都要昏厥了過去。

    梁五扶著人，也跟著抬起淚眼朦朧的眼，指責(zé)起來：“大表哥，你不在的日子，姑姑整日擔(dān)心你在邊外受沒受傷，吃沒吃苦的，整個人都廋了一大圈兒了，你怎么能往姑姑心口捅刀子呢，姑姑可是你親娘?。　?/br>
    衛(wèi)鶯很是無聊的站一旁，柳氏扶著肚子跟她擠眉弄眼起來，讓她聽梁五那話。

    說得跟誰不知道老太太是姜景親娘似的？

    這姑侄倆抱頭痛哭起來，滿屋都是她們的哭聲兒，老爺子有幾分不耐：“行了，大喜的日子有甚好哭的，老大立了大功這是喜事兒，你當(dāng)母親的該高興才是，怎能掛著別的。’’

    不就一個封號罷了，她是侯爺?shù)挠H娘，誰還能怠慢她去不成？果真是眼皮淺，天大的餡餅擺在面前不看，非得去計較那幾個三棗兩瓜的。

    “你懂……’’個屁！老太太險些要罵出了聲兒。

    這是一個封號的問題嗎，她兒媳婦都有封號，她這個當(dāng)婆母的沒有，不就是說她這婆母矮了這個當(dāng)兒媳婦的一頭嗎？老太太這樣的人，哪里愿意低衛(wèi)鶯一頭的，尤其她跟衛(wèi)鶯不和，低一頭可就代表了她不如衛(wèi)鶯，那這個家哪里還有她說話的份？！

    姜景好生好氣的勸：“母親，你先別哭了，至于封號，等兒子以后掙了功，總會有的?！?/br>
    “不行！’’老太太恨恨的咬牙：“沒見得封號還是兒媳婦在婆母前頭的！’’

    “可是……’’姜景眉心兒皺得老緊，只覺得累得緊，就這一會兒功夫，他覺得竟然比他指揮大軍攻打蒼狼國王庭還來得無力，他當(dāng)然知道在封號上該是母親優(yōu)先，但這不是沒辦法！

    老太太不依，姜景實在沒辦法了，只得和盤托出。

    “母親，不是兒子不給你請封號，而是陛下知道了母親貪銀子補貼舅家的事兒，直接把母親的封號給壓了下來?！驳郛?dāng)時還同姜景說過幾句，說這命婦的封號雖不是朝廷官位，但作為婦人代表，還是要德行匹配才是?！?/br>
    換言之，老太太德行不行。

    這話，他沒說，但老太太一等人已經(jīng)呆了，尤其是老太太，臉紅了白白了青的，最后喉頭發(fā)出兩聲兒聲音，眼一翻，直直暈了過去。

    丟臉丟到了宮里頭，暈了已經(jīng)是好的了。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的補了

    第108章 攔馬

    老太太一倒，姜景急得不行，整個房里頓時亂了起來，喊人的喊人，跑動的跑動，還混著梁五嚶嚶的哭聲兒，亂成了一團兒，好好的大喜日子，最后以老太太暈了結(jié)束。

    被送回主院前，梁五還滿臉委屈的看著姜景，仿佛責(zé)怪他怎么能在大庭廣眾的說這一番話出來，這不是存心讓姑姑沒臉嗎？連宮中安帝都對姑姑不滿，以后姑姑在這府上還有甚地位？

    得了這么個評價，誰還敢出門的了？

    姜景火急火燎的，也沒注意到梁五這幽怨的目光，趕忙讓人請了大夫來，等大夫來看過后說老太太沒甚大問題，只是暈了而已這才舒了口氣。

    要是老太太真出了甚么事兒，他這輩子只怕都愧疚難安了。

    老爺子向來知道這個大兒子重情重義，但如今可是他姜家復(fù)起的大日子，可不能把心給放在了這后院里頭，管這些婦人的事兒，道：“行了老大，你娘年紀(jì)大了，說話不過腦子，你別跟她計較，該做甚么做甚么去，這府上哪樣好吃好喝的不是先緊著她的，她該知足了，這家里有你媳婦管著呢，你放心?！?/br>
    姜景這才點點頭。

    老太太跟衛(wèi)鶯的官司他還是知道兩分的，姜景在中間也是很為難，一個是他生母，一個是他妻子，這兩個婦人互不相讓的，又都不是那起軟弱的人，好在衛(wèi)鶯脾氣硬歸硬，但也不是那等惡媳婦，做不出來欺壓婆母的事兒，在吃喝上是斷然不會做妖的。

    大男人想得簡單，在姜景看來，他娘一把年紀(jì)了，這個年紀(jì)的老太太只要吃喝好，穿得好，房里又有丫頭婆子們伺候，想聽個曲兒還能請戲班子來唱唱，逍遙自在的，哪里有半分不舒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