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節(jié)
葫蘆的啟蒙夫子也定了下來。 那頭柳輝滿心以為姜家會回頭來請他,這都沒人登門了,那姜家還能拿捏著身段不曾?上回那姜家看不上他,如今還不是照樣得放下身段來請他!但他可不是那起招之即來揮之即去的人,少不得得擺些譜的。 柳輝美滋滋兒的等著姜家來賠禮道歉請他去當夫子,結(jié)果這左等右等別說上門賠禮道歉了,連個姜家的人影兒都沒得!柳輝只得咬咬牙跑去找人打聽,還給塞了幾倆銀子人才肯說。 “老爺你來晚了,我們府上那位小主子已經(jīng)拜師了?!?/br> 柳輝臉色大變:“不可能!’’ 都沒人登門兒的,姜家從哪里找來的夫子?他更傾向于這等大戶人家怕丟了臉皮故意放出的假風(fēng)聲兒。 給他透露消息的反倒不滿了:“怎么不可能,人找的可還是一位進士老爺,還是前一回的榜眼呢,如今都在朝為官了,可是我們那小主子嫡親的表叔呢?!?/br> 說著還指了指徐家的方向。 柳輝怎不知道徐家的,這家在兩年前突然大放異彩,家中接連出了兩名進士,其中一位被當今陛下賜為榜眼,另一位那也是二甲前幾名,一門雙進士,天大的榮耀,且這兩位徐進士更是在朝任職,得陛下看重,如今雖說兩人官位不高,但那也是實打?qū)嵉脑谕献?,剛開始京城不了解徐家兩位進士的人還以為這兩人是寒門子弟,最后卻給捅了出來,說是陛下心腹家中弟子,一門的簡在帝心,去歲娶的妻室雖不是大族出身,但也是清流之家,如此門風(fēng),在京城里也是讓人不敢小覷了的。 柳輝不是京城人士,怎么都沒料這姜家竟然跟徐家有舊。 這兩家都得陛下重用,但一個是勛貴之家,一個是清流之家,怎么瞧那都是八桿子打不著的。 他不敢置信的表情太過明顯,來人最后提點了句:“老爺你不知道,這姜家的侯夫人那可是徐家的嫡女后人,正兒八經(jīng)的親戚?!?/br> 柳輝放了風(fēng)聲出去,謀劃了好些日子,結(jié)果反倒甚也沒撈著,反倒還虧了幾倆銀子,氣得又到處說了些姜家的壞話。 小葫蘆的啟蒙夫子給定的是徐家的徐敬文。 但徐敬文畢竟是朝廷官員,要上衙門辦公,每日里也只有下了衙和休沐的時候能教教。 衛(wèi)鶯當初是沒考慮找兩位表弟的,還是京中的謠言越傳越盛的時候,她大舅母莊氏見她為了這啟蒙夫子的事兒煩心,便主動推了徐敬文出來,按莊氏的原話是,反正也是要找,找外人還不如找自個兒家的呢。 大表弟沒空,擠擠不就有了? 趁著徐敬文休沐,衛(wèi)鶯帶著葫蘆去了徐家。 徐敬文的妻子唐氏是衛(wèi)鶯大舅母親自挑選的,出自清流之家,是家中的嫡長女,自幼便學(xué)著掌家,為人也很是溫和,姜家的馬車剛到,唐氏就迎了來,臉上還掛著得體的笑,同衛(wèi)鶯打招呼:“表姐來了?!?/br> 衛(wèi)鶯含笑點頭:“勞煩你了弟妹。’’ “不麻煩?!剖贤砗笃沉似常劾飵еΓ骸拔乙彩且恢毕胫J呢?!?/br> “行,待會兒就把他交給你了?!f著,衛(wèi)鶯讓人把人給抱了下來。 這孩子還在睡呢。 得知今兒要來徐家,葫蘆昨兒晚可勁人的鬧騰,都三更半夜了才睡,這一大早的可不是起不來了嗎。 三歲的葫蘆已經(jīng)沒有在跟著他娘一塊兒睡了,去歲的時候衛(wèi)鶯便把他移到了隔壁房里,剛開始的時候這小子還不干,哭得房頂蓋都要掀了似的,衛(wèi)鶯又哄又擺道理出來,哄了快半月才把人給哄到隔壁房里睡,又有知雨和東雨兩個守著他,這才慢慢習(xí)慣了來。 剛?cè)サ臅r候又哭又嚎,現(xiàn)在倒是喊都喊不回來了,一個人在隔壁那是如魚得水,跟小霸王似的。 “娘?!J揉著眼,奶聲奶氣的喊道,小臉上還帶著困倦,還伸著胖墩墩的小身子要抱。 衛(wèi)鶯把人抱了過來,一入手沉甸甸的,壓得她腰都是一彎,使了使勁兒才把人給抱了一會兒,又趕緊把人放下,牽著小手:“這是表嬸兒還記得嗎?’’ “記得!’’葫蘆大聲說。 實際上他壓根不記得。 但他天生膽子就大,還正兒八經(jīng)的朝唐氏說:“表嬸兒身上香香的?!?/br> 唐氏被他夸得心花怒放的,忍不住捏了捏他的小胖臉:“葫蘆可真是會說話!’’怪不得婆母每每談及這個小娃都高興得很,這么丁點大就會夸人了,以后可不得了的。 小葫蘆小臉都放光似的,笑嘻嘻的,還抬眼看了看衛(wèi)鶯,很是得意。 這小屁孩,也不知道跟誰學(xué)的,會多說幾句話開始就會花言巧語起來,上到各家的親眷,下到府上的丫頭婆子,就沒有不比他蠱惑的,衛(wèi)鶯想起就是一頓氣結(jié)。 你說她這么知書達理,就算姜景為人風(fēng)流了些,但也沒跟他似的打小就學(xué)了那花花公子那套不是? 怪不得上輩子能成為聞名京城的紈绔,讓滿京城的女子就沒有敢嫁過來的,打小就這么皮,長大的模樣也能想象得到的,衛(wèi)鶯看著他,不止一次慶幸有重來一次的機會,能讓她陪著他好生長大,還有機會好好教導(dǎo)他,不讓他再走上輩子的彎路。 小葫蘆的得意換回了一個巴掌。 拍在他肥嘟嘟的屁股上。 衛(wèi)鶯板著臉,扮著嚴母:“好生說話,可不能這般沒大沒小的?!?/br> 也就是他小說這話旁人都覺得可愛,要是長大了再說這話,可就是耍流氓了! 小葫蘆捂著小屁股,小腿兒還跳了下,氣鼓鼓的:“娘壞!’’ 衛(wèi)鶯手掌在他屁股后邊放著,小葫蘆頓時不吱聲兒了,很是上道。 他想爹了! 衛(wèi)鶯看他一眼就知道他在想甚,不就是姜景寵他,這父子倆你好我好的嗎?以往她寵著人的時候姜景非說她太寵了,還說甚不能長于婦人之手,以后會沒出息云云,結(jié)果她現(xiàn)在不縱了,他倒是寵起來了。 分明是想跟她做對還差不多! 唐氏忙出來打圓場,笑瞇瞇的牽了葫蘆的胖手,又跟衛(wèi)鶯說:“他還小呢,表姐可不能跟他計較的,咱們進去吧,娘已經(jīng)在里邊等著了?!?/br> 衛(wèi)鶯也不再說了。 她又不是母老虎,說是不寵著,那也只是在這臭小子犯錯的時候拍拍他的小屁股,給他講講道理,別的可沒動過他一根手指頭,看小葫蘆連哭都沒哭一聲兒的,就知道她拍他小屁股的時候力道了。 莊氏已經(jīng)等了好一會兒了,這會兒見了他們來忙招手讓葫蘆到身邊去,摸了摸他的小臉:“我們葫蘆可來了,舅奶奶可想你了。’’ 小葫蘆這娃本性不改,又是一頓甜言蜜語奉上:“葫蘆也想舅奶奶呀,可想可想啦。’’ 莊氏逗他:“有多想的?’’ “這么想?!『J還比劃起來,劃了一個兩手都圈不起來的圓圈兒,告訴她:“比這個還大!’’ 衛(wèi)鶯聽多了他的瞎扯,跟莊氏說道:“這回可是要好生謝過舅母了,葫蘆能得大表弟啟蒙是他的福份,就是不知會不會叨擾了表弟?’’ 莊氏大氣的擺擺手:“一家子說甚叨擾不叨擾的,正好他休沐時閑著也是閑著。’’ 旁邊的唐氏抿了抿唇兒。 徐敬文榜眼出身,又在朝廷任職,還是徐家這一輩的長子嫡孫,就是平日里都不得閑何況是休沐,也就是衛(wèi)鶯有這個面子請動人,何況連遠在江州的老爺子都寫了信來讓多關(guān)照關(guān)照,徐敬文哪有不照辦的,且他跟衛(wèi)鶯這個表姐關(guān)系和睦,自是要幫著搭手的。 第117章 第 117 章 說是啟蒙,其實在平日里的時候衛(wèi)鶯便開始教導(dǎo)小葫蘆背上兩句,認上幾個字的了,他也聰慧,在徐敬文問他有沒有學(xué)文學(xué)字的時候還很是得意的背了兩句給他聽。 小模樣別提多得意了。 按衛(wèi)鶯的話說,他這是尾巴都要上天了。 徐敬文就稀罕這胖小子,一看就是結(jié)實的,還拍了拍他的小肩膀:“不錯,你小子有股子聰明勁兒?!?/br> 葫蘆就喜歡聽人說好話,尤其是夸他的,每次聽到有人夸他,都高興得跟個小公雞似的,他這等人家出生的孩子誰不是被哄著捧著長大的,事實上跟普通人相比,這些官宦子弟們確實一出生就已經(jīng)到達了別人許是一輩子都企及不到的高度,捧著他們倒也沒錯,他們也確實有這個資本,人出身好那也是運氣。 葫蘆是姜家的長孫,鐵打的下一任宣平侯,他就算這輩子混吃等死那也夠他吃上一輩子了,他房里那些伺候的想得主子重用自是卯足了勁兒,最簡單的就是捧,把主子給哄高興了不就出頭了? 且人,有幾個不喜歡聽好話的? 要不是衛(wèi)鶯盯得緊,這小子房里不知道多少捧著他的,就是這樣嚴防死守的還是有不少人在他跟前兒拍馬屁的。 衛(wèi)鶯倒不是不讓他聽這些,只是葫蘆這性子本就是個人來瘋的,他還小,又沒點分辨能力,不知道這些下人有哪些是真正為他好,有哪些是想從他身上得好處的,聽多了這些話哪里還想上進的。 “我可聰明啦?!『J拍了拍自個兒的小胸脯,還悄悄朝窗外看了眼,發(fā)現(xiàn)他娘不在,特別大聲的喊出口:“當大官!’’ 像他爹一樣威風(fēng)! 徐敬文來了興趣兒,蹲著身子逗他:“你小小年紀志向還挺大的,怎么想當大官的?’’ 小葫蘆眼一亮兒,小胖手捂著小嘴兒狀似羞怯:“好多人聽爹爹的話,好吃的全給爹了!’’ 姜景就帶他去了一回,那一回被眾人給簇擁著,姜景身為將軍,自是有無數(shù)下屬聽他差遣調(diào)令,凌駕在眾人之上,好吃好喝的自然也就先緊著他。 姜景的原意是想讓小葫蘆瞧一瞧軍營里的鐵血氣息,多培養(yǎng)點糙漢子的血性出來,免得他常年在后宅里待著沾染上女子的怯懦,被養(yǎng)成膽小的性子,誰知道這營里是去了,但小葫蘆糙漢子不糙漢子的沒感受到,他就感受到去了營里后這個威風(fēng)赫赫的,可比在姜府上威風(fēng)太多。 畢竟家里還有衛(wèi)鶯壓著呢,他一犯了錯那就是屁股巴掌伺候的。 徐敬文夸他的話說不出口了,小小年紀就知道擺威風(fēng)可不好。 “行了,咱們開始認字兒!’’ 外頭衛(wèi)鶯幾個還不知道這茬兒,唐氏說要去廚房給做些糕點送過去,衛(wèi)鶯也起了身準備去幫忙,被唐氏阻止了。 “表姐可不能跟我搶,這事兒我去就行,表姐你陪著母親好生聊聊就是。’’衛(wèi)鶯是客,她哪里敢讓她動手的,沒得讓婆母在心底給她記上一筆。 唐氏不應(yīng),衛(wèi)鶯便也順勢重新落了坐。 唐氏不是頭一回親自做糕點,廚房的下人也不意外,還特意給騰了個地兒給她們做,反倒是唐氏從娘家?guī)淼难绢^頗有些不忿:“老太太可真是偏心,小姐你娘家小弟來問學(xué)問便不允,那姜家的小娃倒能得大爺親自給啟蒙,怎么說小姐你才是徐家正兒八經(jīng)娶回來的夫人,徐家跟唐家才是姻親,那姜家再親不還隔了一層么?’’ 丫頭碎碎念,說的正是前不久唐家的小子想在徐敬文門下求學(xué)被拒的事兒,唐家小子已經(jīng)七八歲了,徐家這頭便沒應(yīng),說喊他們送去書院里讀書,這個年紀正好,還說若是有學(xué)問上不懂的倒是可以來問問,但正經(jīng)拜在他門下卻是給拒了,說是不得空。 唐氏剛聽見徐敬文應(yīng)下給葫蘆當啟蒙夫子的時候好半晌都沒回過神兒。 她心里也是不得勁兒的。 但這話她卻是萬萬不能說出來,只道:“瞎說甚么呢,要是傳到了母親耳朵里,看有你好受的。’’ “行了,這些話以后可不能再說了,姜家跟徐家也是親戚,衛(wèi)家表姐深得老爺子疼愛,她膝下的葫蘆那還是老爺子給取的小名兒,看在這層關(guān)系的份上大爺也得應(yīng)下,再說了不就是啟蒙,等以后還不得去書院里讀書的?’’見丫頭還要回嘴兒,唐氏瞪她一眼,眼中含著警告。 事情既然已經(jīng)定下再說這些也無濟于事,計較了那也是傷了自個兒,她還沒這么傻的。 很快,唐氏做好了一盤子糕點端了過去,衛(wèi)鶯也順道兒去瞧瞧葫蘆學(xué)得如何了。 還沒走近了書房,就聽小娃奶著聲音,高聲的讀者三字經(jīng):“人之初,性本善。。?!?/br> 不斷的重復(fù)念著這幾個字兒。 他人小記不住,徐敬文便只少少的教他,還不時無奈的插話嘆氣:“不用這么大聲的?!歉J那震天的奶聲相比,他的聲音竟然被壓了下去,顯得又無奈又弱小。 他就是個文弱書生?。?/br> “我爹說了,男人說話要大聲說!’’葫蘆理直氣壯的反駁。 徐敬文:“。。?!?/br> 好一會兒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爹那是武將,咱們文人都是小聲兒講話的。’’他表姐夫果真是個糙人,自己糙就得還想讓葫蘆跟著他糙。 雖然葫蘆這小子看起來也確實皮實,很有往糙漢路上走的模樣。 葫蘆撇了撇嘴兒,小腦袋輕輕點了點,捂著小嘴巴,張了張嘴:“什么是文人啊?!?/br> 徐敬文:“你說什么?’’ 小葫蘆松開手,還是小聲兒問:“什么是文人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