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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最近江湖有點(diǎn)蘇在線閱讀 - 第72節(jié)

第72節(jié)

    在蘇纓安寧均勻的呼吸聲中,他慢慢套上了皮手甲,軟胄護(hù)心鏡,藏暗器的蹀躞帶,靴中刺。

    復(fù)行榻前,穿戴期間,他幾乎沒發(fā)出什么動靜,故床上人未受驚擾,尚在沉睡。

    他坐在床沿邊,輕觸蘇纓的臉。

    腕上帶甲,指上生礪的手,捧著她細(xì)嫩如蓮的臉。

    良久,方俯下身,在她唇角落下一個輕若無物的吻,起身離去。

    “吱呀——”

    門啟之聲,又輕輕合上。

    室內(nèi)又恢復(fù)了無邊無際的安靜。

    唯一不同的是,床上本該酣夢的人,睜開眼睛望著帳頂,眼波清澈,無半分睡意。

    ……

    蘇纓自太初樓出來之時,朝陽初起。

    黃衣碧裙,足踏軟繡鞋,腰懸芙蓉劍,走得慢。

    太初樓的守備對她見怪不怪,任她穿行。

    她尋覓青陽子的蹤跡,發(fā)現(xiàn)青陽子棲身的小院已人去樓空。

    足尖輕點(diǎn),掠上墻檐,回望一眼,重樓靜謐,人似少了許多,她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這個時辰,道路上行人寥寥,她步行加之施展輕功,身影如彈丸一樣,忽起忽落。

    靠近城墻之際,忽聞見一陣胡琴聲。

    只見白玉京高入云霄的城墻上,有一襲白衣。

    那是個書生模樣的人,束發(fā)戴冠,寬大衣袍隨風(fēng)鼓舞,指節(jié)纖長猶如玉璧。

    胡琴音調(diào)激昂,高亢處,欲上云霄。

    是樓明月。

    蘇纓輕飄飄落在了他面前。

    樓明月瞇著眼睛,歪著頭,抓著琴把的指節(jié)泛白,臉頰微微顫抖,肩膀亦隨音調(diào)一高一低。

    城門下,集聚起指指點(diǎn)點(diǎn)之人。責(zé)他不該清晨如此擾民。

    還有巡防守衛(wèi)的官兵,罵罵咧咧,令他下去受羈押。

    樓明月渾然不覺,專注的沉浸在自己的音樂里,他睫毛劇烈顫抖著,表情如泣如訴。

    音樂拔高處,似清嚦鳳鳴,要沖破一切桎梏,揚(yáng)羽九霄。

    尖而不利,銳而不傷,錚錚如金石之聲。

    “我一夜踞坐危檐,把琴而奏。日出之際,曲調(diào)之中,忽然有高昂之響——”樓明月睜開眼睛,看著蘇纓:“料是當(dāng)有,一場激戰(zhàn)至?!?/br>
    蘇纓沒有作聲。

    樓明月望她,已一掃昨夜迷茫頹然之色,笑靨淺淺,眼眸深深,又是當(dāng)初初見神態(tài)。

    他微感訝然:“我說,激戰(zhàn)將至,你不害怕?”

    蘇纓不解:“以我的身手,天下鮮有人能敵,有甚么可以害怕的?!?/br>
    樓明月?lián)嵴品Q妙:“我果然沒有猜錯,你才是真人不露相。”他神情誠摯道:“我將身家性命都壓在你身上,你讓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你收我為徒可好?”

    蘇纓眼簾微垂:“你要這么大的本事做什么呢?”

    樓明月倒吸一口氣:“誰人不想要呢?我有了本事,天下再也沒有人能欺辱我,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要當(dāng)十二樓的統(tǒng)領(lǐng),也是一夕之間的事?!?/br>
    蘇纓啞然一瞬:“可我就算這么有本事了,也有無能為力的事呀?!?/br>
    “無能為力?比若?”

    蘇纓掰著手指數(shù)與他聽:“比若,我彈不了你這么好聽的胡琴、調(diào)不出最好看的胭脂、射不中百步之外的小蒼蠅、還有還有,改不了旁人的心意?!?/br>
    樓明月忙忙的擺手。

    “你說這些有何用,人都有做不了的事,這并非本事高低,而是生來決定的。”

    蘇纓歪著頭,笑瞇瞇的:“有用啊,人必須時刻記得自己做不到什么?!?/br>
    “然后呢?”

    “先知道了無能為力的,其余的,都是可以奮力一試的?!?/br>
    樓明月驚訝的抬起頭,發(fā)現(xiàn)蘇纓神情認(rèn)真,熠熠眸中,倒映初生朝陽,很是粲然。

    蘇纓不與他解釋,她像是話本里寫的、一個真正的江湖高手一樣,丟出了故弄玄虛般的一句話,惹得江湖青年抓耳搔腮,摸不著頭腦。即點(diǎn)足掠走,隱然煙霞中,神龍見首不見尾。

    樓明月略顯狼狽的收了胡琴,跟在她身后。

    “你等等!卯時,我看見燕無恤單騎出城,東向長安而去。”

    “我知道?!?/br>
    “你不去追趕他?”

    “不去?!?/br>
    “那你去長安做什么?”

    “自然是做我該做的事?!?/br>
    ……

    “噯,你等等我。我隨你一道?!?/br>
    …………

    喚醒長安城的,是鏗鏘鐘磬之聲。

    一列白馬,從東城,飛馳而過,策入權(quán)貴聚居的長寧坊。

    馬蹄敲打工整石板上,響徹初醒的市坊。

    不比白玉京,長安多日出而作之人,此時人們已忙碌起來,寬闊大道旁稀疏有來往人影。

    眾人紛紛側(cè)目——

    長安城有規(guī)定,行馬有速。這些人枉顧法紀(jì),縱馳如此,真是聞所未聞。

    然而這四五匹馬都通體雪白,神姿矯健,雕鞍繡轡,黃金為絡(luò),馬上人穿的是現(xiàn)下最得圣寵的“撫順?biāo)尽惫俜?,威勢赫赫,令人不敢逼視?/br>
    眾人便又將目光都偷偷收回去,埋下頭不敢多看。

    當(dāng)頭一個鶴氅官服、手執(zhí)玉鞭、眉目清冽、面龐瘦削的是李攬洲。

    他眼圈隱隱青灰,面色白得像一揉就碎的紙。

    勒馬“清微居”前,馬匹長嘶,未及馬停穩(wěn),李攬洲即飛身而下,竄入門中。

    穿過院落,來到廳堂,就看到了披發(fā)散衣的陳云昭。

    常日里,麋鹿興于左而目不瞬,志氣高昂,風(fēng)輕云淡的陳云昭,短短十幾日內(nèi),頹敗若染沉疴之人,眼睛深深陷落,眼眶布滿血絲。

    李攬洲進(jìn)入廳堂的時候,他怔怔看著面前的巨大水晶罩。

    其間,燕子已亡。

    羽毛凌亂,小小一團(tuán)瑟縮在角落里。

    他雙目發(fā)直,指間無意識的揉搓著眼底、鼻梁。

    聽到腳步聲,干裂嘴唇微長,頭也不回:“說罷,到哪了。”

    “三日可臨長安。”李攬洲道:“幽、并戍衛(wèi)大軍,還有北邊六十三郡人馬,都聽從孫卓陽的調(diào)配,三十萬大軍?!?/br>
    陳云昭猛地捏住手中玉戒,用力得幾乎要將它攥成粉末。

    “匹夫敢耳!匹夫敢耳!竟敢調(diào)幽、并之軍,誰來抵御胡人?”

    “他經(jīng)略幽州多年,前有他兒子孫止水通敵的事……”李攬洲目光微閃:“我正搜羅他暗通胡人的證據(jù),可這老東西太狡猾?!?/br>
    陳云昭轉(zhuǎn)過頭來,詫異問:“父皇呢?他這樣調(diào)兵,父皇竟然準(zhǔn)許?”

    李攬洲道:“陛下還是……稱病不朝。殿下有丞相的支持,又掌握了京城一半的戍衛(wèi)兵馬,還掌握白玉京……恕我直言,此時殿下若還不進(jìn)宮面圣,陛下的猜疑之心不可止,恐怕認(rèn)為孫卓陽調(diào)兵是真的要勤王。等到大軍真臨長安,社稷危矣?!?/br>
    陳云昭眼眶發(fā)紅,無意識的咬著指甲,玉石深深陷入他的掌心,磕出紅白相間的印記。

    “人人都知道他是我的人,他卻默不作聲控制了白玉京,給我下了好大一個套,我此時如何面圣?我小看了他、我小看了他……”

    陳云昭視線抬起來,看向巨大的水晶罩。

    “我本該十幾天前就進(jìn)宮,卻遲遲不進(jìn),前天沒去、昨天沒去、今天也沒去……”

    “我本該按兵不動,名義上我的人卻拿下了白玉京十二樓的統(tǒng)領(lǐng),意圖坐山觀虎斗,這個當(dāng)口,孫卓陽也不得不去巴結(jié)他,他竟是要為韓信?!?/br>
    “我本該……”

    他喃喃說著,慘然一笑。

    散落肩頭的頭發(fā)亦微微顫抖。

    “天子之劍,上決浮云,下決帝紀(jì)。我只知道拿他當(dāng)我最后、最利的那把劍。以五岳崤函為鐔,天下蒼生為鞘,為我無堅不摧,誅殺賊寇?!?/br>
    “卻沒想到,算來算去,還是算漏了他的心思?!?/br>
    “我其實(shí)摸不透他,你也摸不透他?!?/br>
    李攬洲聞言,臉上浮現(xiàn)出了一個極為怪異的笑容,似牽扯著嘴角勉強(qiáng)才能笑出來。

    “殿下所言謬矣?!?/br>
    “我斗膽請殿下今日就冠服齊整,進(jìn)宮面圣?!?/br>
    “燕無恤一定會來?!?/br>
    “我太了解他了?!?/br>
    作者有話要說:  給大家道歉,本該上周就更,也答應(yīng)了,還是鴿了,對不起。工作太忙,一直沒找到感覺,寫了又刪,刪了又寫,總不滿意,今天總算出來了。

    最后一戰(zhàn),拉開序幕。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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