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節(jié)
“不是?” “不是我在問,”彭莎死死地盯著許軍銳,“我是在替你自己的心問,舅舅?!?/br> 這一次,許軍銳是真的沒有再回答了。 ―――――― 另一頭,被一只鳥坑進了絕境的董碩抱著種寫遺書的心態(tài),伸手掏出了口袋里的手機,可卻手指頭一抖,意外打開了個小視頻直播軟件。 他猛地想到了盧苓韻曾經(jīng)說過的話:存在偏移未來威脅的司時,會被剝奪司時能力。 “哈哈,哈哈哈哈――”董碩握著手機毫無征兆地笑了起來。 這下反倒輪到梁沛豪被?}得慌了,他雖然嘴上將董碩稱作一個“放肆的普通人類”,可他心里卻沒法忘記董碩最開始拿出的那個吊墜,所以即便是在這種壓倒性的優(yōu)勢下,他還是不由地提防著董碩的每一個小舉動。 “笑什么?”梁沛豪皺起了眉頭。 “笑你啊,”董碩已經(jīng)從最開始的低聲偷笑,變成了現(xiàn)在的放聲瘋笑,“一個瘋子傻子?!蔽嬷亲?,捏著手機,已經(jīng)笑出了眼淚。 “你說什么?”梁沛豪狠狠地問,只可惜狠狠的口氣配上他那張長滿青春痘與雀斑的臉,實在是有些滑稽。 “我說你,蠢、瘋?!倍T特意放大了聲音,生怕誰聽不見似的,“之前表弟和我說遇見了個把游戲當真的瘋子,我還不信來著,沒想到還真的存在。隨便拿個東西演兩下,你就真信了,左一個長官,右一個任務的,還把新聞里的殺人案臆想成自己做的。游戲玩成你這樣,還真不容易?!?/br> “臆想?!你說什么?我臆想?!”也不知道是被戳中了哪里,梁沛豪火了,“那都是我做的!我做的!我用我的能力做的!我把他們變成了灰??!” “大家看看,這瘋子還在做夢著呢?!倍T對著手機屏幕說了起來,“剛才車里的對話大家都聽見了吧,他直到現(xiàn)在都以為他有超能力,是個eliminator呢??蓱z吶,可悲啊,大好的年華,大好的青春,卻被個游戲荼毒成了現(xiàn)在這樣?!毖莸煤孟裾娴膹囊婚_始就在直播一樣。 “你閉嘴??!” “啊?”把鏡頭對向了梁沛豪,并真的打開了錄像,“不然呢?不然你也把我變成灰?” “我……” “還是說你要找個什么特工保密條例之類的借口,說是不方便在鏡頭底下使用能力?”董碩拿著手機向前走了幾步。 “我……” “來啊,倒是試試啊,如果那個游戲里的設定都是事實的話,”再說這個的時候,董碩敏銳地發(fā)現(xiàn),梁沛豪左胸的沙漏徽章好像變淡了,“來把我變成灰唄,在鏡頭下,當著全世界觀眾的面,證明你的能力。”沙漏的光芒更淡了,淡到已經(jīng)不仔細看就發(fā)現(xiàn)不了的地步。 發(fā)現(xiàn)徽章的小細節(jié)后,董碩直接一咬牙打開了車門:“來出來,”對著坐在車里的梁沛豪招招手,“我也不躲不逃,你來試試你的能力啊?!?/br> 梁沛豪沒有動。 梁沛豪的戒備讓董碩更加有了信心,情緒上頭,他豁出去般地吼道:“梁沛豪,出來?。∮媚芰Π。⒘宋野?!當著大家的面!” 梁沛豪死死地攥住了拳頭,將牙齒咬得咯咯響,可卻還是沒從車上下來。 董碩見火候已到,收斂了聲音,卻并沒有收斂面上的嘲笑:“醒醒吧!那是游戲!不是事實!別自欺欺人了,小屁孩!!” “你說什么????”“小屁孩”三個字似乎是戳中了梁沛豪的什么死xue,他的眼睛瞬間變得猩紅,手上的傷口被他自己捏得慘白。與此同時,他左胸上的徽章已經(jīng)完全消失了。 “我說,醒醒,小屁孩??!” “啊啊啊――”梁沛豪像一匹餓瘋了的小狼似的低吼了起來,吼聲越來越大,眼底越來越紅。 等吼聲與眼底猩紅積攢到某個地步時,梁沛豪突然狠狠地將拳頭往門框上一砸,一改方才的克制,瘋了似的一把撲到了董碩身上:“止啊!止??!你去死啊啊?。 币宦穼⒍T推到了墻上,董碩也沒有反抗。 可“能推動董碩”這個事實,卻已經(jīng)足夠讓梁沛豪崩潰了。 發(fā)現(xiàn)自己仍舊手腳靈活地好好活著的董碩,松了一口氣后,立刻把對方喊出“止”字時的害怕藏了起來,繼續(xù)裝腔作勢的翹起了嘲諷的嘴角:“所以呢?大吼,推人,這就是你的能力?” “為什么?”梁沛豪見了鬼似的一把松開董碩,看著自己受傷的傷口反復重復起了同樣的話,“為什么?為什么你還能動?為什么你還能說話?為什么?為什么……”失了魂般的,跌坐在了地上,就臉鼻涕眼淚流了一嘴都絲毫沒有察覺。 看著陡然夢醒的梁沛豪,又回想著這樣一個瘋狂的孩子曾經(jīng)擁有過的駭人能力,董碩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靠在了墻上。 時子會根據(jù)需要自行選擇合適的宿主,甚至連這樣一個孩子都…… 但這些都不是他能夠插手,也不是現(xiàn)在的他應該關心的。他關心的是時子從梁沛豪身上消失,那盧苓韻…… 嗖!措不及防的一聲消.音.器壓抑下的槍響。剛才還將董碩吵得頭疼的梁沛豪的嘶吼聲戛然而止。 趴在地上捶地大哭的梁沛豪忽然像是沒骨頭的鼻涕蟲似的,臉朝下往前一倒一癱后,再也沒了動靜。與此同時,昏暗的燈光下,在梁沛豪的臉頰靠地處,某種隱約發(fā)紅發(fā)亮的液體慢慢流了出來,順著地縫漫向了董碩的腳尖,將燈光反射后,更是照亮了梁沛豪眉心處的黑洞。 “梁沛豪?”董碩愣了一下,半秒后才恍然大悟。 “梁沛豪??!”他一邊環(huán)顧著四周的高樓,一邊沖過去蹲下身,拍起了梁沛豪的肩膀,喊著他的名字。 梁沛豪沒有任何動靜,臉上還保留著方才那歇斯底里的表情,可瞪大的淚濕的雙眼卻已經(jīng)渙散。這幾分鐘前還是趾高氣揚男孩,現(xiàn)在已經(jīng)再也不能發(fā)出任何聲音了。 “梁沛豪――”董碩的聲音在這小小的巷子里回蕩著,卻得不到任何回應。 不知過了多久和,哭聲、吼聲、質(zhì)問聲、警車聲姍姍來遲地加入了董碩的聲音,讓這個小巷陷入了不眠。 而在距離這小巷略遠的地方,有人怒其不爭地砸了個杯子,有人在一道詭異光芒下暈倒在地,有人苦笑著背著一個巨大包裹和一個人離開了某棟高樓,有人則在漆黑的箱子里睜開了黑亮的眼睛…… (第三卷完) 作者有話要說: 要進入完結(jié)倒計時了,然而它能在完結(jié)前收藏過百嗎… 第91章 “呼――”董碩一邊喘著氣,一邊雙手扶著鼓鼓的登山包,一屁股坐在了塊大石頭上,“你是屬猴的嗎?路那么滑,坡那么陡,還蹭蹭蹭就爬上來了。”滿臉抱怨地看著似乎還打算向前走的盧苓韻。 “九六,屬鼠?!北R苓韻故意一本正經(jīng)地眨了眨眼,回答。 “……我沒真問你屬相?!倍T的嘴角抽搐著。 “是你自己要跟來的?!睙o辜地聳聳肩,盧苓韻往上扶了把背包帶后,用下巴指了指前面,“已經(jīng)到頂了,再往前走兩步就可以坐下來慢慢野餐了?!痹捳f完,也不管董碩有沒有跟上,她就自顧自地走了起來。 等盧苓韻的背影消失在了樹蔭里后,董碩才鼓足力氣再次背起那十幾二十斤的包,向著相同的方向跟了去。 盧苓韻這次說的“兩步”是真的“兩步”,董碩折騰著背帶還沒把包背舒服,就已經(jīng)走出了這片算不上大的樹林,來到了炎炎烈日下。 措不及防的陽光讓他猛地一瞇眼,等眼睛適應過來時,就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踩到了由一塊巨大光滑山石構成的懸崖邊上。他急忙腳下一個剎車,可背包的重量卻讓他的腳在石頭上打了個滑,眼看著就要往懸崖下栽去時,背后十幾斤的包突然變成了幾十斤,硬生生地將他向后拉倒,一屁股坐在了石頭上。 “小心點吶。”盧苓韻在確定董碩已經(jīng)坐穩(wěn)后,才松開了扯著他背包的手,自己坐在了董碩身邊,“把包里的東西拿出來吃吧?!币贿呎f著,就一邊翻起了自己背包。 只可惜隔壁的董碩還沒從那即將掉下懸崖的感覺中緩過神來,并沒聽清她在說啥。無奈之下,盧苓韻只好揪著董碩的背,打開包取起了里面的東西。 一直等到盧苓韻將整塊巨石布置成了個巨大餐桌后,董碩才遲了半拍地回過了神來,呆呆地問:“你平時沒事就跑這懸崖邊來吃飯?” “算是吧?!北R苓韻遞了雙筷子給董碩,“一覽眾山小,整個京州城都看得著,風景多好。”用下巴指了指山石下。 董碩下意識地順著盧苓韻指的地方瞄了一眼,可只是瞄了瞄就又有了腿軟的感覺,連忙往遠離懸崖地方向縮了縮。 “不會掉下去的,”盧苓韻看見了他的小動作,憋著笑說,“而且就算掉下去也死不了,我在靜界里把你撈上來就行了?!?/br> “……” “要不是路險些,旅游區(qū)里怎么可能找到個這么清靜地方?!睕]等董碩想好回嘴的內(nèi)容,盧苓韻的語氣就措不及防地正經(jīng)了起來,“也只有在這種沒人的高處,我可以緩緩神,做做白日夢,思考思考人生?!?/br> 深吸了一口氣,也不給董碩讓思路跟上來的機會,就又說,“你看看,從這兒望下去,一個人才多大點?有芝麻大嗎?芝麻大的人,又能有多長的人生?這種人生就算被不幸覆蓋滿了,總共又能有多少不幸?這么一想,這么一看,煩心事好像就沒那么煩了,雖然也只是我的自欺欺人?!?/br> “苓韻……”董碩一時有些百感交集。 “吃吧,再不吃就涼了?!北R苓韻卻打斷了董碩,腦袋一低,手一抬,不管不顧地悶頭吃起了飯來,仿佛剛才什么都沒說過一樣。 盧苓韻作為顧湘的幫廚,做飯的手藝自然是不一般的,所以像今天這樣吃到盧苓韻親手做的飯,是董碩期待了許久的一件事,況且他本來就因為剛才的爬山而已經(jīng)被餓的饑腸轆轆??刹恢罏槭裁?,聽完盧苓韻剛才的話中話,回想起最近發(fā)生的一件件事,再吃這飯時,董碩竟然沒胃口了。 盧苓韻不吭聲,董碩也不忍心主動挑起什么話題,生怕說錯一句話讓盧苓韻回想起什么不好的事。于是乎,兩人就這么安安靜靜地在懸崖邊吃起了飯,甚至沒能有半點眼神的交集。 可無論怎么樣,一頓飯的時間總是有限的,等兩人放下筷子收好飯盒時,他們的目光還是難以避免地碰到了一起。 “你別看我這樣,”先開口的是盧苓韻,說這話的時候,她的嘴角掛著一抹淡淡地微笑,“也是天真過的?!?/br> 頓了頓,“那時候剛來百里畫廊,不管現(xiàn)實怎么樣,反正自己是覺得成功逃脫了過去的一切,有了新的歸屬、新的開始,甚至還有了罩著自己的人,挺?n瑟的。人嘛,一?n瑟就開始做白日夢,一個十幾歲小孩的白日夢還能是啥,中二和夢想唄,我那時候也是的?!?/br> 嘴角的笑意變濃了,“我最初找著這個地方,就是把它當做個中二的秘密基地用的,整天有事沒事爬上來幻想一番,有時候還胡亂用著能力拆拆山,真把自己當做了個天選之子似的,不然你以為這石頭咋這么光滑?” “等過了中二病的那段日子,來這地方就已經(jīng)變成了習慣?!毙χ鴵u了搖頭。 “不幻想了,不亂搞了,我就開始躺在石頭上曬著太陽思考人生,描繪一些不切實際的夢想?!闭f著,盧苓韻就真的躺在了石頭上,“什么當個田徑運動員去奧運會拿金牌啊,可沒過多久就意識到我這眼睛根本過不了體檢;什么寫個游戲、開個公司賺大錢啊,但等想起我欠的那一屁股債,‘夢想’變成了不切實際的‘白日夢’?!?/br> “反正整天就這樣折騰著夢來夢去,最后發(fā)現(xiàn)自己啥都干不成,只能待在百里畫廊過一天算一天,混吃等死,即便我這體質(zhì)甚至可能根本‘等不到死’,只能等到很老很老的那一天,老死后回溯,再老死,再回溯……” 搶在董碩插嘴之前,盧苓韻又繼續(xù):“但我也不是意識到了這一點后就放棄做白日夢的人,我還是夢著有朝一日,時子能夠不在我身上了,我徹底和未來的時代撇清關系,變成個普通人了,我就用知了賺來的錢,如果還完債后還有剩余的話,在個偏僻的小鎮(zhèn)子里買個幾十平米的小房子,一臺電腦一張桌子,把自己的人生寫成故事?!?/br> “當然,”臉上的笑容中帶上了些羞澀,“我這故事就算寫出來也是沒人信的啦。所以就當個科幻懸疑小說吧,寫出來,發(fā)到個網(wǎng)站上,可能沒什么人看,不過也無所謂。之后呢,如果條件允許,可以自己把它做成動畫,找上幾個朋友給它配音……” “人的一生嘛,無論多長多短、多無聊多精彩,結(jié)束了就是結(jié)束了,但我總覺得得留下來些什么才行,留下來些我活過、我掙扎過、我經(jīng)歷過的證據(jù)。即便這證據(jù)根本不會有人發(fā)現(xiàn),發(fā)現(xiàn)了不會有人在意,在意了也不會有人相信。就是圖個安心,圖個滿足唄。” “但現(xiàn)在,”說到這兒,盧苓韻臉上的笑容突然變淡了,“這個小小的夢想可能已經(jīng)變得前所未有的遠了……” “不遠?!倍T突然一把握住了盧苓韻放在膝蓋上的手,“它不遠。” 沒有半點打斷了別人的愧疚:“想寫就寫唄,為什么一定要等到以后呢?說不定寫著寫著,反倒一切就柳暗花明了。而且,既然老天爺已經(jīng)不公地不讓你好過了,你怎么能還不讓自己好過呢?想干啥就干啥唄,懟天懟地多快活?” “你寫,”一邊說著,又一邊得寸進尺地往盧苓韻的方向挪了挪,“我也寫,到時候我倆的放在一起弄成個雙視角三部曲,指不定火了呢?然后一輩子都不用再工作了?!?/br> “……財奴?!鼻榫w被董碩的無厘頭插嘴弄得卡在半截,盧苓韻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地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只是,她既沒有躲開董碩伸過來的手,也沒有因為董碩的靠近而向后挪。 “可不是?錢不是萬能的,但沒錢是真的萬萬不能。咱是凡人,想有個崇高的夢想留下活著的痕跡,可以,但卻沒法擺脫凡人的本質(zhì)――吃喝拉撒用錢。”董碩說這話的口氣像是在講什么人生哲理似的。 “董隊,受教了。” “不用謝。” “……”好好一段深刻的獨白被董碩弄了個不三不四的結(jié)尾,情緒全被毀了的盧苓韻哭笑不得地低頭收拾起了地上的東西。 過了一會兒,“對了,”她突然抬起頭望著董碩,“我記得你還欠我一個約定吧?” “啊……”董碩的臉癟了,“好記性?!?/br> “好記性不如爛筆頭?!北R苓韻挑著眉指了指自己裝黑色本子的隱藏口袋處。 “這你都記?” “得記,免得時空變換后某些人借機賴賬?!?/br> “……行吧,想讓我做什么,您說?!倍T認命地做了個“請”的手勢。 “其實也沒什么,”盧苓韻回答,“你不是也想寫東西嗎?無論寫什么,素材都是必須的吧?也不用你寫日記什么的,記夢就行了?!?/br> “記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