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jié)
傅清凝笑吟吟一把掀開簾子,“嚴公子不是見她可憐才幫忙的嗎?如今紫悅姑娘好好的留在傅家別院,也沒有人去糾纏,怎么現(xiàn)在還想要接她到你身邊?”分明就是好色,還說兩人之間沒關系,傻子才信。 這話滿是嘲諷,嚴慳無話可說。自然面色就不太好,“傅姑娘就說要什么條件愿意放人?!?/br> 傅清凝帕子在手上繞啊繞,似乎在沉思,就在嚴慳等不及再問一次的時候,她才不緊不慢道,“紫悅姑娘絕色,追捧者眾,攬窈舫的mama也舍不得,當初我?guī)退H身可不便宜?!?/br> 嚴慳抓著馬韁的手緊了緊,“你就說多少銀子愿意割愛?” 愛個屁。 傅清凝懶得跟他掰扯,伸出兩個手指頭,“這個數(shù)。嚴公子何時湊夠銀子,我隨時可以放人?!?/br> “什么?”嚴慳驚訝,“當初幫她贖身只需要一萬兩銀子,怎么到了你這里就翻倍了?” 傅清凝攤手,“嚴公子不是說割愛嗎?差一點我都是不愿意割愛的?!闭f完,放下簾子,“一手交錢一手交人。嚴公子若是再要攔著,我可要讓人去報官了。” 嚴慳無奈,退到一旁,“可有商量的余地?” 傅清凝似笑非笑的聲音隔著簾子傳出,“嚴公子為了佳人這點銀子都舍不得嗎?” 嚴慳咬牙,馬車即將過去時,他忙道,“一言為定!只是傅姑娘能不能不要再為難她?” 傅清凝懶得理他,今日她愿意停下來,都是看在銀子的份上,她可不愿意八千兩銀就這么砸手里。至于紫悅那邊,傅清凝除了那日去看過順便威脅她之后就再沒去過,這么久了,她身上的傷該養(yǎng)得七七八八了。 傅清凝到了大門口時,一眼就看到吳氏身邊的嬤嬤也在,看到她的馬車后松了口氣,很明顯是見她晚歸特意跑到門口來等她。 嬤嬤迎上來,伸手去扶,“姑娘可算是回來了?!?/br> “有事情?”要是沒事,嬤嬤不會這副模樣。 嬤嬤扶著她進門,低聲道,“連家表少爺午膳的時候上門了,說是要小住?!?/br> 傅清凝的臉色立時就不好看了。 ——連家。就是老夫人的娘家,看來她還沒打消念頭。 正想要問嬤嬤吳氏那邊準備怎么處理呢,就見拱門處轉(zhuǎn)出一男子來??茨邮?*歲,渾身儒雅,傅清凝最近經(jīng)常在各布莊中看布料,一眼就看出來那人身上的布料正是鋪子里最新出的云綢。 這料子剛運到梁洲,因為還沒最后確定價錢,還沒擺上柜臺呢,他身上就有了。傅清凝真心覺得,老夫人那邊得約束了,傅誠對她的警告根本不起作用嘛。 “表妹剛從鋪子里回來?”連永文在傅清凝兩步遠處站定,微微笑著,溫文儒雅的模樣。 傅清凝沒心思和他說話,只點點頭就要越過他往里走。卻不妨袖子被他抓住,“表妹,你別著急,我有話對你說?!?/br> 傅清凝回身,不管不顧手一甩,抽回了袖子,“我忙著給爹娘和祖母請安,表哥要一起么?” 連永文手中一空,怔然間聽到她這話,他的角度看不到她的眼睛,只看到她有些潮紅的側(cè)臉,心下一喜,語氣柔和,似帶著綿綿情意,滿是寵溺,“表妹相邀,我當然愿意陪著你?!?/br> 傅清凝聞言,心里毫無波動,腳下飛快往正院而去。老夫人態(tài)度這么明顯且過分,吳氏居然會留他在府上,議親是不可能議親的,應該是吳氏那邊出了什么事才對。 一路急走,傅清凝本就熱的潮紅的臉已經(jīng)有了微微的汗珠。正院安靜,下人都輕手輕腳的進出,這樣子倒是讓傅清凝奇怪起來?;厣砣タ匆宦冯S著她小跑的嬤嬤,這一看去,才發(fā)現(xiàn)嬤嬤眉眼間滿是喜氣,這就更加奇怪了,來了連永文這么個不好打發(fā)的人,她還高興?問道,“怎么回事?” 嬤嬤靠近了些,低聲道,“姑娘大喜,今日您和老爺離開沒多久,夫人就吐了,又覺渾身乏力,奴婢就去找了大夫,沒想到夫人竟是有喜了。” 她越說越高興,“都是姑娘找的藥有用。謝天謝地,這一回夫人可算是了了心事了。” 傅清凝呆愣住了,她確實去福壽堂買了藥丸回來給吳氏。福壽堂在梁洲城中算是最好最大的醫(yī)館,這藥近日在梁洲城中聲名鵲起,都說好多多年不孕的婦人買回去之后都能得償所愿。她一開始只是抱著試試的心態(tài),沒想到……真能有用? 先是呆愣,然后她心里泛起喜悅來,“真的?” 嬤嬤連連點頭,“夫人睡了,表少爺來的事情她還不知道?!闭f到這里,她撇撇嘴,余光掃一眼后面的連永文,壓低聲音,“表少爺一來,老夫人就高高興興的讓他住到了外院。老爺還沒回來呢?!?/br> 跟吳氏有孕比起來,這些都不算事,傅清凝腳下加快進了屋子,剛好看到吳氏被丫鬟扶著從內(nèi)室出來。 看到傅清凝,吳氏面上有些緊張,撫著小腹的手也一瞬間挪開,有些慌亂道,“清凝,你回來了?” 傅清凝上前去扶她,“娘,你要小心身子?!?/br> 吳氏啞然,等坐到了椅子上,才拉著傅清凝的手道,“清凝,無論你有沒有弟弟meimei,你都是我的心肝?!?/br> 傅清凝的臉一下子就紅了,心肝什么的。又為吳氏這份慈母心渾身溫暖,“娘,你說什么,有弟弟meimei我只有高興的。” 吳氏見她高興不似作偽,終于放下了心,“我見你不喜清珠,還以為……” 傅清凝失笑,“她就是個攪家精,我本來想著和她好好相處來著。她要是在傅家長大,才不會如現(xiàn)在一般鬧得一家人不得安寧?!?/br> 這也是實話,真要是在傅家長大由傅誠教導的孩子,性子都該是豁達通透的。才不會如她一般勢力,斤斤計較,只看得到眼前。 母女兩人正說笑呢,嬤嬤就進來了,“夫人,老夫人帶著二姑娘,還有表少爺來了?!?/br> 傅清凝挑眉,“爹呢?” 嬤嬤垂著頭,“老爺今日讓人傳話回來說,要去通鎮(zhèn)看新織出的布料,大概兩日才能回來?!?/br> 也就是說,這一次傅誠不能幫她們母女攔住老夫人的刁難了。 母女兩人對視一眼,傅清凝笑了,她今日心情不錯,“讓她們進來?!?/br> 老夫人一進來就看向吳氏的肚子,“聽說你有了身孕了?” 吳氏嗯了一聲,故作羞澀的低下頭。確實應該羞澀的,說起來她都是要做祖母的年紀了。 老夫人說了幾句讓她好好安胎的話,看不出多少喜氣來。 傅清凝沉默聽著,心里盤算著推拒了老夫人說的親事,還有找借口將連永文趕出去。余光卻看到傅清珠面色不以為然,還有些不屑,她心下疑惑起來。 吳氏有孕,傅清珠無論高不高興,都不應該是這副模樣。 連永文上前,躬身一禮,“恭喜表嬸?!?/br> 第十六章 怒氣 傅清凝將這疑惑放在一旁,看向一派溫文爾雅的連永文。 似乎是察覺到了傅清凝的目光,他抬起頭,對著她溫柔地笑了笑。 傅清凝垂下眸子,邊上吳氏讓他起身,“不必多禮,既然來了就是客人,本來應該好好招待,只是……” 吳氏為難的看了看屋子里眾人,“家中老爺不在,怕是不好招待你?!?/br> 老夫人聞言,不贊同道,“住在外院就是了,再說,永文這一次來……上一次我提的親事,雖然你們一口回絕,但在我看來實在再合適不過,不如讓他們倆相處一段時間再說?” 這老太太跟聽不懂話一樣,吳氏有些惱了,看了看傅清凝,正要說話,那邊老夫人含笑看著兩個小輩頗為滿意,笑道,“說起來大家都是親戚,也就沒什么要隱瞞的,清凝呢,被她爹娘寵得嬌氣,脾氣也不太好,又受了傷留了疤,外頭還有些風言風語。”說到這里,她看向連永文,“不過,永文你放心,傳言也只是傳言人而已,我們傅家的姑娘,萬萬做不出不檢點的事兒來?!?/br> 連永文忙對著老夫人一禮,“姑婆對我真心,我自然明白您不會害我。這些都不算什么,我對表妹……一片真心,過去的事情都過去了,傷疤這些更是不要緊,紅顏白骨而已,女子賢德才是緊要的。表妹,日后無論發(fā)生什么事,我都會待你好?!?/br> 說這些話時他認真看著傅清凝,一臉正色,眼神里情意深深。 傅清凝手臂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暗暗抖了抖,余光瞄向吳氏。心里盤算著要是她不搭理,自己無論如何都要把他攆出去。 這也太不要臉了。 誰給他的膽子讓他上門來表示我不嫌棄你,還會對你好,是不是她要感恩戴德的答應才不算辜負他這一番心意? 吳氏那邊已經(jīng)忍不住了,不理會連永文這番深情的話,只看向老夫人,皺眉問,“母親,你就是這么疼清凝的?”不待老夫人答話,她繼續(xù)道,“我們傅家在梁洲城也算是頗有些名聲,清凝長到現(xiàn)在,我們還沒有放出風聲說要議親,哪怕她如今不如以往,想來一個舉子還是能配得上的……” 老夫人面色微變,“你的意思是永文配不上清凝?” 吳氏淡笑,閑閑端起茶杯喝茶。意思很明顯了。 這動作輕慢,無論是吳氏對連永文的鄙夷還是這會兒對她的態(tài)度,老夫人都覺得有種被她看不起的感覺,當下大怒,“你什么意思?嫌棄我老太婆多管閑事?” 吳氏有孕,傅清凝不想她和老夫人直接起沖突,說理是一回事,真要是吵起來,都會認為是吳氏的不對了。這也無奈得很,當今以孝治天下,吳氏身為兒媳婦,只能聽訓,不能和她吵。 雖然傅清凝也不能,但她不想讓吳氏生氣,她如今可是雙身子,要是氣出個好歹,還是自己吃虧。想到這些,她上前一步,擋住吳氏,“祖母,我記得這親事你說確實提起過,但爹爹也當面拒絕了。既然你認為很好,為何不撮合二meimei?” 傅清珠聞言抬頭,瞪她一眼。 傅清凝不在意,攤手笑道,“二meimei都不愿意,祖母從哪里看出來這婚事好?” 老夫人氣得胸口起伏,連永文有些擔憂的上前一步,似乎又因為知禮而確步,不贊同的看向傅清凝,“表妹,你看不起我就罷了,如何能對長輩不敬?” 傅清凝氣笑了,“您哪位?我們家的事兒輪得到你多嘴?今日之事都是因你而起,你自己幾斤幾兩不知道?” 連永文面上泛起怒色,甩袖道,“實在是潑婦。” 傅清凝揚眉,“連公子這是上門做客?哪兒有上門說人家未婚姑娘是潑婦的?今日我算是領教了連家的教養(yǎng)了?!?/br> 不待老夫人質(zhì)問,傅清凝已經(jīng)揚聲道,“送客!” 嬤嬤飛快進來,對著連永文一禮,伸手一引。 連永文氣得面色脹紅,見傅清凝面上對他只有不耐煩,絲毫情意都無,也不像是做戲,冷笑一聲,“既然如此,小生告辭就是!只是臨走之前,奉勸傅姑娘一句,莫欺少年窮!”他說得鏗鏘有力,一臉無畏。 傅清凝笑容加大,“嬤嬤,連公子身上這身……還是留下來吧。既然他說我們家看低他,還是別讓這銅臭污濁了他的清風朗月?!?/br> 換衣衫? 連永文低下頭掃一眼自己身上的飄逸的書生袍,老夫人聽到這里,氣得“砰砰砰”拍桌子,“你們把我置于何地?” 傅清凝不理她,只看向嬤嬤。 嬤嬤知機,伸手去拉連永文,他如何能讓嬤嬤碰到,甩袖避開,道,“我自己走?!?/br> 走前還狠狠瞪了一眼傅清凝。 傅清凝:“……”不是說對我一片真心么?這就受不了了? 看到嬤嬤催促連永文離開,老夫人氣得唰得起身,“清凝,你越發(fā)沒規(guī)矩了。不就是一身衣衫,你太刻薄了?!?/br> 傅清凝一臉無奈,“祖母,近日我跟著爹爹去鋪子里,才知道這衣衫和衣衫還是不一樣的,比如連公子身上這一身,算是我們鋪子里最好的衣衫了,知州大人家中的公子都不一定舍得置辦,您倒是大方,拿來待客了。我不是不讓您接濟娘家,但你好歹……” 一臉你不懂事的模樣,看得老夫人越發(fā)惱怒,“姑娘家如何能開口閉口都是銀子,你就是被你爹寵壞了。” “我愿意!”穩(wěn)重帶著怒氣的男子聲音在門口響起,傅清凝一喜,“爹,你回來了?” 傅誠幾步上前,拉著吳氏的手,看向她肚子,另一只手顫抖的去摸她肚子,“真的?” 看來是得了吳氏有孕的消息后趕回來的。 吳氏羞澀低頭,“大夫是這么說的?!?/br> 傅誠哈哈大笑,大聲道,“賞,都賞兩個月月銀?!?/br> 頓時門外滿是驚喜的聲音和喜慶的道喜聲。 老夫人不滿,“月份還小,不能這么大張旗鼓?!?/br> 傅誠正高興呢,聽到這話,“我愿意。”說完不理會她難看的面色,繼續(xù)道,“母親,你接濟娘家我不管,但方才連家小兒離開的時候,我順口讓嬤嬤翻了翻他的包袱,居然發(fā)現(xiàn)里面有一套首飾,他還是讀書人呢,怎么能做賊?我當時就報了官了?!?/br> 連永文是讀書人,要是品行上有了瑕疵,對他以后不利,尤其還是偷竊。 老夫人聞言,一陣天旋地轉(zhuǎn),顫抖著手指向傅誠,“你怎么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