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節(jié)
“我就說有孕,不想cao心這些,讓她多擔(dān)待。先前我還幫她照顧大哥小半年呢。結(jié)果她倒好,直接就問我拿銀子。” 傅清凝聽著這些都覺得糟心,眉心微皺。 傅清珠一本正經(jīng),“我的銀子都是祖母給的,爹留下來的,全部都是嫁妝,給夫君用些還行,公公婆婆花也勉強說得過去,她一個大嫂憑什么?她又不是沒有娘家,也不是沒有嫁妝,倒是拿她自己的??!反正這銀子我就不出?!?/br> 傅清凝不打算勸她,說起來她也活了兩輩子,自有一套時候生活的道理。說起來請個大夫能花多少銀子?這根本就不是銀子的事。 直到天色漸晚,傅清珠才起身告辭。 又是一日,趙延煜不在,兩人朝夕相處了大半年,乍一分開,傅清凝反正是不習(xí)慣的。 余蘭氏最近還住在前院,得等那些舉子走了之后,她才能搬回去。這日又進了后院要見她。 傅清凝因為留書,如今對她有些復(fù)雜,“余夫人可是有事?” “確實有事。”余蘭氏和她相處越發(fā)隨意,“有件事情,想要夫人幫我參詳一番?!?/br> 她頓了頓,才繼續(xù)道,“就是現(xiàn)在我那院子里那倆沒能參加會試的讀書人,里面有個家境稍差的,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銀子買藥了,也沒有銀子付房費和飯錢。然后今日他跟我說,愿意娶我女兒……” “我想答應(yīng)這門親事。”余蘭氏坦言,“不怕夫人笑話,進兒如今還沒有功名,請夫子太貴了,他爹走了之后,我們娘倆幾個的日子越發(fā)艱難,如果這親事成了,他還會住在我家等著參加下一次會試,這幾年就會和我們一起住,妹夫指點大舅子,怎么都說得過去的?!?/br> 傅清凝心里一動,“夫人心中早有計較,問我做什么?” “有些不安心?!庇嗵m氏捂著胸口,眉眼有些愁,“進兒他爹會走得這么早,就是因為去碼頭上扛活兒累著的。他爹臨終前最掛念的還是他,囑咐他好好讀書。所以,凡是對他有利的事,我都愿意去做,哪怕搭上女兒。要是有誰阻攔,我恨不得拼了命去!” “噗通”一聲,邊上倒茶的留書手中的茶壺落在了桌子上,guntang的茶水打翻了,她忙慌張的伸手去撿。 傅清凝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的手,“別碰,燙著了怎么好?” 留書眼圈一紅,“奴婢太莽撞了,求夫人責(zé)罰?!?/br> 她的眼淚一滴滴往下掉,說得應(yīng)該不只是打翻茶壺的莽撞。 “沒事,下去吧?!备登迥睦飮@口氣,“下次小心些。” 留書飛快退了下去,沐雪進來幫著收拾。 余蘭氏從頭看到尾,贊道,“夫人身邊伺候的都是得力的丫頭,讓人羨慕?!敝亓恕把绢^”二字。 沐雪這一回沒理她,規(guī)矩的收拾完就福身退了下去。 余蘭氏自然察覺到了沐雪的冷淡,因為住得近,有時候沐雪她們還會跑去前院幫她擇菜什么的,算是很熟悉的人。不過她也不在意,起身道,“夫人,我那邊還得回去熬藥,先告辭了。” 她走了之后,留書又進來了,跪在地上低著頭,傅清凝的角度,看得到她面前漸漸地暈開的水漬越來越多,嘆口氣道,“別跪著了,起來吧?!?/br> 留書的聲音哽咽,“奴婢自不量力,讓夫人丟臉了,夫人責(zé)罰奴婢吧?!?/br> 傅清凝伸手拉她,“起來吧,難道還要我扶你?” 留書忙爬起身,“奴婢不敢?!?/br> “先前我就不看好你們。你看,他爹為了讓他讀書累死了,他爹娘為了他讀書,都快病死了愿意當(dāng)街求人,都不愿意賣這邊的房子治病,方才他母親還想把他meimei就這么隨便許出去,只為了讓他有個夫子……他背負(fù)的太多,而你只是個丫鬟?!?/br> 留書聽到這里,手指顫抖起來。 傅清凝見了,認(rèn)真道,“留書,不是說每個讀書人都一定不會娶丫鬟。但他和別的讀書人不同,他是京城人,又背負(fù)了父母的期待,他母親那樣看重他……” 留書眼淚掉得更兇,傅清凝有些心軟,“留書,你還年輕,以后會碰上更好更合適的人。婚姻大事關(guān)乎一輩子,不能隨便?!?/br> 她突然放聲大哭,眼淚糊了滿臉,狼狽不堪。 第五十二章 出來 留書痛痛快快哭了一場,傅清凝時不時勸上一句,沐雪走進來帶走了她。 說起來一開始還是沐雪出手幫余家人的呢,沒想到最后倒是留書陷了進去。 不是說每個人都那樣在意身份之別,丫鬟就一定不能嫁讀書人。但是余蘭氏是一定不許的,她說要是有人攔著他兒子的前程,愿意豁出命去。其實娶丫鬟也算是某種程度上的阻攔讀書人的前程了。 留書心思細(xì)膩,且和余進在一起之后她對于余蘭氏的話就更加敏感,一下子就聽出來她的潛意思,所以才會心思浮動之下打翻茶水。 當(dāng)然了,以余蘭氏的精明,說她那番話不是故意,傅清凝不信。 她這么說,算是半遮半掩的拒絕了這親事的可能,大家面上都好看。 留書兩天沒到她跟前伺候,不過傅清凝問過沐雪,知道她除了一開始哭,后來只是覺得自己眼睛腫著氣色不好才不往她面前來,這才松了口氣。 若是遇上心思細(xì)膩好面子的姑娘,這樣的事情落到身上,尋死覓活都是可能的。 說到底,還是得她自己想通。 三日后,留書重新回來伺候,除了看起來憔悴些,和以前并沒有什么不同,看到傅清凝看她,還有些不好意思,“多謝夫人體諒奴婢。夫人真心是天底下最好的主子了,奴婢做出這樣的事,夫人都沒有厭了我,往后奴婢一定收心,認(rèn)真伺候夫人。別的都不多想了?!?/br> 傅清凝笑了,“嫁人還是要嫁的,遇上合適的人,我給你做主?!?/br> 留書搖頭,“夫人幫奴婢看著就行,奴婢自己看不清人心。夫人眼明心亮,看上的人一定不差?!?/br> 她垂著頭,“其實奴婢并沒有覺得他是讀書人會帶給我什么,只是奴婢心悅他,剛好他也心悅奴婢……” “夫人,往后奴婢再不會提起他了。” 經(jīng)歷這么一遭,日子似乎過得很快,這幾日貢院中陸陸續(xù)續(xù)有人抬出,趙伍整日什么都不做,傅清凝只讓他盯住貢院門口,就怕趙延煜和他爹出來時沒人接應(yīng)。 到了最后一日,傅清凝半夜就爬了起來,讓沐央和趙伍各架一馬車去了貢院那條街的街口,因為去得早,還排在前面,配著大刀的官兵肅穆地守在街口,傅清凝只看得到里面空蕩蕩的街道。 別看最后一日,也還有人承受不住的被抬出來,面如土色,站都站不穩(wěn),只能任由官兵拖著,好在出來后大半都有書童接應(yīng)。傅清凝在邊上看著,越發(fā)擔(dān)憂,趙延煜平日里看起來身子康健,其實身上挺單薄的,又是個養(yǎng)尊處優(yōu)的,這幾日在里面,吃不好住不好……還不知道怎么煎熬呢。 到了午時,遠遠的看到街道中出現(xiàn)了許多人,不過由官兵站在路旁,還算有序。那些人都滿是狼狽,有些自己走著,也有互相扶著出來的。 傅清凝看到門口終于開始放人,緊張之余又松了口氣,好歹熬到了最后,無論結(jié)果如何,十年寒窗也總算是對自己有了交代。今早上才被抬出來的那些人,說是功虧一簣也不為過,現(xiàn)在是被抬出來了,等身子恢復(fù)過來還不知道怎么后悔呢。 看到前面有人出來,周圍一陣sao動,不時有人想要往前擠,好在傅清凝來得早,又是把馬車架到前面來的,她不用下馬車,站在門口往前,比邊上的人高了許多,看得也遠。 但是書生都是一樣的青色長衫,手上拎得籃子也一樣,乍一看除了高矮之外,其余根本沒什么不同。至于胖瘦,但凡是得了舉人功名的,都沒有幾個胖的。 走在前面的都精神不錯,不只是傅清凝一個人在找,沐央和趙伍也在努力看著。青色人潮往門口涌了過來,但始終沒有找到趙延煜。 人群涌出,周圍不時有人扶著書生離開,傅清凝的心里漸漸地焦灼起來,不會是真受不住煎熬走在最后了吧? 突然,她看到人群中有兩人攙扶著往外走,確切的說是年輕的那個扶著年老的,那年紀(jì)大些的幾乎是全身靠在他身上。傅清凝眨眨眼,怕自己眼花看錯,待確定自己沒看錯后,忙招呼另一架馬車上的趙伍,“那邊就是你們公子,趕緊的?!?/br> 趙伍往她指的方向看了一眼,一拉沐央,和趙瑾的隨從一起跳下馬車,往門口去了。 傅清凝不錯眼的看著他們,看著他們越來越近,然后被沐央和趙伍接過扶著過來,忙側(cè)開身子幫著去拉趙延煜,“小心些。” 趙延煜眼底發(fā)青,面容憔悴,看起來精神還好,傅清凝暗暗松了口氣,遞上茶水,問道,“怎么樣?” 趙延煜擺擺手,“我沒事。把爹接到我們院子里,給他請大夫?!?/br> 傅清凝應(yīng)了,見他困頓,忙道,“先別睡,一會兒回去用膳洗漱過后再睡?!?/br> 趙延煜眼神里滿是笑意,黯淡的面色都隱隱發(fā)光,“放心,我不睡,好幾日沒看到你了,我想好好看看你?!彼麆恿藙由碜?,將頭枕在她的膝上,看著她的眼睛,“你不知道,貢院里面就一個床板,白日當(dāng)桌子,夜里當(dāng)床,咯得人生疼,第一夜我根本睡不著,就想你了。等后來,我坐在那里都開始打瞌睡,閉上眼睛,夢里還是你。” 傅清凝忍不住笑開,“你可是去考會試的?!?/br> 趙延煜點點頭,“我除了考試的時候腦子清明,別的都是一片混沌?!?/br> 他說話間眼皮又垂落下去,卻還強撐著不睡過去。好在他們離自家的院子很近,一進門,先去洗漱,等趙延煜出來的時候,飯菜已經(jīng)擺上桌子。 大概是餓得狠了,端起碗就開始吃,兩口之后,想起什么,“爹呢?” 傅清凝忙遞過去一碗湯,“公公那邊和你一樣,我還請了大夫,先前就付過銀子了的,會先過來看,等大夫看過他,一并過來給你把脈?!?/br> 趙延煜聽到傅清凝說趙謹(jǐn)那邊和他一樣時又重新埋頭吃飯,往日里盡顯斯文的翩翩公子,此時對著一桌飯菜,幾乎是狼吞虎咽。 聽到大夫要過來給他把脈,也沒拒絕,最上卻抽空道,“其實我沒事。” 傅清凝已經(jīng)過去鋪床,笑道,“你就當(dāng)是讓我放心,可好?” 趙延煜不再說了。 趙謹(jǐn)那邊是饑餓太過,又太費神才有些傷了身子,趙延煜年輕,身子要好一些,不過兩人都開了藥方補身。 父子兩人先洗漱,再吃過飯后上床沉沉睡去。 等他們睡了,天色已過午,傅清凝看著床上躺著的人,才真正松了口氣。 昨夜她也沒睡好,現(xiàn)在人已經(jīng)平安回來了,暫且顧不上其他,她也困頓起來,干脆上床陪著他一起睡。熟悉的墨香縈繞在鼻尖,她很快沉沉睡起,嘴角笑容勾起,有種安心的感覺。 翌日早上,趙延煜醒過來后又睡了過去,傅清凝則起身了,她睡得背疼,干脆起來走走。 沐雪從前院進來,“夫人,老爺?shù)难诀哌^來了,非要見人?!?/br> 傅清凝這才想起,趙謹(jǐn)還住在前院呢,“讓她們來,輪流伺候?!?/br> 就趙謹(jǐn)那葷素不忌的,傅清凝還真不太想讓自己的丫鬟去伺候他。她們只是送上門來,剛好。 沐雪應(yīng)聲去了,卻又飛快進來,面色不太好,“夫人,老爺喚不醒,她們鬧著要請大夫?,F(xiàn)在這個時候,大夫……”應(yīng)該是請不到的。 “我看看去?!备登迥チ饲霸?,一眼就看到圍著床前嚶嚶哭泣的幾人,煙兒因為有身孕,并不擠在前面,只扶著并不明顯的肚子站在一旁擔(dān)憂的看著??吹剿M來,煙兒最先奔過來,“少夫人,老爺他為何不醒?您倒是讓人去請個大夫??!” 傅清凝無奈,看著她的肚子退后一步,道,“昨日已經(jīng)請過大夫了,大概是因為太累……” “太累!”煙兒明顯不相信,質(zhì)問道,“什么樣的累會這么多人擱床前鬧騰都不醒?” 傅清凝揚眉,看了看那邊低眉順眼的如顏和荔枝,又看看面前張牙舞爪的煙兒,很明顯,面前這位最近膽子見漲。“你不信我,那你去請啊?!?/br> 煙兒噎住,“我有孕,怎么好上街?擠著了可怎么好?你安的什么心?” 傅清凝搖頭,伸手一指門口,“你出去?!?/br> 煙兒一愣,傅清凝已經(jīng)不耐煩的看向沐雪,“拉她出去,小心她的肚子。以后別讓她出現(xiàn)在我面前。” 沐雪上前,不由分說鉗住她雙手,拉著她就往外走,煙兒不敢掙扎,順著沐雪的力道往外走,大叫道,“我肚子里有孩子,要是有個三長兩短,老爺不會放過你們?!?/br> 聲音漸漸地遠去,傅清凝掏掏耳朵,“她太吵了,大夫說公公需要靜養(yǎng),她如此對病情不利,身上有孕不好伺候,免得過了病氣。你們倆輪流伺候著,要是發(fā)現(xiàn)不對,可以讓人來找我?!?/br> 恰在這時,床上的趙謹(jǐn)睜開了眼睛。 傅清凝無語,就像是煙兒說的,方才那樣鬧騰他都沒醒,現(xiàn)在安靜些了他反倒醒過來了。 看到他醒了,如顏撲了上去,“老爺可算是醒了,我好怕?!?/br> 邊說,眼淚就掉下來了。 荔枝也一臉憂色,“老爺,您好些了嗎?” 趙謹(jǐn)看了看屋子里的人,一只手搭上額頭,皺眉問道,“方才在鬧什么?” 如顏看了一眼傅清凝,率先解釋,聲音如水,“是煙兒過來大吵大鬧,少夫人怕她吵著您,又看她有身孕怕被過了病氣,讓她回去靜養(yǎng)。她非不肯,少夫人就讓人扶了她回去歇著?!?/br> 荔枝聞言,面色不變,附和道,“煙兒meimei年輕不知事,多虧了少夫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