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jié)
“哪家不納妾?”趙謹(jǐn)就想不通了,“怎地輪到我就不行?” 趙延煜正色,“因為別家是男人賺錢養(yǎng)家?!?/br> 趙謹(jǐn)噎了下,“那我是讀書,讀書要用心,不能費神。再說了,我們家的銀子都是你祖父留的,可不是你娘賺的?!?/br> 趙延煜最不喜的就是他這么輕飄飄的拂去于氏的功勞,“要不是我娘,你能為美人一擲千金?還三萬兩買美人,你知不知道三萬兩可以做許多事?永和街的鋪子都能買半間了,每個月光是租金就有一百兩……” 趙謹(jǐn)擺擺手,“不要這么俗?!?/br> 趙延煜滿心無力,真是跟他說不明白,半晌才道,“既然俗氣,往后你別問我娘要銀子花了?,F(xiàn)在你也為官了,賺錢養(yǎng)家糊口肯定沒問題。整個譽國那么多的知縣都能養(yǎng)活一家子。我和娘還有兩個弟弟不需要你養(yǎng),你只管好自己和你那些丫鬟就行了?!?/br> 趙謹(jǐn)啞然,忙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們父子倆怎么就說到這里來了,今天我找你有事情商量,我那外放的位置還沒著落呢,要不要拿銀子打點一番?” 趙延煜一口拒絕,“打點什么?銀子這么俗氣的東西,上官都不會喜歡的。你只安心等著就是了。” 趙謹(jǐn)惱怒,“那等到猴年馬月去?” 事實上根本不用等到猴年馬月,趙謹(jǐn)?shù)娜蚊芸炀拖聛砹耍褐掭犗碌奈┛h縣令告老,剛好他去補這個空缺。 沒想到還真的只是個縣令,趙謹(jǐn)有些失望。趙家在梁洲還算是有頭有臉的人家,但那只是底蘊。要說官場上的人脈那是一點沒有,薄弱得很,這任命根本沒法改。拿著銀子都找不到門路,更何況他還沒銀子,讓人安慰的是好歹是梁洲,四舍五入一下就是回家了。 這下好了,父子兩人可以一起回鄉(xiāng)了。 這一次回去還是一樣坐船,傅清凝兩人的東西好收拾,且他們還要再來,不需要怎么收拾,還留趙伍在這邊看著呢。 而趙謹(jǐn)和他們不同,傅清凝兩人一路上沒置辦什么東西,都是消耗,東西越來越少。趙謹(jǐn)?shù)购茫I了美人,還給美人買了各式衣衫首飾,且他這一去,稍微幾年之內(nèi)別想回京城了,就像是他自己說的,很可能就在那地方蹉跎一輩子了。要知道,前任惟縣縣令就是告老。所以,東西都得收拾全了,好家伙,十來個大箱子。 這個時候,正是許多舉子離京之時,余蘭氏那邊租房的眾人也終于返鄉(xiāng)的返鄉(xiāng),搬走的搬走,長期住在這邊,哪怕是租房,也負(fù)擔(dān)不起,下一次會試得三年后呢。 她們母女也就搬了回去,前院徹底空了下來。走前還和傅清凝算清楚了盈利。 這邊院子,留下趙伍看著,要是沒意外,最多兩三個月他們會再回來,翰林院還等著趙延煜入職呢。 他們走的那天,風(fēng)和日麗,是個好天氣,不是好天氣船只也不敢啟程不是? 回去的時候是大船,就是梁洲城中四大商戶和知州府一起分股的那艘船,主要以拉貨物為主,帶人是順便。別看只是順便,住人的艙房可比他們來時那個舒適得多。 第五十七章 到家 傅清凝站在船頭,看著京城離自己越來越遠。邊上留書也怔怔的看著。 傅清凝余光瞄到,想起什么,問道,“方才站在碼頭上看著我們那人……” “就是他了?!绷魰焓秩シ鏊?,“夫人,后來我回想,都不知道他到底對我有幾分真心,還是只是單純的利用我?!?/br> 傅清凝回憶了一下,當(dāng)初余蘭氏找上門來讓她借房子,要不是留書幫腔,其實她根本不會愿意陌生人住進自己家中,因為她根本不缺那點盈利。至于買rou菜,完全可以給她銀子代買。 “他愿意送到碼頭上,對你大概還是有幾分真心的?!备登迥龑嵲拰嵳f,這邊離他們住的院子可不近,坐馬車都得大半日,“不過,無論有沒有,他娘都不會答應(yīng)你做她兒媳婦?!彼?,該放下還是要放下的。再說了,這一回余蘭氏搬回去后,等閑不會和他們家來往了。 “夫人,奴婢明白,就是想不通。我看著就是那么傻?”留書扶著她進門,艙房中沐雪正整理屋子呢,這一住至少也要大半個月。 屋子比來的時候?qū)挸?,光線也好,船上的客人不多。沒有來時那么復(fù)雜,且這船上還有傅家下人,比來的時候好太多了。 趙謹(jǐn)精神不太好,這一回他把荔枝如顏還有煙兒全部帶回來了,甚至于煙兒一家人他還想全部帶著,后來被趙延煜擋了,讓他們以后找別的船過來。 后來不知怎么說的,煙兒爹娘哥哥他們不愿意離開京城去梁洲,趙謹(jǐn)干脆放了他們一家身契,只帶走了煙兒。 剛好這艘貨船直達梁洲,就連到了甘州時,也只停兩個時辰補給。傅清凝他們一直沒下船,趙謹(jǐn)這一回門都不出了。 半個月后,船靠在了梁洲碼頭上,傅清凝要下船,就聽到有人喚,“清凝……” 傅清凝抬眼看去,就看到吳氏和于氏還有傅誠都碼頭上,見她看過去,努力朝她揮手。 她的臉上頓時就綻開了笑容。 到了梁洲就不用著急了,行李搬下船,自然就有趙家的人過來接應(yīng)。 吳氏拉著傅清凝的手上下打量她,見她面色紅潤,眉眼舒朗,甚至比以前還豐腴了些,頓時放下了心,嘴里不停念道,“好,好……” 一旁傅誠看著她的眼神里也頗為欣慰,和那邊的于氏一起看著趙延煜,時不時也問上一句。對于傅誠的問話,趙延煜都認(rèn)真答了,和以前一樣謙恭有禮,傅誠本來有些不安的心頓時就放下了。 和這邊的殷殷囑咐和相見歡不同,趙謹(jǐn)帶著幾個丫鬟下船時,于氏只瞄了一眼后就收回視線。 而趙謹(jǐn)身后的如顏和荔枝低眉順眼,只煙兒好奇的四處張望。 荔枝最是懂規(guī)矩,走到于氏身邊,規(guī)矩一福,“奴婢給夫人請安。” 如顏緊跟著她也請安,“奴婢給夫人請安?!?/br> 于氏看著如顏美貌的臉和她格外婉約的動作,似笑非笑看了一眼心虛的趙謹(jǐn),“起來吧。” 如顏起身,煙兒自然看到了兩人的動作,好奇的看向趙謹(jǐn),嬌俏笑問,“老爺,這位就是夫人了嗎?夫人看起來挺寬和的?!毙‘a(chǎn)后的她還沒養(yǎng)回來,面色蒼白,故作嬌俏的模樣看起來并不可愛,有些惺惺作態(tài)。 趙謹(jǐn)清咳一聲,“許久不見,夫人近來可好?” 碼頭上人來人往,于氏并沒有難為他們,聞言點頭道,“好,老爺可好?” 問完,自顧自笑著接話,“老爺出門一趟,身旁美人又多了倆,這位……”她看向煙兒,“看起來身子似乎不太好。老爺,不是我說,我們家雖然不缺那幾個買人的銀子,但起碼得身子康健才能伺候好您?!?/br> 上下掃一眼煙兒,眼神中的嫌棄毫不掩飾。 于氏的眼神平淡,只那么一掃,煙兒臉上的笑容僵住,挽住趙謹(jǐn)胳膊的手不自覺就放了下來,人也站直了些,眼圈卻紅了,“夫人這話奴婢不認(rèn),先前奴婢剛剛無故小產(chǎn),身子還沒養(yǎng)回來。并不是一開始就是這破敗的身子伺候老爺?shù)??!?/br> 聽到小產(chǎn),于氏臉上的笑容收斂起來,眼神里冷意閃過。不再理會煙兒,看向那邊的傅誠兩人,“讓親家看笑話了。今日天色不早,清凝也剛回來舟車勞頓,不如一起去府上為他們接風(fēng)?” 傅誠和吳氏早就發(fā)現(xiàn)了那邊詭異的氣氛,這事情真是沒辦法說,他們的身份,也不能指責(zé)趙謹(jǐn)。只假作和傅清凝認(rèn)真敘舊,看不到那邊幾人之間的交鋒一般。此時聽到于氏這樣說,忙表示于理不合,等傅清凝安頓好了再回家去看他們就行了。 笑話,看到那邊氣氛不同尋常,他們才不會沒眼色的湊上去,再次給趙延煜父子道了喜,吳氏又低聲囑咐傅清凝讓她抽空回家,之后就告辭離開了。 看著傅誠兩人漸漸遠去,傅清凝眼眶一酸,險些掉下淚來,趙延煜忙輕聲安慰。那邊行李已經(jīng)搬上馬車,于氏招呼眾人回府。 傅清凝和于氏坐一架馬車,馬車?yán)餁夥者€算和諧,于氏笑著打量傅清凝,“看起來過得不錯。這一年來多虧了你幫我照顧延煜,延煜得中,你功不可沒?!?/br> “不,夫君得中是因為他苦讀。我也沒怎么照顧他,平日里他照顧我比較多。”傅清凝忙謙虛。 于氏含笑拉著她的手,眼神朝馬車后面看了一眼,“她們……不關(guān)你事。我已經(jīng)習(xí)慣了,他要是不帶幾個回來,我才會奇怪。” 傅清凝確實有些尷尬,“娘,您別難受。從京城還沒回來的時候,我有聽到夫君跟爹說讓他赴任之后養(yǎng)家糊口來著,還說娘和我們還有兩個弟弟不用他管,他只管好自己和那些丫鬟就行……” 她說這些話時,格外仔細(xì)的觀察于氏神情,以后怎么待趙謹(jǐn),于氏這邊的態(tài)度很重要。若是她放不開,傅清凝就得恭恭敬敬的待趙瑾,最起碼表面上得如此。 “挺好的。”于氏含笑點頭,“是得讓他知道知道他那些美人一個月的花費了?!?/br> 傅清凝其實是想安慰于氏,表示趙延煜是心疼她,站在她這一邊的,不知怎的就說到了這里。她發(fā)現(xiàn)自己在親近的人面前,似乎格外放松,話都不會好好說了。 于氏一點沒有見外的意思,問道,“方才那名煙兒的丫頭是怎么回事?” 傅清凝將京城發(fā)生的事情一一說了,末了道,“他們將煙兒有孕的事情弄得人盡皆知,我和夫君不喜她爹對我們的算計,于是就鬧了一場,想要發(fā)賣了他們一家,爹就帶著他們搬了出去?!?/br> 于氏面色如常,嘴角笑容帶著譏誚,“他就是這么憐香惜玉,以為這世上的女子都是溫柔善良的。卻不知道她們將全部的溫柔給了他,余下的各種諸如嫉妒鄙視,貪心不足之類的種種全部都給了我們母子?!?/br> 她語氣嘲諷,傅清凝聽得難受,“娘?!?/br> 于氏見她如此,倒笑了出來,“一晃二十年了,我早就習(xí)慣,也不是沒努力過,生下延煜后,他和我的丫鬟茍且生下嬋兒,我也原諒了他。男人嘛,總會好色的……但是他葷素不忌,越發(fā)得寸進尺,我干脆就不管了,這樣自己還能過得好些?!?/br> 婆媳兩人說話間,趙府到了。 傅清凝下了馬車,扶著于氏進門,她很佩服于氏的灑脫和果斷,這樣的人,無論什么時候,都能把自己的日子過好。 家中和以前沒什么不同,傅清凝和趙延煜的院子,一如他們離開時,打掃得一塵不染,屋中擺設(shè)都沒變過。 老嬤嬤笑著道,“夫人經(jīng)常過來看?!?/br> 傅清凝和趙延煜對視一眼,都有些酸澀。在沒了夫君之后,于氏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兒子身上。 船上無論如何都沒有家中舒適的,哪怕在京城那院子里,傅清凝也沒有這樣安心的感覺。 一夜無夢,傅清凝醒來時天色已經(jīng)大亮,邊上趙延煜正睜著眼睛看著帳幔頂,似乎在發(fā)呆,她這邊一動,他立時轉(zhuǎn)過頭來,“你醒了?” 傅清凝看了看窗外熱烈的陽光,又閉上眼打算繼續(xù)睡,突然想起什么,今日這窗戶的位置不對! 她翻身坐起,推了一把邊上的人,“趕緊起來,我們得去請安?!?/br> 趙延煜眼神里的茫然褪去,“別著急,娘不會怪罪的?!?/br> 傅清凝正在穿衣,百忙之中回頭瞪他一眼,“話不能這么說,我身為兒媳婦,沒回來就算了,回來了是一定要去請安的,娘不怪罪是娘寵我,我可不能恃寵生嬌。” 說話間已經(jīng)穿好了衣衫,坐到了妝臺前準(zhǔn)備梳妝,從鏡子里看到趙延煜慢吞吞的動作,忍不住催促道,“你倒是快些?!?/br> 第五十八章 娘家 趙延煜沒答話,不過動作快了許多,衣衫穿好后又去妝臺前幫她畫眉,這個是兩人成親之后趙延煜新練出來的。 傅清凝頗為滿意他這門手藝,照例夸了下,兩個人一起洗漱過后,才往正院去。 今日的正院和以前有些不同,往日里不喜歡見通房的于氏,今日在正院中卻烏泱泱站了一片,環(huán)肥燕瘦,各色美人都有,每個人身上的衣裳,首飾都是新的,哪怕不新也不陳舊,各人氣色還都不錯,看得出來平日里并沒有被虧待。不止如此,一個個還偷瞄站在前面的趙瑾。 傅清凝看到這樣的情形,腳下一頓,再看到人群前面笑吟吟的于氏和面色不太好的趙謹(jǐn),有些想要轉(zhuǎn)身就走,趙延煜說得對,一兩次不請安,于氏根本不會怪罪,她著急忙慌的跑來……這情形很尷尬。 婆婆當(dāng)著兒媳婦的面處理公公的通房什么的,實在是不多見。 正想找個合適的理由退,那邊于氏已經(jīng)看到了兩人,含笑招手,“你們過來。” 趙延煜拉著傅清凝上前,欠身一禮,“娘?!庇挚聪蜈w謹(jǐn),“爹。” 聽得出來,那聲娘和爹語氣完全兩樣。 傅清凝緊跟著也福身。 落在趙謹(jǐn)眼中,就有些惱怒。 于氏對于他們之間的機鋒似乎沒注意到一般,“你爹不日就要啟程赴任,這些丫頭留在家中也是守活寡。我是女子,最是知道女子的苦楚。她們一身榮辱皆系于老爺,還是跟著一起去的好?!?/br> 她轉(zhuǎn)而看向面前一群面色各異的女子,正色道,“今日讓你們都來,就是告知你們一聲,回去都收拾了東西,等老爺啟程赴任,你們也都隨著去吧?!?/br> 眾女子驚訝有之,更多的都是驚喜,紛紛福身謝過。 與之相對的,站在最前面的趙瑾面色難堪,“夫人何必如此?” 于氏不看他,只擺擺手,“散了吧,早些收拾好,別給老爺添麻煩,再耽擱了他的行程就不好了?!?/br> 眾丫鬟無論心里怎么想,面上都滿是喜色的道了謝,然后飛快褪去。 屋子里很快就只剩下了幾人,趙謹(jǐn)?shù)哪樕珜嵲诓缓茫胺蛉瞬槐厝绱舜蠖??!?/br> 于氏淡然,“老爺打算帶我赴任嗎?” 趙謹(jǐn)頓住,半晌才道,“府中得有人看著,交給別人我不放心?!?/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