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節(jié)
傅清凝想了想,道“這樣,明日早膳的時候你再敬茶。” 紀(jì)瑛兒有些緊張,“嫂嫂,公公會不會不喜我?” “怎會?”傅清凝奇怪道,“你挺好的啊?!边€有一句話傅清凝沒說,紀(jì)瑛兒可是御史府得寵的女兒,趙瑾只要腦子清明,就不會不喜她。事實(shí)上今日趙瑾都沒問起趙延展的妻子,可見他根本沒把這三兄弟會娶什么樣的妻子放在心上。就拿她來說,還是長媳呢,一個商戶出身,趙瑾也從來沒給過她臉色看。 做人能如他一般隨性,絲毫不關(guān)心妻兒,也是本事。 傅清凝本以為吵過這一場后,想要再見面應(yīng)該是第二天了。沒想到當(dāng)天夜里,她都準(zhǔn)備歇了,外頭留書的聲音響起,“夫人,老爺說想要見你?!?/br> 傅清凝都躺下了,趙延煜皺眉,吩咐道,“這么冷的天,讓老爺早些睡,有什么事情明日再說。” 留書應(yīng)聲去了。 幾息后,院子外面突然起了喧鬧之聲,傅清凝和趙延煜對視一眼,說著就要起身,“你歇著,我看看去?!?/br> 趙延煜按住她,“你都睡了,還是我看看去吧?!?/br> 傅清凝沒再堅持,她很懷疑外頭鬧事的人就是趙瑾,一般人留書她們也不會讓她們進(jìn)后院。 “讓她出來,我倒要問問她,她嫁入趙家這么多年,我可有虧待過她!” 趙瑾的聲音。 傅清凝再裝傻也不成了,裹了披風(fēng)出門,一眼就看到趙瑾揮開留書,大踏步進(jìn)門,后頭跟著哭得泣不成聲的邱氏母女。還有個不認(rèn)識的女子懷中抱著個襁褓不遠(yuǎn)不近的跟著。 事情很明顯,邱氏那邊找趙瑾告狀了。 得,一時半會兒掰扯不清,睡覺是別想睡了。 看到她出來,趙瑾推開趙延煜,上前兩步,質(zhì)問道,“延煜媳婦,我這個做公公的沒有為難過你吧?” 傅清凝點(diǎn)頭,“自我嫁入趙家,您對我一直挺好的?!?/br> “那就好?!壁w瑾伸手一指邱氏,“你爹娘總教過你要孝敬長輩吧?你這么對你二嬸和堂妹,這就是你傅家的教養(yǎng)?” 傅清凝的臉冷了下來。 趙瑾說她什么都可以,甚至指責(zé)她不敬長輩,訓(xùn)斥幾句也可,但是他不能順帶嘲諷傅家,這跟說傅誠和吳氏的教養(yǎng)有什么區(qū)別? 那邊趙延煜不由分說一把拽住他就走,“爹,你喝多了。怎么能這么說清凝,又關(guān)傅家什么事?這里頭的事情挺復(fù)雜的,不是二嬸說什么就是什么的?!?/br> 趙瑾甩開他,“那你說怎么回事?今日不說清楚,誰也別想睡!” 傅清凝雙手環(huán)胸,閑閑出了廊下,“公公有吩咐,自然不敢不從。要不然我傅家教養(yǎng)豈不是又有問題?” 趙延煜聽她這話語氣不對,拉住她勸道,“清凝,你別生氣?!眽旱吐曇?,“你跟他犯不著,氣壞了身子是你自己的?!?/br> 一行人很快到了前院堂屋,趙延展夫妻倆和趙延善都來得很快,反倒是于氏最后到,進(jìn)門就道,“大半夜的不睡覺,鬧什么?” “鬧什么?”趙瑾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怒氣沖沖,“我讓弟妹到京城來見見世面,你就是這么照顧她的,難道我不該生氣?都言子不教父之過,你們?nèi)绱藢ΥL輩,我是這么教的?” 邱氏身上只著了單薄的舊衣,凍得瑟瑟發(fā)抖,見眾人望過去,只低著頭哭,“大哥,是我闖了禍。他們這么對我也是應(yīng)該的,我早就想要回鄉(xiāng)去找你,可是大嫂不讓,也不給我出路費(fèi),平時防我們母女跟賊一樣,東西丟了,先到我們那小院子去搜……要不是我身上一枚銅板都無,我早就帶著延喜離開了……” 嘴上說著不怪,但滿口怨氣,說到底還是在告狀。 果然,趙瑾聽到這話更怒,“你們反了天了!這日子不想過了,是不是?” 于氏絲毫不懼,“你拍什么桌子?這日子不過了又如何?” “你說得輕巧,一大家子不要開銷?京居不易,你讓這兩個蠢貨來短短兩日就害得延煜進(jìn)了刑部大牢,要不是清凝連夜跑去找證人,延煜還有沒有命在都不知道。就這我還能給她們一口飯吃,還是看在她們是趙家人的份上,要不然,我殺了她們的心都有!” 提起這個,趙瑾滿臉疑惑,看向一旁的趙延煜,“他這不是沒事?一家人哪有隔夜仇?” 這話邱氏很是贊同,立時打蛇隨棍上,“大嫂,攀扯延煜的事確實(shí)是我不對,但我是沒辦法呀,我要是不這么說,他們就會打我們母女板子呀。我們從小到大也沒受過這樣的罪,身子本來就虛,那板子打到身上,豈不是要丟了命?” 于氏冷笑,“可你說了之后,那板子就打到了延煜身上!” 這樣扯下去,扯到天亮,也扯不出個頭來。傅清凝靠在椅子上,找了個最舒適的姿勢。 身為晚輩就是這點(diǎn)不好,趙瑾要指責(zé)他們,他們也只能受著。別說她一個兒媳婦,就是趙延煜這個兒子,也不好隨意插嘴。 邱氏知道翻這些舊賬自己沒理,轉(zhuǎn)而道,“那我們母女吃糠咽菜這么久,也算贖罪了吧。我不要求多,每頓一盤葷菜總可以吧?” 于氏似笑非笑,“我說鬧著大半夜做什么呢?不就是想吃rou嘛,直接明說,我讓人給你送就是了,繞這么大一個彎,不嫌累人的,又不值多少銀子?!彼Z氣嘲諷,帶著微微的不屑。 趙瑾皺眉,“銀子銀子,你就知道銀子。你把家中的存銀和鋪?zhàn)永锏挠磕米?,現(xiàn)在鋪?zhàn)咏?jīng)營不下去,已經(jīng)關(guān)了幾家了,我說你到底想不想過日子了?” 于氏冷笑一聲,不答話,別開視線不看他,這一轉(zhuǎn)眼,就發(fā)現(xiàn)門口角落處站了個抱著孩子的女人。當(dāng)下皺眉,“那是誰?” 這屋連伺候的下人都沒有,一開始就揮退了一些,后來有眼力見兒的都自己躲出去了。 屋中從于氏進(jìn)來就吵得厲害,誰也沒注意那邊角落。 其實(shí)眾人雖然不認(rèn)識她,但只看她懷中的襁褓,對她的身份就隱隱有了猜測。 趙瑾清咳一聲,語氣緩和下來,“這是蕊兒。”又看向趙延煜,“她懷中就是你們的幼弟?!?/br> 不待眾人反應(yīng),趙瑾柔聲招呼道,“蕊兒,過來拜見夫人,也讓延煜他們認(rèn)認(rèn)人,看看幼弟。” 蕊兒小碎步上前,規(guī)規(guī)矩矩磕頭,“見過夫人?!?/br> 她抱著孩子,跪下去不甚方便,趙瑾忙過去拉她起身,“夫人大度,你不必這么多禮,小心孩子。” 于氏沉默看著,聞言道,“玉和,你錯了。” 這名字有些陌生,不過傅清凝還是知道的,趙瑾的字是玉和。 趙瑾一怔,回身看她。 于氏看著蕊兒懷中的孩子,“我不是大度,你沒搞出庶子來,怎么都好說。你是個好美色的,這個世上貌美的女子那么多,韶華易逝,她們終究會離你而去,新人換舊人,但是始終我是你妻子,且流有你血脈的孩子不多……” 蕊兒察覺到于氏的視線,將懷中的孩子抱緊,又跪了下去,“夫人,稚子無辜。千錯萬錯都是奴婢的錯?!?/br> 畢竟多年夫妻,雖然他們漸行漸遠(yuǎn),但一開始兩人還是有一段甜蜜的時光的,于氏還喚了他的字,這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趙瑾心里觸動,正想說話,這邊蕊兒抱著孩子又跪下了,他轉(zhuǎn)身彎腰拉她起身,“你有什么錯?快起來?!?/br> 又看向于氏,“這孩子確是我趙家血脈,沒名沒分對他不好,我雖然辭了官,但還是可以納一名妾,我想挑個好日子,納蕊兒為妾室!” 于氏笑著搖頭,“當(dāng)初你不是說那位置是如顏的?” 趙瑾一噎,“我只能納一名妾室,子嗣關(guān)乎家族傳承,自然是孩子要緊。如顏溫柔體貼善解人意,她會理解的?!?/br> “我不答應(yīng)這事,你也還是要納妾?!庇谑蠂@息一聲,“就像是你買貌美的丫鬟一樣,我攔不住,隨便你了?!?/br> 蕊兒一喜,又跪了下去,“多謝夫人。” 于氏擺擺手,淡然道,“不用謝我,要謝就謝老爺吧。” 第一百三十九章 夜半病重 于氏答應(yīng)納妾,屋子里的氣氛陡然緩和了下來。趙瑾面色柔和,提議道,“不如就把日子定在年前,這樣我們過年的時候又多了一位家人?!?/br> 于氏袖子里的手捏的緊緊,面上柔順,“老爺高興就好?!?/br> 這邊氣氛和樂,趙延展順勢提出讓紀(jì)瑛兒敬茶,于氏點(diǎn)頭說好。趙瑾也沒異議,紀(jì)瑛兒給兩人敬茶頗為順利,得了趙瑾一枚玉佩,順勢又給傅清凝他們敬了茶,感謝他們的照顧。 當(dāng)然了,給傅清凝兩人敬茶只是行禮,并沒有磕頭,眼看著茶敬完,丫鬟收拾茶杯,邱氏站在一旁看著,突然道,“說起來,我也沒喝過老二媳婦的茶,是不是應(yīng)該我也有一杯?” 眾人看向她,邱氏越說越覺得自己有理,繼續(xù)道,“再有,延喜也還沒有得老二媳婦的見面禮,于情于理都不合?!?/br> 紀(jì)瑛兒垂下頭,只沉默不語,拒絕的意思明顯。趙延展上前一步,冷聲道,“我可沒有給害我大哥的人敬茶的閑心?!?/br> 邱氏面色青白交加,她本以為眾人會讓她順著這個臺階下來,這茶一敬,她還是趙延煜二嬸,眾人待她自然就會如當(dāng)初在梁洲一般。萬萬沒想到趙延展如此不給面子,這真心在她意料之外,一開始她以為拒絕的會是趙延煜夫妻,畢竟最直接的受害者是趙延煜,且傅清凝也不像是好說話的樣子。趙延展雖然沉默寡言,對她一直都挺尊敬,至于紀(jì)瑛兒,就是個被嬌寵長大的單純姑娘。 她有些無助的看向趙瑾,“大哥,我知道錯了。再說,如果不是因?yàn)檠屿?,那些人也不會刻意陷害我們母女,說起來我們無端端被關(guān)了那么久,也是受害者啊。認(rèn)真論起來,這場牢獄之災(zāi),我們也是被牽連的無辜人?!?/br> 趙瑾點(diǎn)頭,看向趙延展,“延展,你二嬸說的有理,要不是因?yàn)槟愦蟾绲奈恢?,她也不會有這場牢獄之災(zāi)。大家都是一家人,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br> 趙延展別開臉,“在我這兒過不去。” 趙瑾有些生氣,掃一眼于氏,皺眉問,“那你想怎么樣?你二嬸也無辜,我承認(rèn)她膽子小,被嚇唬了就胡說八道,但她也不是故意……” 趙延展打斷他,“但若是抓進(jìn)去的是別人,比如我,哪怕事情是真,也死都不會攀咬大哥的。爹,你把她們當(dāng)一家人,她們可未必!” “胡說什么?”趙瑾生氣,“大半年不見,你這脾氣見長,都是跟誰學(xué)的?” 說這話時,他意有所指,看一眼那邊的于氏。 于氏冷哼一聲,懶得理他。 不得不說,看到趙延展這樣和趙瑾犟著,證明孩子知道心疼娘,也知道親疏遠(yuǎn)近和對錯,于氏心里暗暗有點(diǎn)爽快。 紀(jì)瑛兒悄悄拉他,趙延展執(zhí)著看著趙瑾,問道,“爹,我不知道你讓她們來京城做什么?除了來回花銀子。除了拖后腿,還是拖后腿,這一回要不是嫂嫂機(jī)靈,大哥就不一定回得來了?!?/br> 邱氏不滿,就要說話,趙延展打斷她,率先道,“她們是被大哥牽連進(jìn)牢中不錯,但我們也盡力救了。而且,那些人已經(jīng)盯上了大哥,沒有她們,也會牽連別人,說句難聽的,我寧愿那人是我和三弟,而不是她們這樣的……”蠢貨。 最后兩個字他沒說出來,但眼神表達(dá)的就是這個意思,看著邱氏母女滿滿都是嫌棄。 邱氏捂著臉哭,趙瑾被那眼神刺激得怒了,“你那是什么眼神,她是長輩,要是哪天我不小心也牽連了你們,是不是你們也這樣對我?” “不會!”趙延展篤定道,“你是我爹!” 趙瑾聽到這話沒覺得被安慰,尤其最后強(qiáng)調(diào)那句,讓他更加生氣,“你意思若我不是你爹,你就一樣嫌棄我?” 趙延展別開眼神,沒答話。意思很明顯了。 趙瑾?dú)獾眯乜谄鸱?,看向趙延煜和趙延善,“你們也這么想?” 紀(jì)瑛兒有些著急,要是氣出個好歹,對趙延展可不是什么好事,“公公,您別生氣,延展他喝多了,說了什么他自己都不知道,不信您明日起來問他,他指定忘記了。” 趙延煜此時站起身,于氏拉他一把,微微搖頭,趙延煜有些疑惑,咽下了口中本來要說的話,只道,“今日事情挺多的,大家都累了,來日方長,都先回去歇著,有事情明日再說。” 輕描淡寫就把這場爭執(zhí)揭過去了。說完,不理會趙瑾鐵青的面色,看向于氏,“娘,兒子送您回房?!?/br> 于氏點(diǎn)點(diǎn)頭,率先出門。趙延展和趙延善連著傅清凝和紀(jì)瑛兒忙跟了上去,走前還不忘趙瑾福身。 趙瑾看著被眾人簇?fù)碇x開的于氏,只覺得憋屈,再看看邊上的蕊兒和只知道哭的邱氏母女,莫名覺得有些孤獨(dú)。 一行人送了于氏到她院子門口,于氏頓住腳步,“清凝,這幾日事情多,你仔細(xì)著些。” 傅清凝笑著應(yīng)了,于氏深深看了面前的幾個兒子一眼,先是欣慰,然后眼神漸漸地復(fù)雜起來,昏黃的燈籠光中她面色變幻,半晌,她擺擺手,“回去吧,都早些歇著?!?/br> 看著她進(jìn)了院子,幾人才轉(zhuǎn)身準(zhǔn)備回房,趙延煜囑咐他們,“早些睡,明日還要去點(diǎn)卯,別耽誤了正事?!?/br> 趙延展欲言又止,“大哥,爹他若是長期住在府中……” 趙延煜抬手止住他的話,“我心里有數(shù)?!?/br> 等趙延展夫妻兩人和趙延善離開,趙延煜拉著傅清凝回院子,低聲道,“我會盡快讓他回去,最遲過完年。這些日子他若是過分,你別放在心上?!?/br> 現(xiàn)在離過年算算也沒多少日子,傅清凝應(yīng)了,“我看看晏兒去。” 趙延煜忙道,“我陪你一起?!?/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