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遠(yuǎn)之思量道:“五殿下較四殿下小了一月，但課業(yè)出眾，如今已破格升至蟬鳴院中讀書。只是仍舊不善言辭，很少與他人來往。”

    瑾王拂了拂茶盞，似嘆非嘆:“他患有口吃，便不愛說話?；市忠嗖豢粗兀顾l(fā)沉默寡言。”

    提及圣上，慕遠(yuǎn)之便并未多言。

    “罷了。”瑾王執(zhí)起案上一枚棋子:“此事我日后再與皇兄說，今日不談?wù)?，你我對弈幾局?！?/br>
    慕遠(yuǎn)之笑道:“是?！?/br>
    第17章 留戀人世間

    五皇子臨徽，今年六歲，于蟬鳴院中讀書。

    臨徽的母族卑微，又患有口吃，素來不受圣上看重，在宮中遭受過諸多冷落。直到他三歲那年，被彼時還在世的皇后阮連曦收養(yǎng)，日子才好過一些。

    皇后乃若若的親姑姑，故而臨徽也可算是若若的表哥。皇后待臨徽甚好，關(guān)懷備至，然好景不長，臨徽四歲時，皇后因病逝去。

    圣上痛悼先皇后，竟責(zé)怪臨徽，暗中怨他累及先皇后，致使皇后心神勞累，故而病去。

    至此，臨徽愈發(fā)沉默寡言。

    鹿鳴書院中

    素雪簌簌落了三日，書閣外積了厚厚一層雪，踩上去便嘎吱嘎吱地響。夫子們于廊下對飲賞雪，又放了學(xué)生半日假，容他們玩鬧去。

    蟬鳴院與綿雨院相隔甚近，蟬鳴院中略大的少年們便結(jié)了伴，約著綿雨院中的后輩玩捉迷藏。

    少年推了推謝淮:“謝淮，一起來罷。”

    謝淮淡淡地凝望庭中素雪:“不去?！?/br>
    少年吃了癟，郁悶地嘀咕:“若不是想讓你小表妹來，才不喚你?！?/br>
    謝淮聞言，斂眸瞥了他一眼。

    少年頓時倉皇逃走:“我可什么也沒說?！?/br>
    若若最后還是去了。

    蟬鳴院的人，將她圍了一圈，信誓旦旦道:“來一起玩罷，你表哥也來。”

    結(jié)果去了之后，卻發(fā)覺謝淮根本沒來。

    然而后悔已經(jīng)來不及了，少年們已經(jīng)飛快地散開，朝她道:“你來尋我們，日落前尋不完便算你輸，到時得喚我們每人一聲哥哥！”

    又互相道:“誰要是第一個被尋到了，就得幫大家寫課業(yè)！”

    若若:“……”

    我把你們當(dāng)小孩，你們卻想當(dāng)我哥哥。

    望著空蕩蕩的庭院，若若心中無奈，只能認(rèn)命捂起眼睛，數(shù)道:“十、九、八……四、三二一！”

    好了，該從那邊尋起呢？

    若若垂眸，捏起根小樹枝，在空中一拋。

    “東邊啊……”若若笑哼一聲:“看看是哪個倒霉蛋被我先尋著！”

    沿著東邊長廊行去，越過幾株風(fēng)中盛放的梅花樹，便來到東邊庭院的假山群中。此處怪石嶙峋，素雪厚重，最適合藏身了。

    若若斂起玉眸，四下搜尋。

    忽然，見一座山石上的素雪落了落。一只發(fā)冠從石側(cè)隱隱顯露出來。

    有人！

    若若得意地一笑，奔到那人身側(cè)，揚聲道:“找到你了~”

    那是位衣著錦衣的少年，捧著本書卷倚坐在山石后。被她一聲驚到，他神色怔怔，往后一仰，素雪頓時塌陷，簌簌灑到懷中。

    若若歪了歪頭，總覺得少年容色清秀，似曾相見般。

    只是她有些忘了。

    臨徽本來借一僻靜之處，靜心讀一讀書的。

    夫子放了半日假，同窗們結(jié)伴玩鬧去了。他孤身一人，只覺得在喧鬧的書閣里更覺得寂寞。于是才來了后院的山石群里。

    只是不曾想，玉眸瑩瑩的小姑娘蹭地從他身側(cè)出現(xiàn)，語笑嫣然地喚“找到你了。”小姑娘他還記得，是先皇后的小侄女，阮青若。

    只是她不記得他了。

    臨徽眸色暗了暗，不著痕跡往后退。

    若若察覺他的動作，瞬間拽住他的衣袖:“不許耍賴！我可是瞧見你了，你還想藏到哪里去！記住，你是第一個被我尋到的，得幫大家寫課業(yè)。”

    臨徽慌張解釋，卻又語結(jié):“我，我，我……”

    他半晌沒說出個字，容色倒是緋紅如霞。

    “我不是?！?/br>
    他語氣低沉，欲將衣袖從若若手中抽出，又怕傷了她，良久才道:“你尋錯了，我不曾，參與你們?！?/br>
    若若狐疑道:“是嗎？你是哪個院的學(xué)生，喚作什么？”

    臨徽望著袖上攥得緊緊的小手，沉默一瞬，放棄了掙扎，垂眸老老實實道:“蟬鳴，臨徽。”

    “總覺得在哪里聽過這個名字?！比羧羲闪耸?，皺眉思量，一瞬后，笑道:“我想起來了，你是五皇子對不對！”

    臨徽:“嗯?！?/br>
    若若面色忽凝，哽咽許久。

    五皇子，書中的男主，日后的天子。

    見到五皇子這一日，若若方才想起。書中的她嫁給他一年后，便在權(quán)謀爭斗中香消玉損，魂歸西天了……

    雖不久之前，若若曾想只活到十六便夠了。

    可如今她不這么想了。

    在這短短時光中，安國侯府，謝淮，都成了她深深眷戀所在。她變得愈發(fā)貪心，愈發(fā)不舍。

    若只能活到十六年，該如何放下這塵世？

    思及此處，心中便涌起一陣驚惶，若若鼻翼一酸，簌簌地就撲下兩行淚來。

    見她忽地就哭了，臨徽心中咯噔一下，不知所措間，倉促地抬袖去拭她的雙頰，語結(jié)道:“別，別哭?！?/br>
    若若卻往后退一步，自己擦了擦眼淚，哽咽道:“別理我?！?/br>
    臨徽神色一黯，抿唇道:“為何？”

    若若低聲道:“因為你越理我，我就死得越快?！?/br>
    臨徽聞言愣了愣，陷入思量良久，他才垂了垂眸，緊緊攥著書卷，緩緩道:“不會的。我不是壞人，不會害你，你別怕?！?/br>
    少年語氣篤定，字字真誠。

    若若一時恍了恍。

    “你在做什么？”

    謝淮冷淡的聲音自身后傳來。

    回眸望去，見他眉間微凝，抱袖冷冷立在假山側(cè)，神色喜怒難辨，只是若有若無地凝望著臨徽。

    臨徽面色微變，忽然從袖中摸出一枚玉佩塞到若若手中，道:“送你，便是許諾你，不會傷你。”

    說罷，抱著書卷匆匆起身走了。

    氣氛一時很微妙。

    若若捏著那枚玉佩，收也不是，扔也不是。尤其是，謝淮那似笑非笑的目光，更令她坐立難安。

    “回府了?！?/br>
    謝淮冷哼一聲，并未多言，只是轉(zhuǎn)身往回走。

    若若頓了頓，還是將五皇子的玉佩暫且收在袖中，想著日后再還給他。

    “表哥?！比羧舾现x淮的腳步，欲與他搭話。無意間瞧見他腰間也有一枚玉佩，便揚笑道:“你的玉佩真好看?！?/br>
    謝淮步履微頓，緩緩垂眸，冷聲道:“不會送你的?！?/br>
    若若:“……”

    我又沒有這個意思。

    默了默，想起日后的悲慘命運，若若斟酌良久，與謝淮道:“表哥，日后若是有人欺負(fù)我，你會幫我嗎？”

    謝淮眉間微皺，斂眸瞧她。

    若若認(rèn)真道:“如果有一個人，所有人都覺得他很好很好，但我覺得他不好，你會站在我這一邊嗎？”

    謝淮聞言，沉默不語。

    他只是望著若若，心想世上怎會有如此蠢笨之人。既要人幫，至少也該掩飾一二，豈能如此直言。

    然而最后，空中素雪悠揚，他還是語氣輕輕道:“好啊，若你待我很好很好的話，我便幫你?！?/br>
    第18章 喧囂聲四起

    謝淮，書中極度難以揣測，謀慮過人的反派。

    那本書若若斷斷續(xù)續(xù)看了一些，謝淮少年時的經(jīng)歷她并不熟悉，只知道日后謝淮成了瑾王黨派，手握重權(quán)，掌管邊境萬千鐵騎。

    即便是日后登位的五皇子臨徽，對鋒芒畢露的謝淮也要退讓三分。

    謝淮性情冷厲，殺伐果斷。要說世上誰能與臨徽作對，唯有謝淮。

    若若蹲在廊下，認(rèn)真思量。

    雖然如今五皇子是個沉默寡言的小可憐，但日后他卻會漸漸展露才能，漸漸得圣上賞識。

    圣上看重五皇子，暗中想立他為儲君。為了扶持五皇子，圣上會將安國侯府的姑娘賜婚給五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