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jié)
“寅子……” 蘇鯉接過來就要往手上戴,沈寅初卻先拿過來,在自己袖子上蹭了蹭。 不是他故意寒磣小方,實在是剛剛小方緊張地往下拽,弄得戒指上頭都是油汗。 “本來想給你個驚喜的,我還叫金店給你刻了你名字的首字母……” 沈寅初這會兒更覺得自己做得不穩(wěn)妥,咋能叫張宏宇那個不靠譜的給帶東西?以后這種事兒,哪怕不出攤也得自己去跑! 本來想得好好的驚喜…… 他伸出手,握住蘇鯉秀白的手,依稀能感覺到她的手并不細嫩,手背上甚至微微有些皴裂。 一個女人自己要上班,還要照顧兩個孩子,不容易。 那戒指戴在她手上,甚至還微微有些晃——蘇鯉太瘦了。 他把戒指戴上去,蘇鯉還以為沈寅初要講什么,卻只聽他說了一句:“以后得多給你補一補,太瘦了?!?/br> 有時候,越是這樣樸素的話,反而越能感受到講話人心里的真情涌動。蘇鯉感覺到沈寅初戴好戒指之后,心疼地揉了揉她手上的繭,忍不住眼里也染上了笑意。 她輕輕咬了咬下唇,“嗯”了一聲,把手伸起來,看戒指的樣子。 小方的眼睛都要紅了! 鬧了這么大個烏龍,她簡直恨不得鉆進地縫里頭去。 這個戒指,她都跟同事炫耀了一整天了,結(jié)果居然是沈寅初買給蘇鯉的? 簡直像一道耳光一樣狠狠地扇在臉上,偏偏那倆人還在那雙目對視…… 你當你演言情劇呢嗎? 她剛剛氣呼呼地說那兩句,對面?zhèn)z人仿佛沒聽見似的,在辦公室大庭廣眾之下拉拉扯扯、成什么樣子! 有時候人就是這樣,自己埋怨別人不夠體貼,卻完全想不起來,她剛剛是怎么尖酸刻薄地寒磣蘇鯉的。 年級組長也目瞪口呆地圍觀了全程,這會兒看著小方的樣子,趕緊出來打圓場。 “行啊,蘇鯉啊,你看小沈都來了,你今兒也沒課了,趕緊家去吧!早點走,省得下雪不好走!” 蘇鯉一肚子的話想跟沈寅初說,點了點頭:“謝謝張哥?!?/br> 倆人收拾了東西剛離開辦公室,門還沒關(guān)好,就聽見辦公室里面有人涼涼地講:“嘖嘖,進口的名牌金戒指啊?蘇鯉牌兒的是不是?” “你幸災樂禍是不是?!” 小方的聲音跟貓被踩了尾巴似的,蘇鯉忍不住笑出聲,拉著沈寅初一路下了樓。 外面微微飄起了一點雪,罕見地沒什么風。本地俗語道“下雪不冷化雪冷”,蘇鯉推著自行車跟沈寅初走在路上,只覺得心里暖融融的,像剛吞了一口蜜糖。 不過,她瞧著沈寅初倒不太高興似的。 “寅子……別不高興了,不就是小方戴了一會兒嗎,這也很驚喜啊。” 沈寅初長長地呼出了一口氣,在冬天的冷空氣里頭變成了一條白色的長龍。蘇鯉側(cè)頭看著他,忍不住腳下微微踢了他鞋跟一下。 她最近越來越發(fā)現(xiàn),這男人雖然變得又能干又堅韌,可是私底下卻總有些像小孩子似的舉動。 ——寅子之前吹泡泡糖輸給白露,昨天她還聽老四說,他哥沒事兒就練著吹泡泡糖,吹得腮幫子都疼。 “哎……我本來有別的計劃的?!?/br> 沈寅初其實是個很能把話悶在心里頭的人,但是自從他穿越過來,生活突然就不一樣了。 過去的家里,雖然大家都當他是親人,也對他還算照顧??墒谴蠹叶茧S時覺得他是個將死的病人的時候,很難真正的親熱起來。 他就這樣,在那個家過了二十多年。 穿到了這邊,別說蘇鯉和孩子,就連老四都叫他覺得從心里往外的親近。這會兒聽蘇鯉問起來,挫敗感涌上心頭,他竟然忍不住想把事情和盤托出…… “本來想著,當年娶你的時候什么也沒有,今天正好是咱倆結(jié)婚紀念日,就當重新求婚一次也好。” 他改變不了原主和蘇鯉的曾經(jīng),但是卻可以把這個結(jié)婚紀念日覆蓋掉。 結(jié)果…… “過去是我不好,讓你吃了那么多苦,但是以后再也不會了……” 沈寅初的話還沒說完,突地感覺一只溫暖的手撫上了他的臉。 “寅子,”蘇鯉伸手拔下那根戒指,“今天就是二十七號,晚上我不睡覺!” 她把那只金戒指塞進沈寅初的手心里頭,轉(zhuǎn)身把自行車停在路邊上:“寅子,你說吧,今天就是咱倆結(jié)婚紀念日,是二十七號了。” 沈寅初楞了一下,想笑又笑不出來,心里頭像是被什么東西溢滿,可又像是空虛得非得狠狠抱一下蘇鯉才能填滿。 蘇鯉仰著頭,認真地看著沈寅初,像是要把他接下來的一舉一動都印在心里??墒墙兴龥]想到的是,這男人居然撲通一下單膝跪在地上了! “小鯉魚,你愿意嫁給我,讓我照顧你一輩子嗎?” 求婚詞沈寅初想了很久,可是想來想去,最后也只用了聽起來平平無奇的這一句。 他的心里頭的確是這句話,他愿意一直照顧蘇鯉,愿意讓這個單純但是又堅韌的女人永遠能笑著生活。 蘇鯉呆呆地看著他。 居然也有這么一天,真真……真真像是在夢里頭一樣! 那句我愿意,就這么哽在喉頭說不出來,她呆看了沈寅初半晌,突然哇地捂著臉一聲哭了出來。 這么多年的苦…… 那些午夜里頭的心酸,不論人前人后都只能獨自下咽的苦澀,只能硬扛過去的風言風語…… 沈寅初從地上站起來,一把抱住哭得像個孩子的蘇鯉,摸著她的背慢慢哄著:“不哭了,不哭了,都是我不好,不哭了啊……還是外面呢,咱不哭了。乖?!?/br> “以后再也不讓你委屈了,好不好?” “媳婦兒不哭了,來,給你戴戒指?!?/br> 把蘇鯉的一只手拉下來,又掏出兜里的帕子給她擦干了眼淚,沈寅初這才把那枚戒指戴在了蘇鯉的右手無名指上。 “現(xiàn)在只能給你買金的,以后等我賺錢了,給你換鉆石的。” “好?!?/br> 蘇鯉忍不住吸溜了一下鼻子,就著沈寅初的手擦了鼻涕,不好意思地笑了,可臉上還是帶著淚的。 不知怎地,她哭得就是停不下來了。 自己流眼淚,總是很快就干了??墒钱斢腥烁阏f“別哭了”、溫柔地把你抱在懷里哄著的時候,就像是游子找到了歸宿,反而淚水停不下來了。 沈寅初又好笑又心疼,把蘇鯉的頭一把按到懷里,用手揉了揉她的頭頂。 “我在呢,以后都在的,別哭?!?/br> “不管什么事兒,以后都有我?!?/br> “沒事,”蘇鯉的聲音甕聲甕氣地從他的懷里頭傳出來,“咱們?nèi)ソ雍⒆?,接完孩子回咱家?!?/br> 天也晴了,快要沉下地平線的太陽灑了漫天紅霞,倆人推著自行車一路走到蘇鯉娘家的時候,天才微微擦黑。 “姐,你眼睛咋了?咋跟兔子似的?” 蘇蓮第一個出來接人,眼尖地看見了蘇鯉的眼睛,又看見了一邊的沈寅初:“姐夫你來了?。 ?/br> 她扭頭往樓上喊了一嗓子:“媽!我姐夫來了!” 沈寅初來蘇家的次數(shù)很少,只每年陪著蘇鯉回一趟門。畢竟他過去在蒙省工作的時候,一年到頭都不回來。 這次回來之后,他忙著擺攤,也一直沒上門。今天陪著蘇鯉過來了倒是,可是手上連點東西也沒拎。 大意了! 沈寅初把自行車停在樓下鎖好,跟著蘇鯉上了樓。想起今天看見的男主,他忍不住看了蘇蓮一眼。 這還是個高中生呢!這什么亂七八糟的言情。 在心里頭暗地里吐了個槽,沈寅初跟在姐妹倆人身后進了屋,聽見老蘇太太熱情地迎了過來。 “喲,寅子來了!” “媽……今天來得倉促,沒顧上帶東西……” “說什么呢!” 老蘇頭吹胡子瞪眼睛的出來了:“自個家人,帶啥東西?帶個肚子來就行了!來,進屋跟我嘮嘮你那小攤來,我想嘗嘗你那煎餅果子,每次去都賊老多人?!?/br> 老太太也熱情道:“快點快點進屋,我去再整個菜,可不能讓俺姑爺子餓著!” 還沒等沈寅初攔著,老蘇太太就轉(zhuǎn)身進了廚房,順手還把蘇鯉拉進去了。 蘇鯉眼圈還紅著,剛剛在門廳看不明顯,在廚房的燈下頭一眼就看出來了。老蘇太太唬了一跳。 “咋了,你倆干架了?” “媽!沒有……”蘇鯉哭得這會兒說話還像是撒嬌,伸手出來給她媽看手上的金戒指,“你看,寅子給我買的?!?/br> “哎喲,大金鎦子!” 東北土話,管金戒指叫金鎦子,蘇鯉把戒指擼下來給她媽看:“好看不!” “好看!”老蘇太太比量一下,自己戴不上去,又重新給蘇鯉套上去,“我姑娘戴著更好看!我姑娘這手,細發(fā),戴啥都好看!” “細發(fā)什么呀,都起繭了……” 蘇鯉隨口說了一句,挽起袖子開始幫老蘇太太干活。 今天老蘇太太做了三個菜,干莧菜燉豆腐,紅燒土豆,還有一個白菜燉干豆腐。 平時老蘇家花錢省細,這才能供了三個大學生。但是姑爺子來了還三個素菜,不管咋著都說不過去。 還好現(xiàn)在是冬天,東北的冬天就是天然的冰箱,老蘇太太前些日子買了幾根帶魚凍在了陽臺上,還有一點排骨。來不及自然解凍了,只能拿熱水燙一下。 母女倆正洗魚的洗魚、剁排骨的剁排骨,突地就看見沈寅初也擼胳膊挽袖子地進來了:“媽,咋能叫你做菜呢。放著我來!” “喲,我姑爺子現(xiàn)在除了賣小吃還會做菜了?用不著你,快屋去吧,有我這老家雀兒,還能讓你這小紅赤蔫兒上手?” 老蘇太太今天是怎么看沈寅初怎么順眼,順手把蘇鯉也推到屋里頭,叫倆人好好黏糊黏糊。 “行了,讓我媽做,我媽的帶魚燒排骨那是過年的硬菜,今兒有口福了。” 兩人重新回到主臥,蘇蓮正看著兩個外甥女寫作業(yè),蘇淼跟老蘇頭一起比比劃劃地畫著什么。 沈寅初坐過去一看,居然是個簡單的圖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