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節(jié)
天色漸漸的黑下來,陰沉的天空烏云密布,似乎又有了下雨的趨勢,阿十六像是被雷劈了一樣迅速停住腳步,桃花眼里緩緩積蓄水霧,有點不敢繼續(xù)向前走了。 如果不趁著沒下雨趕緊去找休息的地方,等下打雷了她肯定動都沒法動,還有就是……她的jiojio好疼,有點走不動了。 小秀蘿輕輕的呼了口氣,她還從沒趕過這么長時間的路呢,而且七秀的鞋履一向美觀輕薄,這段路程又到處都是碎石子和枯樹枝,她每走一步都覺得腳下火辣辣的疼,肯定也被磨出了水泡,還磨破了。 一直寸步不離跟在她身后的杰森也停了下來,漫無目的的綠眼睛向她看過來。 “等一下,繃帶哥哥,我們跑了這么遠他們肯定追不上,先緩一緩,我腳好疼……” 雖然知道杰森聽不到她的解釋,但阿十六還是忍不住想跟他說說話,小姑娘小心翼翼的坐下來,忍著疼取下染了血跡的小小繡鞋,果然看到了幾個磨破的水泡。 阿十六有點犯難的抽了口氣,但卻強忍著沒有給自己刷治療——她們暫時還走不出這片鬼地方,阿十六帶著杰森,身后還有不知敵友的扶桑武士,也不能時時刻刻給自己掛狀態(tài),磨出繭就是最好的辦法。 問題是她自己不會處理,這個應(yīng)該是要挑破的,可是阿十六不敢下手,而且像她們江湖兒女,本該是握劍拿刀慣了的,也沒有聽說有誰像阿十六這么嬌氣,因為幾個水泡就動用治療,聽起來就很丟人。 小秀蘿默默穿回了鞋子,沒有對杰森喊疼,畢竟杰森不是阿十五,她們一點都不親近,而且……雖然阿十六是個嬌氣的戰(zhàn)五渣,但也是個很能忍耐的戰(zhàn)五渣,這種事情不能避免,沒什么撒嬌抱怨的必要。 就……還是有點點委屈,有點點疼。 小姑娘牽著杰森,謹慎的在密林里轉(zhuǎn)了兩圈,發(fā)覺這里到處都是樹,除非走回頭路,否則根本沒有休息的地方,可她和杰森一弱一傻,回頭那就是羊入虎口呀。 萬不得已,阿十六發(fā)揮聰明才智,又想到了那只竹筏,她用櫻花醉砍下一些樹枝搭在一起,盡力遮住竹筏上方的空隙,在樹冠下搭起了一個簡陋的臨時休息處。 沒過多久,雨又下起來了,趁著還沒打雷,阿十六用大披風(fēng)把杰森包好防止著涼,然后自發(fā)自覺的縮到了他的小腿邊。 小秀蘿提心吊膽的睡不著,生怕叢林里會跳出什么猛獸,她生不起火,又害怕給其他人留下追蹤的痕跡,只能把身軀貼上杰森的小腿,把自己團成團給他暖jio。 意識不清的杰森倒是睡得著,就是狀態(tài)看起來似乎不太好,他好像在做噩夢。 冷冰冰的青年緊緊閉著眼睛,他的眉峰緊蹙、呼吸急促,阿十六聽著不對去細看的時候,他額角的青筋都爆起來了,緊閉的雙目不安轉(zhuǎn)動,性感的喉結(jié)飛快的上下滑過,口中亦發(fā)出了細碎的呻吟聲。 阿十六嚇精神了:“哥哥你怎么啦?” 杰森沒有醒,阿十六晃了他半天都沒什么反應(yīng),依舊痛苦的皺著眉頭在悶哼。 庸醫(yī)小秀蘿刷了兩個驅(qū)散都沒用,只能痛苦的承認自己一無是處:“對不起嘛,如果楊jiejie在這里就好了,她什么都會?!?/br> “楊jiejie”是長歌門名士到七秀坊賞劍舞時帶來的的小奶歌,年紀比阿十六大一點,是個六藝俱通的學(xué)霸,還是個神醫(yī),比阿十六強了不是一點半點。 小姑娘急得團團轉(zhuǎn),最后猶豫的抿了抿唇,小心翼翼的抱起杰森的頭顱,讓他枕在自己的大腿上,輕輕揉按他的額頭。 小女孩兒溫?zé)崛彳浀闹讣廨p輕按在額上,好像一股暖流注入身體,驅(qū)散了所有冰冷和黑暗的過去,杰森翻了個身,把頭埋進阿十六小腹,終于重新安靜了下來。 呼——看他眉宇舒展、長睫濃密,仿佛陷入一場久違的安靜沉眠,籠罩在周身的陰氣消散,暴戾的氣息也不再令人生懼。 小姑娘松了口氣,哪怕是杰森的美色都不能安撫她受到驚嚇的心靈了,于是她忍不住撥了撥傷員濃密的睫毛,咕噥著抱怨道:“我的天呀,哥哥你快嚇死我了。” 快嚇死她的杰森躺的四平八穩(wěn),一點挪開自己尊貴腦袋的意思都沒有,他枕了大半個時辰,阿十六覺得自己腿都麻了。 小秀蘿悄悄挪了挪腿,那個英俊的腦袋面無表情的掉了個個兒,雖然他還是閉著眼睛,但阿十六就是覺得他不耐煩了…… 等等,你個一加一都不知道等于幾傻子還好意思不耐煩?!被壓的明明是我! 阿十六頓時怒目而視,剛打算說點什么,突然注意到杰森高挺的鼻梁……算了算了,他長得這么好看,忍一忍也沒什么。 小姑娘小聲哼著兒歌,守了半夜也沒見到什么猛獸,反而蚊子來了不少,繞著琉璃燈不停的飛,還咬了阿十六好幾口。 “……討厭,懂不懂雨露均沾呀,這下又要紅腫一片了,我又沒帶散淤的藥膏。” 阿十六忍著癢處沒有去抓,生怕自己的動作幅度太大會吵醒睡著的傷員,委屈巴巴的盯著頭頂上漏雨的簡易小窩棚看。 雖然在樹下避雨不好,但是這棵樹枝繁葉茂的,擋雨確實很有效果,就是夜風(fēng)吹過去的時候樹葉會簌簌的響,很嚇人。 不過再嚇人也沒有雷聲嚇人,或許是白天晴了太久,這場雨一直沒有停,后半夜的時候甚至還開始打雷,雷電交加的劈下來,時不時就照亮了漆黑的夜空,還有樹冠下阿十六一點點變得冰冷慘白的臉。 又、又打雷了,雨水打在地上的土腥味聞起來就像是血……阿十五,我好怕啊。 她像是被釘在了原地,呼吸都不敢大喘氣,心臟砰砰直跳,嚇得身體都僵了。 而就在這個時候,阿十六懷里的傷員突然睜開了眼睛,他的神情充滿了煩躁和痛苦,但呼吸聲很重,讓阿十六聽的清清楚楚,知道自己是有人陪伴的,然后展開了大披風(fēng),把小姑娘裹進了冰冷的懷抱。 猝不及防換了個姿勢的阿十六:“?” 多了一層披風(fēng)隔著,雷聲還是那么的嚇人,不過作為兩個人中間唯一的智商擔(dān)當(dāng)和精神支柱,她還是勉強自己戳了戳杰森的肩膀,哆哆嗦嗦的道:“哥、哥哥,你現(xiàn)在清醒了嗎?我好怕,你快哄一哄我?!?/br> 杰森一言不發(fā),任由阿十六在閃電中抖成個篩子,小姑娘鼓起勇氣摸了摸他的臉,發(fā)現(xiàn)他已經(jīng)睡著了,根本就沒清醒。 完全是本能主導(dǎo),因為阿十六抖醒了他,所以才干脆利落的讓她別動去睡覺。 阿十六:“……”完了,心態(tài)崩了。 小秀蘿咬著唇,不肯再發(fā)出一點多余的聲音,讓自己安靜的蜷縮在杰森冰冷的身軀旁,假裝阿十五現(xiàn)在還陪在她身邊。 不,也不對…… 小姑娘纖長的眼睫顫了一下,身邊青年強烈的存在感提醒著她,不是阿十五,在最可怕的雷雨夜,有另一個人愿意陪著她,雖然這可能是不得已的,無意識的。 但至少這回阿十六不是自己一個人。 小奶秀輕輕勾住杰森的指尖,在他身側(cè)半尺的位置躺好,努力的數(shù)純陽睡覺。 她想:其實傷員俠士不好起來也沒問題呀……他長得那么好看,腦子不好用根本不算什么,傻得時候還乖呢,可不像他清醒的時候那么嚇人,好像要去屠城一樣。 沒事,阿十六是瘦西湖最勇敢的七秀戰(zhàn)士,不怕你是傻子!帶你一起做任務(wù)! 第73章 奶秀x二百磅(六) 然而沒過五個小時,瘦西湖最勇敢的七秀戰(zhàn)士阿十六就開始后悔這個決定了。 因為原本又傻又乖的傷員俠士, 他他他、他居然醒了, 而且還超兇!超兇啊! 天色剛蒙蒙亮, 小奶秀一臉素質(zhì)三連的表情,頂著兩只黑眼圈打了個小小的哈欠, 小腦袋一點一點的有點清醒不過來。 雷雨在后半夜就停了,阿十六連續(xù)兩天都沒怎么休息,又困又累, 還想叫杰森去守夜來著, 不過看著傷員俠士沉睡時英俊的側(cè)臉……總之阿十六只睡了一小會兒。 大概又過了一盞茶的時間, 小奶秀保持著“這哪我誰” 的茫然神色,乖乖從竹筏上爬了起來, 任勞任怨的開始清理自己和傷員 —— 連續(xù)兩天的奔波, 她和杰森的粉色衣裙都變得臟兮兮的, 穿著很不舒服。 阿十六從水囊里倒了一點清水, 潤濕了小手帕擦擦眼睛,然后任勞任怨的蹲下來, 去給同樣剛剛清醒過來的傷員擦臉。 傷員睜開眼睛, 傷員看起來不太對。 阿十六茫然的對上他深綠色的、狼一樣的眼睛, 還沒反應(yīng)過來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 就被一把抓住了纖細脆弱的手腕。 阿十六茫然的舉著小手帕, 小腦瓜一片空白:啊?怎么肥四,軟軟道:“欸?” 杰森剛剛清醒,還不能分辨自己身處什么境地, 身邊又有什么人,在察覺有人過來的那一刻就動手了,而且用的力道明顯不輕,阿十六的手腕瞬間就青了一片。 后知后覺的阿十六和他對視了一眼。 阿十六毛骨悚然的豎起了小奶毛,內(nèi)心變成了名畫吶喊,驚悚臉大喊:啊啊啊啊啊啊臥槽這什么!阿十五他好可怕?。?/br> 不像強弩之末時的神經(jīng)麻木和任人擺弄,現(xiàn)在醒過來的杰森目光極其鋒銳,比昏迷的時候更加桀驁不馴和富有侵略性。 阿十六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被他狼一樣狠戾的綠眼睛嚇得當(dāng)場打了個嗝兒! ……我、我是不是救了一個極道魔尊? 反應(yīng)遲鈍的小奶秀強行鎮(zhèn)定,被人抓著手腕抖成個篩子:“大大大俠你醒了?” 醒了是醒了,就是意識好像還不太清楚,似乎還陷在某段不堪回首的記憶里。 他的神情暴躁又冷酷,墨綠色的瞳仁里閃爍著憤怒的火光,好像被獵人冒犯到了禁忌的雄獅,又或者走投無路的惡狼。 又兇又英俊,讓阿十六是又愛又怕。 就這么僵持了十分鐘,對方的表情終于從兇狠緩緩平靜下來,而阿十六的手腕被他握的發(fā)麻,邊緣都痛的有些發(fā)紫了。 又困又餓的阿十六:“?????” 連續(xù)兩個晚上沒怎么睡,第二天又要照顧傷員,還要被恩將仇報捏手腕的阿十六心態(tài)崩了,簡直氣成一只炸毛的河豚。 小奶秀惡從膽邊生,委屈的眼圈都有些發(fā)紅、哆哆嗦嗦的對著他吼:“你干什么??!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兇什么兇!” 清醒的大灰狼和傻乎乎的傷員對比也太明顯了,小姑娘鼻尖發(fā)酸,眼圈徹底變紅了,感覺她的病人就像是變了一個人。 她又兇又怕,不過好在這句又慫又理直氣壯的超大聲怒吼喚回了杰森的理智。 他被小丑折磨到精神麻木,幾乎失去對疼痛的感知,理智也所剩無幾,復(fù)活之后神智渾渾噩噩,完全憑借本能行事,似乎是這個小姑娘救了他,幫他恢復(fù)理智。 身板兒頂三個阿十六的杰森動了動干澀的眼球,勉強壓下了胸口處翻涌的激烈情緒,松開了小奶秀白藕節(jié)似的小手臂。 他發(fā)現(xiàn)自己的身軀中充滿力量,從前的暗傷去除的干干凈凈,身上還穿著嫩粉色衣裙,這是怎么……一瞬間,無數(shù)復(fù)雜的情緒和信息翻涌著沖擊進了杰森的腦海。 想起拉薩路池的復(fù)活,和小姑娘兩日的溫馨相處,杰森終于理清了一點思路。 然后他的視線落在阿十六身上 —— 奶貓似的小小小姑娘,渾身臟兮兮的,對他一點威脅都沒有,這會兒好不容易鼓起勇氣,張牙舞爪的幼稚模樣更像小奶貓了。 阿十六被他看的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沒辦法,顏控都拯救不了阿十六對杰森的印象分了,這不是一個惡人谷的極道魔尊,阿十六立刻倒立寫李葉文的更新! 杰森渾然不知自己的印象分已經(jīng)落到谷底,他的臉色像是雪一樣的慘白,每吐出一個字,都仿佛有火舌卷攜著熱浪滾滾而來撩在阿十六的耳畔:“你是什么人。” 他的嗓音粗礪又嘶啞,好像什么老舊零件在摩擦,又好像很久都沒過說話了。 阿十六睜大了桃花眼,連睫毛都被嚇到濕漉漉,哆哆嗦嗦道:“你兇什么兇!” 杰森掀起眼皮掃了她一眼,發(fā)現(xiàn)小女孩兒一邊吸鼻子一邊哭,瞳孔因過度恐懼而縮小,大概已經(jīng)被他嚇到失去理智了。 杰森:“……”他額角青筋猛的一跳。 他此刻心煩意亂,過多的信息量沖擊著腦海,讓他沒法維持正常的思維,也說不出什么安撫這種柔弱小女孩兒的話來。 他還記得自己復(fù)活之后從暗影聯(lián)盟窗口一躍而下時的痛苦和絕望,自然也還記得在意識模糊時驚鴻一瞥的小小小姑娘。 精美的琉璃盞散發(fā)出柔和的光芒,在這暖色的燈光下,杰森看起來甚至都沒那么兇了,他閉著眼睛,喉結(jié)滾動了兩下。 然后僵硬的問道:“你叫什么名字。” 他的傷勢不輕,對于普通人類來說幾乎是必死無疑,但阿十六從暗河邊把他救起來,又在山洞和密林照顧了兩個晚上。 杰森沒法把她當(dāng)成不相干的人,而且不說救命之恩,就算是對著任何一個女孩兒他的態(tài)度都不會差,他只對罪犯暴力。 理智回歸的小奶秀又慫了:“我、我還沒及笄呢,只有個小名叫阿十六,你也可以這么叫我,而且……是我救了你,你可千萬不要恩將仇報,否則我就寫你的話本?!?/br> 這是小姑娘的報復(fù)手段之一,比如小丐蘿多多,敦她最多的小丐蘿已經(jīng)在她的話本里孤獨終老沒情緣六百一十三回了。 杰森低沉的從嗓子里應(yīng)了一聲,他垂著濃密的眼睫,腦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已經(jīng)發(fā)覺阿十六的七秀校服有些眼熟,這樣的衣裙樣式并不多見,看起來有點像是阮阮提過的七秀,再加上這兩日阿十六憑空取物的能力,光華流轉(zhuǎn)的櫻花醉雙劍,他基本可以確定阿十六的身份了。 然而小奶秀還不知道自己一見面就掉馬,她傷心了還不到兩秒鐘,注意力就被杰森英俊的側(cè)臉吸引了——顏控真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