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節(jié)
攸昭點頭,說:“所以,屈荊的親生父母……” “就是那個‘豐隆’集團的高董事長?!苯巯⒅苯亓水?shù)卣f了出來,“那個所謂的高董膝下養(yǎng)著一兒一女呢……” “嗯,他兒女雙全的,自然很幸福?!必颜f,“但屈荊卻是你們唯一的孩子。自然是比較珍貴的?!?/br> “話也不是這么說的,我們也不是不講理的人家?!鼻职殖领o地說,“都說當年他是迫不得已被長輩強迫才和荊兒骨rou分離的,我們聽了也很同情。若說他是真心疼荊兒的,想認回荊兒,我們絕對不會阻止的。” 攸昭皺眉:“難道他來認屈荊,是別有所圖?” “是的!”姜慧息想到這個,便氣得咬牙,“他患了肝癌,一兒一女的配型都配不上,才想到找這個失落多年的私生子的!” 攸昭聞言大駭:“是這個原因!” 怪不得高伯華一直煞費苦心、千方百計地讓屈荊回去“盡孝”,原來是這個原因! “他知道孩子是送去了哪個福利院的,如果真的疼荊兒,想找回他是很容易的事情。但他從來沒有嘗試過。還騙我說一直想找,只是沒辦法。要是真的那么難找,怎么他得了肝癌,一個月之內(nèi)就找到了?可見從前呢,他根本沒想過荊兒在外面會不會吃苦!”屈爸爸氣惱地說,“現(xiàn)在要個肝啊腎啊什么的東西,就想起來荊兒了。他當荊兒是什么?” 攸昭總算明白過來了,便立即變得跟屈爸爸與姜慧息一樣又氣惱又心疼。 “更可氣的是,他們還說什么肝捐了出去還能長回來的,怕什么?”姜慧息越想越氣,“我就跟他們說,那頭發(fā)剪了還能長呢!可惜咱們家荊兒一根頭發(fā)也不捐給他!” 攸昭聽了這話,又覺得好氣,又覺得好笑,半晌又嘆了口氣:有時候,親生的也不一定靠譜。 這攸昭想著姜慧息和屈爸爸說的屈荊往日的故事,越發(fā)的心疼起來,便要直奔酒店去找屈荊,想聽聽屈荊的想法。 攸昭到了酒店,但又記著現(xiàn)在是“冷戰(zhàn)”期間,便在走廊處徘徊躊躇了一陣,最終又聽見門內(nèi)傳來不屬于屈荊的聲音,這才往前走去,卻見屈荊酒店的房門沒有掩緊,漏出了一條縫兒。 這縫兒里溜出了屈荊中氣十足的聲音:“想都別想!別說是我的肝,連豬肝都不可能給你!” 攸昭聽了這句話,心里“咯噔”一聲:難道高伯華也在? 像是為了印證攸昭的猜想一樣,高伯華的聲音緩緩從室內(nèi)傳來:“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啊!就算是一個陌生人,你也不能見死不救,更何況是親生父親?” 屈荊只道:“你說的對,就算是個陌生人來求我,我也或許會救?!?/br> 高伯華笑了,說:“你這也承認自己是在鉆牛角尖了?!闭f著,高伯華又道:“再說了,肝切掉了還是可以長回來的。你能救他,他也不會虧待你,又能救人又能受益,何樂而不為呢?” 屈荊并沒有言語,高伯華又自顧自地說下去:“一開始你去做了配型,還說愿意考慮的,一夕之間卻發(fā)生了變化。我想知道是為什么?” “如果這能讓你死心的話,我可以告訴你為什么?!鼻G回答。 第八十三章 當初,高董年少時候在學(xué)校交了男朋友,不慎懷孕了,想生下孩子。不想,男朋友卻在高家的脅迫之下拋棄了高董。高董也算是明白了alpha不可靠這種“真理”了,安心接受了家里的安排,像男朋友拋棄自己一樣干脆地拋棄了親生兒子。 “反正,兒子會再有的。” 高董長大之后,又交了幾個男朋友,但都沒有步入婚姻。他最大的恐懼是身為omega的自己結(jié)了婚,繼承權(quán)就會受到影響。等他接棒了高家的權(quán)柄,又覺得結(jié)婚的話,對自己財產(chǎn)不利,便索性一直游戲人間。在此期間,他誕下了一alpha兒子高伯華和一beta女兒高風(fēng)華,也以高家貴子的規(guī)格養(yǎng)育。 原本也是富貴吉祥的一家三口,沒想到,高董突然換上了肝癌。高伯華和高風(fēng)華和他配型,都沒配上。醫(yī)院那邊也沒有找到適合的供體,高董這才跟兒女說起還有一個“候選”。 高伯華立即去了當初的福利院,不消幾個錢,就買到了當年屈荊的檔案。看到自己這個一早就被拋棄的“哥哥”居然成為了一個成功人士,便覺得麻煩。他原本以為這個哥哥被丟去福利院,一定是會淪為“平民”。這樣的“平民”,讓他去捐肝是容易的,畢竟,肝嘛,切了也會長的。只用告訴他,你捐肝,我送你一千萬,誰不答應(yīng)呢? 但當對方是本地最負盛名的投資公司創(chuàng)始人的時候,這個肝可就成了無價之寶了。你要一個億萬富翁給你捐肝,光是花錢是不可能辦到的。 高伯華尋思一番,便和家人商議,要“曉之以情,動之以理”。所以,一開始高家并沒有提及肝的問題,只找到屈家來,和屈荊一家哭著套近乎,又說當初高董是迫不得已的。屈荊也大為意外,同時也是大為感動,到了高家團聚。后來,高董又坦言自己得了肝癌,屈荊心里當時已經(jīng)有所懷疑了,但還是沒有拒絕地做了配型。 結(jié)果喜人,屈荊的肝臟是適合的供體。 高家的人歡喜不已,立即說要安排手術(shù)。 屈荊卻說須先回家與父母商量。 高董有些迫切,問:“我不就是你的父親?” 屈荊一怔,說:“可是,我是養(yǎng)父母也是我的親人啊?!?/br> 待屈荊回了屈家,說明了情況。捐肝的提議立即遭到了屈爸爸和姜慧息的反對。那一陣子,姜慧息每天都打印了捐肝并發(fā)癥和致死的案例貼在家里的墻上。屈爸爸則拉著屈荊勸說:“這么多年都不來找你,現(xiàn)在要肝了,就來找你了。你說是不是有問題???” 屈荊又到了高董床前,跟高董解釋,說養(yǎng)父母相當擔心肝移植對供體的影響,因此非常反對。 高董想了想,說:“我明白。屈先生和屈太太給了你很多的關(guān)愛。我也很懊悔在你的成長中一直缺席。但我也有我迫不得已的原因。為了補償你,等手術(shù)結(jié)束了,我就立遺囑,讓你做合法繼承我大部分的財產(chǎn),你覺得呢?” 屈荊聞言一怔,半晌,說:“那么高伯華和高風(fēng)華呢?” “高風(fēng)華是個beta,又是個女的,本來就沒有繼承的份兒?!备叨卮?,“至于高伯華,雖然是個alpha,但也比不得你能干聰明。再說,原本我就對你有所虧欠,做這個決定,也是合乎情理的?!?/br> 屈荊是在那一刻感到心灰的。 高董帶著幾分絕望的懇求語氣,將視若珍寶的財產(chǎn)繼承權(quán)遞到屈荊的面前的時候——屈荊一點也不快樂,相反的,他覺得很失望。他說不上為什么。 屈荊臉上訕訕的,說要失陪,先行離去。屈荊道了告辭,卻只是在病房門外徘徊躊躇,并不曾真的離去。卻虧得他隔著門站著,才聽到了高董和高伯華說話。高董只語氣柔軟地勸高伯華說:“你別多心,我的財產(chǎn)肯定是給你的呀。你是我從小看到大的,是個寶。屈荊是我不要的,是根草。等我換肝成功了,當著屈荊的面立遺囑,待他滿意了,我再瞞著他改遺囑,不也一樣嗎?” 高伯華便道:“爸爸這么說,太讓我驚訝了。爸爸的財產(chǎn)喜歡給誰就給誰,我都沒有意見的?!?/br> 高董說:“這才是我養(yǎng)的好兒子……我看屈家小門小戶的,好不容易出了個‘鳳凰’,當然寶貝得很。卻不想他們雞窩怎么出得了鳳凰,還不是我們家的蛋。到底是該我們的?!?/br> 如果說剛剛高董讓屈荊感到了灰心,那么現(xiàn)在,則讓屈荊感到了惡心。 他倆說了這樣的話,再次見著屈荊的時候,又是那個親親熱熱一家子的樣子。屈荊卻不想應(yīng)付了,直接黑著臉,拒絕了和高家的往來。過年過節(jié)都不問候,更別提肝了。 現(xiàn)在,高伯華再次找上門,不依不饒地問著。屈荊才終于道出了實情。 高伯華聞言,冷笑,暗道:“呵!原來還是為了財產(chǎn)?。 ?/br> 然而,高伯華臉上擺著假笑,只說:“爸爸說的話,總是三分真七分假的。難道他真的會在遺囑上寫我的名字嗎?那也未見得。像你這么優(yōu)秀的alpha,要是真的樂意給他捐肝,他自然會看重你的?!?/br> 屈荊看著高伯華這自鳴得意的嘴臉,更是冷笑不已:“我可不像你,盯著父輩的遺產(chǎn)過活。要是多等幾年,屈家和高家誰的財產(chǎn)比較多,只怕還說不準?!?/br> 高伯華被屈荊這樣嘲諷,也不氣惱,便說:“看來,對你用親情、講財產(chǎn),都打動不了你了?!?/br> 屈荊道:“是的。請回吧?!?/br> “利誘不行,看來,我也只能威逼了?!备卟A冷道,“先禮而后兵,這種事情,你應(yīng)該也意料到了吧?” 屈荊緩緩說道:“你又有什么花樣?” 高伯華說:“我是一個很擅長觀察的人。我觀察到了,你們的公司有做內(nèi)幕交易。” “你只是懷疑,還是篤定?”屈荊淡然說,“我們可是合法經(jīng)營。” “少來了。”高伯華冷笑,“只要是做對沖基金的,沒有一家公司不會涉及內(nèi)幕交易。你敢和我打賭嗎?” 屈荊的聲音聽起來依舊平緩:“我又不是法官?!?/br> “只要有光的地方,就會有影子。你不是耶穌,掙特么的那么多錢,一定會沾點屎的。你本人不做,你底下成千上百個交易員呢?你能保證他們屁股上都不沾點屎?” 屈荊看著平日高雅尊貴的高伯華嘴上都是“屎”的,便知他是圖窮匕見了,道:“這話說得不像你?!?/br> “是嗎?我可能之前對你太客氣了。讓你忘了我也是有手段的人?!备卟A語氣凌厲地說,“下周一上午十一點之前,你來高董醫(yī)院,否則,就去證監(jiān)會吧?!?/br> 說完,高伯華轉(zhuǎn)身就走,一把推開門,便看見了站在門邊的攸昭。高伯華愣了愣,旋即露出熟悉的笑容,說:“嫂子啊!我的親嫂子??!” 攸昭也戴上虛假的笑容:“高總,這么巧?” “沒什么,我上來和大哥聊兩句?!备卟A說完,便笑著離開。 攸昭看著高伯華離開的身影,忙邁步進了酒店客房,又將門關(guān)緊,重重嘆了一口氣。屈荊見攸昭愁眉苦臉的,便上前安慰,只說:“你是不是聽到高伯華的胡言亂語了?你別擔心。我這個人可干凈得很。” “我當然相信你是干凈的!”攸昭立即表示對丈夫的信任,但他皺眉,不禁想起之前高伯華展現(xiàn)的手段——高伯華曾經(jīng)向攸昭坦言,自己喜歡搜集他人的黑料。在攸昭看來,高伯華在這方面也是非常成功的?,F(xiàn)在,高伯華敢撕下面具、用那么強硬的語氣來威脅屈荊,說明高伯華很可能掌握了實質(zhì)性的證據(jù)能夠告倒屈荊。這讓攸昭怎么不擔心? “你是沒問題的。但我想……高伯華說的也是有點道理的,你公司那么多員工……難保不會有內(nèi)幕交易……”攸昭說得也是委婉了,做這一行的,凡是業(yè)績搶眼的十有八九都是靠“收風(fēng)”。而這些風(fēng),自然就是內(nèi)幕消息了。 “你放心。”屈荊用柔和的語氣說,“你現(xiàn)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養(yǎng)好身體……還有乞求我的原諒,其他的事情不用擔心?!?/br> “嗯……”攸昭點頭。 屈荊又攤開手:“東西呢?” “什么?”攸昭不解地抬頭,“什么東西?” “用來哄我的小禮物??!”屈荊眨巴著眼睛,“難道你來找我,不是要哄我的嗎?” “我……”攸昭也愣住了。 “咳咳……昭總……”湯軻發(fā)話了。 攸昭吃了一驚,這才發(fā)現(xiàn)湯軻也在場:“你也在???” ——我當然在!你現(xiàn)在才看見我?難道我有隱身的超能力我自己沒有發(fā)現(xiàn)嗎? 湯軻干咳兩聲:“是的,我一直都在。” 攸昭剛剛一直在門外偷聽,待高伯華走了,他進門后的注意力又一直在屈荊身上,竟然沒有注意到坐在沙發(fā)上的湯軻。 湯軻便拿起一枚扣針,遞到了攸昭面前,說:“這是剛剛您掉下來的東西。我猜這就是你要送給屈總的小禮物吧?” 說完,湯軻還給了攸昭一個“你懂的”的眼色。 意思就是,察覺到攸昭沒有準備禮物,湯軻幫他補救了。 攸昭還沒說話呢,屈荊就一把拿過了扣針,只高興地說:“真好看!” 看著屈荊這么高興,攸昭一時也不知該說什么。 屈荊又道:“來,老婆,給我戴上吧。” 攸昭接過了扣針,只覺這枚金色的扣針猶如石頭一樣重,放在掌上都拿不起來了。半晌,攸昭一嘆,說:“不行,這樣不可以的……” “?。俊鼻G一怔。 “我們說好的,就算讓你不高興也不能騙你?!必褞е⑶氛f,“我沒有準備小禮物?!?/br> 屈荊一怔,說:“……哦……”屈荊明白過來,又將扣針隨手丟地上,說:“怪道呢,這么丑。白送我也不要?!?/br> 湯軻蹲下來撿起扣針,說:“屈總您剛剛才說扣針真好看呢!” “就你機靈!”屈荊明白是湯軻在耍小聰明,不悅地說,“你出去,我和老婆有話說?!?/br> 湯軻便道:“不如你倆進去,我還有表要做。” 屈荊想了一下,覺得有點道理,便牽著攸昭進了套間的臥室,跟攸昭討要“小禮物”了。 在二人“拆禮物”的時候,湯軻無奈地捏了捏鼻梁,裝作什么事都沒有發(fā)生地繼續(xù)做表。 屈荊和攸昭在床上靜靜吻了一會兒,不做聲音。 攸昭把頭靠在屈荊的肩膀上,微微合著眼,模樣平寧恬美的,有幾分似古畫上春睡的美人。屈荊全然不想旁的,就只靜看這美人。 過了一陣子,攸昭又說:“我們算是和好了么?” 屈荊笑了,說:“我們才‘鬧’了多久?這就和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