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節(jié)
“您是否想起什么來了?” “本宮……想起了豫王殿下剛出生,淑妃撒手人寰的那一日?!?/br> 第70章 純貴妃入宮之時,正值豆蔻年華。 那時候她還不是純貴妃,只是沾了安陽將軍府的光,初入宮便封了純貴人。 十三四歲,一個少女最美好動人的年紀,她容貌又生得艷麗動人,那時卻沒有人將目光放過在她身上。 只因寵冠后宮、風頭無倆的淑妃。 很長一段時間內,純貴妃都沒有見到過淑妃的真容,只是從旁人的只言片語中陸陸續(xù)續(xù)拼湊出一位絕代佳人的風姿。 那是六皇子被封秦王的第二個年頭,初春時節(jié),秦王進宮面圣的路上,因緣巧合之下,救了一位美貌傾城的舞姬。 秦王將她一同帶入了宮中,舞姬感恩秦王救命之恩,便為他在圣上面前獻了一舞。一舞畢,雖面上粉紗自始至終都未摘下,可多年以后,當年殿前見過這一舞之人,無人會忘記那驚鴻半面,縹緲仙姿。 而后便是桃花樹下,迷了路不小心闖入的舞姬和賞花的年輕帝王,一見傾心。自此,帝王便將這位絕代佳人以愛之名,困于深宮之中。 三宮六院,必得雨露均沾。然而,年輕的帝王不僅一路將出生低賤的舞姬封至淑妃的高位,更是與其日夜交頸而眠,如膠似漆,眼里再也見不著旁人。 當年太后娘娘還不似如今這般慈愛祥和,而皇后娘娘盡管已生了嫡出皇子,但儲君一日未立,她便一日不得安寧。最終還是太后娘娘出面,逼得皇上不得不暫且冷落淑妃一段時日。 然而很快,表面的寧靜又被打破了,淑妃有了身孕?;噬淆堫伌髳?,大赦天下,喜悅之情溢于言表,甚至激動得好似初為人父那般,對淑妃更是極盡萬般寵愛。 “那時候的皇上,年輕氣盛,還不懂得,有時候,君王之愛,比毒藥更甚?!奔冑F妃嘆息一聲,“淑妃在懷豫王之時,好幾次都險遭意外,如今想來,那些又怎會是真的巧合呢?” “可是我聽聞,淑妃娘娘是難產而薨。” “是,那一日是我第一次見到淑妃,也是最后一次?!?/br> 蕭景承生下來時是不足月的。盡管皇上恨不能每時每刻都親自陪在淑妃身邊照料他們母子,但他終究是皇上,是天下之主,他要要處理的事情實在是太多,無法照顧周全。 淑妃懷有龍子將近九個月時,不慎得了風寒。對尋常人來說,風寒并不是什么大病,但對于一位孕婦來說,非常危險,因為她不能輕易再用藥。 母愛的力量是極為強大的,素來柔弱的淑妃,就這么硬生生地抗著風寒,等待誕下皇子的時機。 如果不是那一夜,淑妃和皇上不知因何緣由大吵一架,隨后淑妃便腹痛難忍。皇上連夜將太醫(yī)院和產婆全部叫來,到底沒能就回淑妃一命。 阮盈沐聽罷,心道難怪明文帝對待豫王殿下如此放縱寵愛,除了愛屋及烏,大約還含著對淑妃娘娘的一份愧疚之情罷。 “姑母,那您又為何認為這件事與皇后娘娘有關呢?” “那夜,我也不知自己在想什么,竟冒著惹惱皇上的風險,執(zhí)意去了淑妃的宮里。我去時宮外跪著一地的人,皇上像一只受傷的困獸,焦躁地來回踱步,見了我也不怪我,竟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抓住了我,叫我進去看一眼里面的情況到底如何。我去了,那時的淑妃已經快撐不住了,她身下的血,流得止不住,我從來沒見過這么多的血……但她到底還是憑借最后一絲力氣,生下了孩子。那一夜,所有的一切都太過慌亂,以至于我忽略了那一絲對接生的產婆,莫名其妙的面熟感?!?/br> 阮盈沐心中一動,“您是說……” “就在淑妃生產不久前,我曾在宮中無意中見過這個產婆,跟在皇后貼身的大宮女身后,低眉順眼,行色匆匆?!奔冑F妃有一個極好的眼力和記憶力,堪稱過目不忘。但當年,她還那么小,從未親眼見過生命在她眼前活生生地消逝,混亂中她甚至完全沒有記起這件事。而后這段記憶則仿佛被她放入了某個死角,直到今日,才被翻開。 阮盈沐猶豫道:“可即便如此,也不能證明淑妃娘娘是被接生的產婆害了的,更不能證明同皇后娘娘有關?!?/br> “淑妃生產前身子已很是虛弱,若是產婆要在她生產中動一點點手腳,她又怎么能挨得過來呢?我不信一切如此巧合?!奔冑F妃的聲音緊了緊,“我現(xiàn)下甚至都要懷疑,若是當年皇上沒有叫我進去看一眼,連豫王他都不一定能保得住?!?/br> 生孩子本就是在鬼門關走一遭,尤其淑妃有病在身,又是怒火攻心提前生產,非自然狀態(tài),若是當時母子俱損,也并非全無可能。 阮盈沐躺不住了,沒想到她這一遭,竟牽扯出了多年塵封的真相。她起身,低柔的聲音卻又在黑暗中顯得很冷靜,“可這一切都只是我們的猜測。事情已經過去二十多年,一切的痕跡恐怕都早已被抹平。沒有確鑿證據(jù),我們說服不了任何人,更不可能給皇后定罪?!?/br> 純貴妃不說話了,殿內一時寂靜無聲。 阮盈沐思索了良久,當年的產婆,或者是產房中的任何一個宮人,有多大的幾率還沒有被滅口,又幾個人如今還健健康康地活著。她若是去尋,能否在姑母被徹底定罪之前,拿到確鑿的證據(jù)? 一切都要畫上一個大大的問號。 她甚至不由在想,豫王殿下此刻在做什么?他被秦婉兒臨門一腳將了一軍,會是什么反應?他一定不會善罷甘休的,但他卻也不一定會顧及姑母的安危。 她剛準備開口,便聽窗戶附近傳來一聲緩慢而細微的仿佛紙張被破開的聲音。 她立即抬手,放到了純貴妃的口唇上,示意她捂住口鼻,不要發(fā)出任何聲音。 純貴妃很快反應過來,會意地輕輕點了點頭。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阮盈沐在黑暗中彎了彎唇角,遮住了口鼻,悄無聲息地起身下床,藏進了床柱后面。 來人氣息深厚,武功底子應當不錯,她在心中掂量掂量,決定速戰(zhàn)速決,最好趁其不備,一招制住。 她瞅準了時機,在黑衣人對純貴妃下手的前一瞬間,幽靈一般閃現(xiàn),從其身后一掌劈下。她這一掌用了幾乎十成的力道,而黑衣人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床榻上睡著的人,完全沒想到殿內還藏著另一個人,一時被劈得半跪在地上。 不給他反應的時間,阮盈沐直接從身后扼住他的喉嚨,將準備好的迷藥塞進了他的鼻孔中。 黑衣人只掙扎了兩下,便徹底不動了。前后不過一盞茶的功夫都不到,干錯利落地解決了。 純貴妃目瞪口呆地看著她的親侄女兒一系列的cao作,頭一回失了優(yōu)雅,震驚得無以加復,“你……你你……” 阮盈沐不好意思地干笑一聲,“對不起,嚇到您了,姑母。若不是情況緊急,我也不會在您面前如此動手的?!?/br> “算了算了。”純貴妃擺擺手,起身靠在床頭,驚魂未定,“今夜若不是有你,姑母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是誰如此迫不及待,想要本宮的命?” “還能是誰。”阮盈沐輕輕笑了一聲,“皇后娘娘有些急躁了?!睔⑷藴缈?,死無對證,到時候還能說成純貴妃畏罪自盡,皇后娘娘打得一手好算盤。 純貴妃的神色漸漸冷靜下來,“你打算如何處置這個刺客?” “且不說我們能不能叫這刺客開口說話,即便是說了,恐怕也不能當作證據(jù),因為沒有人會相信我們。如此,便只能將他送給豫王殿下親自去審問了?!?/br> 她相信,豫王殿下想要扳倒皇后娘娘的決心,比任何人都應當更強烈一些。 阮盈沐這一趟,算是收獲頗豐。她提醒純貴妃隨身攜帶匕首,保護好自己,這才在純貴妃的指引下,通過含春宮內殿的一道暗門將昏迷的刺客送了出去。想了想,她又返了回來,在出門時故意弄出些不大不小的動靜來,以此警醒殿外的大內侍衛(wèi)們,加強警戒。 她直接將刺客一路拖到了東竹居外。折騰了半夜,此時天色微亮,東方微白,她將死豬一樣一動不動的黑衣刺客扔在了東竹居外,估摸著得多久才會有人出來發(fā)現(xiàn)這刺客。 恐生意外,她決定弄出點聲響,便撿了一顆石子穿過墻頭砸進了院落里,不知砸到了什么物件兒,發(fā)出了不小的聲音。 下一瞬間,賀章的身影便飛了出來,“什么人?” 她頓時有些傻眼,賀侍衛(wèi)這是整日整夜不睡覺就光守著嗎?她迅速回過神來,身形一動便要跑,誰知賀侍衛(wèi)飛身前來,利劍便直接招呼上了,她不得不接招纏斗起來。 她是想過跟賀侍衛(wèi)交手沒錯,但不是這種時候啊…… 幾招過后,大門吱呀一聲被推開,蕭景承的身影緩緩出現(xiàn)在她眼前。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小胖幾于哥,么么噠~ 第71章 阮盈沐在看到蕭景承的霎那間,心神一動,動作便跟著停滯了一瞬,露出了一絲破綻。高手之間過招,最忌諱分心,賀侍衛(wèi)便抓住了那短短一瞬,轉手將刀架到了她的脖子上。 阮盈沐被迫一動不動地站在了原地。 豫王殿下應是一夜未眠,面上看來有淡淡的疲色,眼神卻很是清明,見她被制住了,這才慢悠悠地往前走了兩步。他上上下下地來回打量了她兩眼,目光移到一旁地上昏迷的黑衣刺客,很快又轉回到她身上。 他似乎是笑了笑,心情還算愉悅,語氣淡淡道:“一大清早的,本王這東竹居門前倒是熱鬧得很?!?/br> 阮盈沐心跳如擂鼓,強自鎮(zhèn)定,露出的一雙明眸中卻有著淺淺一層遮不住的慌亂。 說話間,蕭景承已然走到距離她不過兩步遠的位置。 “殿下,您最好不要離刺客這么近。”賀章低聲道。 蕭景承擺了擺手,“無妨?!彼堄信d味地盯住了她露出的半張臉,片刻后,他微微瞇起了星眸。他怎么覺得,這半張臉,他好似是在哪里見過的? 手隨心動,他便直接抬起了手伸過去,想要揭開她面上的罩布。 阮盈沐不得不僵硬著身子,眼睜睜地瞧著他修長漂亮的手離自己的臉越來越近,無奈之下,只能認命地閉上了眼眸。 算了,這么久了,她說的謊話夠多了,千方百計瞞得也夠累了。如今真要徹底暴露也好,要打要殺,都隨豫王殿下去罷。 然而,她并沒有等來預想之中的審判,只聽“?!钡靡宦暎茉谒弊由系膭Ρ粡楅_。她腦子里還未反應過來,身子已經條件反射地往后急退而去,眨眼間便脫離了賀侍衛(wèi)的攻擊范圍,到了安全位置。 誰救了她?阮盈沐眸光四下掃視,便見院墻之上站了一個黑衣蒙面人,沖她微一點頭,毫不猶豫地徑直跳了下去。 容不得她多想,趁賀侍衛(wèi)還未重新出手,阮盈沐旋即飛身上了墻頭,也迅速消失了。 “不必去追。”蕭景承沉聲阻止了要追上去的賀章,雙手交握,若有所思。那雙明亮動人的眼眸,他絕對是在哪里見過,并且還相當熟悉。但是,他認識的女子中,有身手這么好的嗎? 搜尋無果,他暫且放棄,看了一眼被扔在地上的黑衣人,“她故意驚動我們,便是為了將這個人送到我面前。先把人帶進去,看看這葫蘆里,到底賣的什么藥。” 賀章領命,將黑衣人拎了進去。隨后,東竹居前便恢復了清晨該有的寂靜,仿佛剛才的一切都沒有發(fā)生過。 而這邊,阮盈沐丟了那個沉重的拖油瓶,此刻簡直身輕如燕了,頭也不回地狂奔出一大段距離后,隱隱瞧見了前方某座宮殿的拐角處,方才救她的黑衣人停住了腳步,正背對著她。 她遲疑了片刻,還是走上前去,壓了壓嗓音拱手道:“多謝閣下今日出手相救,不知閣下如何稱呼?” 來人轉過身子,回以拱手禮,“小姐不必多禮,卑職也只是奉命行事。不過還需煩請小姐同卑職走一趟,我家主子有請?!?/br> “你家主子是……” “我家主子說,只要跟您說是蕭家二哥有請,您自會明白?!?/br> 阮盈沐眉心微皺,太子殿下?她現(xiàn)下干的正是幫豫王殿下扳倒皇后娘娘的事兒。在純貴妃那里,她寫了一封信,將自己所得到的所有真相都寫了進去,放在刺客身上,連同刺客一起送給了豫王殿下。 不出意外,此刻豫王殿下應是已經看到了信中所有內容。至于相信還是不信,又會怎么處置,那也由不得她做主,只能看造化。但是她能做的,她已盡全力去做了。 至于太子殿下,雖說這些事都是皇后娘娘一手造成的,同太子殿下并無直接關聯(lián),但說到底,血緣就是最割舍不斷的關聯(lián),要完全撇清,那是不可能的。因而如今她對上太子殿下的立場,便很有些尷尬了。 不過她更好奇的是,太子殿下是如何得知她此刻正在宮中,并且能如此及時地從賀侍衛(wèi)的刀下救了她? 只猶豫了片刻,她便應聲,同來人一起前往太華宮,面見太子殿下。 這回進太華宮,可以稱得上是大搖大擺了。也不知是不是太子殿下為了避嫌,故意清走了宮人們,她一路進殿,竟然一個宮人也沒碰上。推開內殿的門,她下意識便福身行禮,“太子殿下。” “你來了?!笔掛弦宦犓穆曇簦戕D過了身子,露出了一個溫暖和煦如三月春風的笑容來,眼神更是溫柔得像是能滴出水來。 “今日之事,幸虧太子殿下及時派人前來替盈沐解圍,否則后果真是不堪設想?!比钣逭铝嗣擅娴恼植?,吐出了一口氣,略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好像我每次進宮都會惹麻煩,最后都是太子殿下您幫我解圍,說起來真是難為情?!?/br> 蕭煜也跟著笑了,半真半假道:“你既如此說了,那你準備怎么報答我呢?” “啊?”阮盈沐一時被他問住了。太子殿下是這個世上除了皇上以外,身份地位最尊貴的人,她實在是想不出來她還能為他做什么。她只能猶猶豫豫道:“那太子殿下您若是缺了什么,我便……”這話說得她自己都沒底氣,太子殿下若當真缺什么,那也不是她能辦到的呀! 蕭煜的眼神粘在她臉上,直盯得她臉都快紅了,半晌后才意味深長道:“我什么都不缺,只缺個太子妃罷了?!?/br> 阮盈沐心道,這我可就幫不了你了,這天下的女子任你挑選,你自己卻看不上,那我能怎么辦呢?她回避了這個問題,轉而問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不過我有個問題不解,還望太子殿下解惑。太子殿下是如何得知盈沐正在宮中的?”派人趕過去的時機還如此及時。 蕭煜面色不變,含笑道:“猜到的。我讓你大師兄給你帶去純貴妃被軟禁的消息,便猜你肯定待不住,甚至可能會連夜進宮,便叫人去守了幾處你可能去的地方,也許能幫上點什么?!?/br> “果然如此?!比钣逍闹邪蛋邓闪艘豢跉?,她方才還有一丁點的懷疑,是不是太子殿下在宮中各處安插了眾多眼線,甚至包括東竹居,才能如此及時救了她。“果然是太子殿下您給我?guī)У南?。?/br> 蕭煜示意她坐下,親自給她斟了一盞茶,“如何?想必你已經見過純貴妃了,結果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