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樹這才定了定心，“是啊，可是你們?nèi)镆膊贿^二三十頭，現(xiàn)在養(yǎng)，出欄也早呢吧？”

    石老頭道“這個你不用擔心，這里不止我們一家養(yǎng)狍子呢，俺們可以去收購，就是不知道，你，到底要多少？”

    黃樹認真想了想，“倒是也不急，如果你們把狍子趕去鎮(zhèn)上，我可以用貨車拉，一次二三十頭也就夠了，下次再要我可以給你們打電話，嗯，這一批的我可以先帶走，錢的話我沒現(xiàn)金，要么轉(zhuǎn)賬，要么跟我去鎮(zhèn)上銀行，我取了給你們?！?/br>
    石家?guī)熗饺齻€頓時笑容滿面，此刻天已經(jīng)黑透了，黃樹原本是寧愿睡野外也不愿留在這里的，可是架不住這師徒三個熱情，只能忐忑的留下了，還吃了一頓晚飯，吃的他心驚膽戰(zhàn)。

    晚上倒是黃樹獨自睡的，可他那里敢在這古怪的環(huán)境里安枕無憂，他愣是化成原型，躲到了房梁上。

    那邊師徒三個還在商量，牛眼漢子接受了黃樹，此刻想的只剩下“那個妖精需要這么多狍子，我們再攢點錢，就能快點把小師弟贖出來啦?！?/br>
    石老二點點頭，“明天我和他去鎮(zhèn)子上，師哥你就負責把狍子趕過去?！?/br>
    石老漢道“盡早把老三救出來就行了，哎，現(xiàn)在連個妖精都比我們有錢。”

    第二天一大早，黃樹探頭探腦的出來，迎接他的是牛眼漢子和石老二的笑臉。

    黃樹“……”

    石老漢的村子遠離城鎮(zhèn)，最近的鎮(zhèn)子走路都得半天（黃樹體驗過了）今天去鎮(zhèn)子，是石老二開一輛幾乎散架的摩托車帶黃樹去的，黃樹坐在上面被顛的無比痛苦，差點想說自己下來走好了。

    到了鎮(zhèn)子上，因為石老二只認現(xiàn)金，所以黃樹要去銀行取錢，黃樹看見銀行的保安，頓時覺得安心不少，這幾個古怪的師徒總不能大庭廣眾之下把他再擄走吧。

    石老漢圈里有二十八頭狍子，平均每頭五六十斤，算毛重二十塊一斤，一只就在一千二百塊錢左右。因為這個不是繁殖狍子，所以價格并不太高。

    黃樹取了五萬塊出來，石老二就在一邊憨笑的陪著他，那個石老大還在趕狍子過來的路上，黃樹聯(lián)系了運輸車，看看時間還早，還要等石老大，就請石老二去面條店坐坐。

    坐坐就得點兩碗面條，然后不能一句話不說，還會談談，然后黃樹知道了石家?guī)熗降墓适隆?/br>
    石老頭是個儺巫，也算是門祖?zhèn)魇炙?，可是隨著時代發(fā)展，儺巫越來越不吃香，年輕人認為這就是跳大神的迷信活動，石老頭漸漸也就封了手藝，不過他還是陸續(xù)收養(yǎng)了三個孤兒。

    這就是石老大，石老二，還有石老三。三個徒弟小的時候石老頭還帶著他們?nèi)ソo人祈福跳儺舞，后來這種活就越來越少了。

    生計慢慢困難，師徒三個也只能靠養(yǎng)牛馬種地為生了。因為窮，石老頭一輩子就沒個婆娘，輪到三個徒弟也是沒女人青睞。

    不過師徒三個互相照應著，生活也很平靜。

    石老頭不跳儺舞了，不過遇著妖精害人他還是會出手管一管的，兩年前，他們這里就出了個專門拿假銀元假古董騙人的騙子。

    老人們原本攢些錢就不容易，被騙了以后哭天抹淚，嚴重的都想自殺了。

    石老頭讓三個徒弟留心一下，遇著騙子別放跑了，哪怕把他扭送給公安局呢，也是為民除害。

    石老二喝光了面湯，然后嘆了口氣，“后來我那個小師弟遇著了騙子，結(jié)果那騙子還是個妖精，他年紀小只想著為民除害，降妖除魔，就忘了謹慎。那個騙子說要去城里取錢，把騙來的錢全還掉，以贖自己的罪孽，我那小師弟就同意了?！?/br>
    結(jié)果石老三跟著騙子到了城里，騙子耍賴了，非但錢不還，還嘲笑起了石老三，石老三哪里肯依，就施展手段想要制服這個妖精。

    可這妖精不愧是騙人出身的，他居然——化出了原型！然后帶著一身皮外傷，跑到了大庭廣眾之下。

    妖精的原型是一只差不多滅絕的犀牛，這個品種在國內(nèi)已經(jīng)算滅絕了。這件事引起了極大的轟動。

    石老三涉世未深，看到這幅場景不說悄悄離開，還要頂上去力證這是個妖精，犀牛精臥在大街上默默流淚，周圍圍了幾層的觀眾。

    最后石老三被派出所領走了，犀牛精進了動物園，經(jīng)鑒定，他真的是國內(nèi)已經(jīng)滅絕的一個犀牛品種，動物學家們沸騰了，動物園特意辟了一個地方養(yǎng)這只“僅剩的珍貴犀牛”。

    至于石老三這個捕獵屠宰國家一級保護動物的‘劊子手’最后被判八年刑。

    石老頭一輩子遵紀守法，得知小徒弟被抓，心急火燎，跑了去看小徒弟，知道前因后果，然后也傻了眼。

    普通人不知道妖精的存在，石老三后來也沒敢再三強調(diào)，要是再強調(diào)下去，他就該進精神病院了。

    師父和兩個師哥為了小師弟前后奔忙，結(jié)果還是無法改變，律師甚至道“你小兒子的犯罪情節(jié)特別嚴重，那是一只滅絕的華國犀牛，比國寶大熊貓都珍貴，他都敢屠宰，這個減不了刑啊。說實話，判八年還是少的?！?/br>
    石老頭“……”師徒幾個滿心苦澀，降妖除魔都成了犯罪，小徒弟還鋃鐺入獄了，他們已經(jīng)不知道該怎么辦。

    石老頭還要安慰小徒弟，可惜言語實在乏力。反而是小徒弟讓師傅別記掛自己，“不就八年么，很快就出來了，師傅，等我出來了再孝敬您。就是那個妖精，您得看好了，我怕他再禍害人?！?/br>
    最后有人給師徒幾個出了個主意，讓他們籌錢，籌夠了錢，可以想辦法讓石老三早點出獄，于是師徒幾個就開始了攢錢。

    石老二還嘆了口氣，“大師哥原本都談了個女朋友，講好了當上門女婿，女家就一個女兒，將來師哥過去了，他們就當兒子看待，現(xiàn)在差不多也黃了，師哥還要湊錢救老三呢。”

    就是上門女婿，也不能一過門不顧著小家，光顧著‘娘家’吧，到時候丈人丈母肯定心里存疙瘩。

    黃樹的下巴都快掉了，這故事忒曲折離奇了，他就是妖精，也不由得同情起了石家?guī)熗綆讉€。

    可是，黃樹摸摸下巴，“法院都判了刑，據(jù)我所知，要么你的師弟表現(xiàn)好減刑，沒聽見過拿錢可以縮短刑期的，你們別不是又被騙了，你們給過那人錢么？”

    石老二傻了眼，然后道“沒呢，老三剛進去一年多，那人要三十萬，我們才攢了三四萬。那個，真的拿錢贖不出來？”

    李越很誠實的點點頭，“據(jù)我所知，這個真不行?！比缓笮睦锵?，除非你們上頭有人，可是你們都倒霉成這幅德行了，也就不存在有人的說法，怪不得石老漢聽我問起狍子是野生的還是養(yǎng)殖的，他會這么激動，原來根源在這里。

    石老二皺起了眉頭，這可怎么辦，小師弟年紀還小，這么多年牢坐下來，豈不是什么都耽誤了。

    黃樹現(xiàn)在無比同情石家?guī)讉€師兄弟，可是這個忙他也幫不上，只能盡量讓他們別再被騙了。他還打電話給了療養(yǎng)院請的專業(yè)律師，開免提，問像石老三說的情況，有可能花錢減免刑罰嗎？

    律師很肯定的告訴黃樹，除非獄中有特殊表現(xiàn)，或者判刑前讓法官網(wǎng)開一面，否則判了刑還想用錢減刑的幾率基本上沒有的。

    家里有礦的人進了監(jiān)獄，也只可能生活的好一點，或者暗箱cao作減刑，不可能明目張膽花錢讓你減刑。

    黃樹看著石老二，他非常沮喪，那么現(xiàn)在他們師徒三個拼命攢錢有什么用呢。

    黃樹只能干巴巴的安慰，“最起碼這錢你們可以拿來辦好多事啊，你師哥可以結(jié)婚了，你師父年紀大了，也要養(yǎng)老，這些都要錢啊，可別被騙了。對了，那個珍惜妖精呢？”黃樹是真沒想到有妖精利用這個鉆空子的，那你好好的干嘛當騙子啊！

    石老二蔫蔫道“師父每年都去打聽，聽說他好好的待在動物園，幾個人伺候他呢?！?/br>
    黃樹“……”品種不同，理想可能也不同吧。

    第八十四章

    過了一會兒, 石老大趕著狍子來了, 狍子不像羊，不那么合群，不過石家兄弟有些能耐，狍子又是養(yǎng)殖的, 沒那么難搞, 他還是把狍子都趕來了。

    黃樹聯(lián)系的貨車也早就等著了，辦理好了一切手續(xù), 把狍子裝上車就能走了，黃樹把錢付清，看看石家兄弟沒精打采的樣子, 他也不知道說什么好，就說了一句“那我走了，以后有狍子想賣你們聯(lián)系我。”

    石老二估計已經(jīng)和石老大說了，再多錢也沒辦法讓小師弟提前出來, 所以兄弟兩個一起萎了。

    黃樹跳上貨車, 從后視鏡里看見石家兄弟凄風苦雨的臉, 他都覺得不好意思, 雖然這件事和他無關(guān)。

    回到療養(yǎng)院，狍子先放圈里養(yǎng)著。過了幾天菜譜上就有了狍子rou, 還挺受歡迎的, 老人們脾胃弱，只能略微嘗一嘗，員工們可都是身體強壯的, 就束家姐妹，她們幾個一頓就能吃掉四五頭呢。

    花槐對烤狍子情有獨鐘，在啃狍子rou的時候她聽到了石老漢師徒四個的‘凄慘’遭遇。

    花槐放下了狍子腿，聽的極為認真，然后問黃樹道“那你回來為什么不告訴我？”

    黃樹道“告訴你，你又能怎么辦，難道去劫獄？”

    妖精一般都不愿和國家機構(gòu)打交道。這件事都定了刑，黃樹覺得幫不上忙了。

    花槐道“我干嘛去劫獄，這個事本就不該歸普通人類管，要管也是林軒他們部門的事，只要查清楚石家?guī)熗綆讉€確實無辜，還能申請國家賠償?shù)?，那只犀牛精也能受到相應的懲罰，這個世界總會有說理的地方，我不知道便罷，知道了豈能坐視不理?！?/br>
    黃樹有點呆，“這也行？”

    花槐道“當然行！”

    于是花槐放下狍子腿，擦了擦油手，給林軒打電話，把黃樹講的大體說了一遍，然后道“這件事你們不能不管吧，受了冤枉不能不讓人伸冤吧?！?/br>
    林軒一口答應下來，還邀請花槐去監(jiān)督。

    因為這件事黃樹知道頭尾，于是花槐帶著黃樹一起去了，半路上花槐還讓黃樹去打聽一下那個犀牛精的近況。他們比林軒跑的快，趕到石老漢家的時候林軒還沒來呢。

    石老漢一看見花槐，眼睛就是一縮，他們雖然閉塞，不大知道外面的事，但是卻能感受到花槐的強大。

    石老漢以為花槐是來替黃樹找場子的，暗暗擺出架勢，哪知道黃樹一下子跳上前，拉著石老漢道，“老人家，你看我給你把誰找來了，這位是我們的宗主，一聽說你們師徒遇到的冤枉，就決定過來替你們伸冤，你看，我夠不夠意思，我們宗主是不是特別古道熱腸！”

    石老漢聽的昏頭昏腦，總算了解了中心思想，這兩位不是來找場子的，而是想來幫忙的。

    石老漢趕緊把花槐和黃樹讓進門，然后大吼著讓兩個徒弟去弄飯菜，要豐盛的，今天招待貴客，上茶！

    黃樹莫明覺得熟悉，然后石老二捧了三碗茶水上來，這茶水的顏色是棕紅色，黃樹對于在石老漢家喝東有點排斥，看見花槐毫無負擔的喝了，他也慢慢喝了一口。

    沒想到這茶入口除了清香還有甘甜，他頓時氣結(jié)，這就是差距啊，他一來人家給碗迷藥，宗主一來，就真的有好茶好飯招待。

    這頓飯還真是特別豐盛，一大鍋的秘制狍子rou，還有噴香的野兔rou，烤黃羊，還有自釀的米酒，整只燉雞。烹飪手法很樸實，就是一大盆一大盆的上。

    石老漢還把前因后果仔細說了一遍，然后嘆息道“遇上這事也是俺們倒霉，沒想到這妖還是什么瀕危珍惜物種，俺們也沒辦法，原本想攢些錢把老三贖出來，后來，這后生仔說行不通，好歹沒把錢糟蹋了，就是不敢去見老三啊，八年牢坐下來，這孩子就什么都耽誤了?！?/br>
    花槐一邊吃一邊聽，然后道“您老放心，只要事情屬實，您的小徒弟很快就能放出來，國家還給賠償呢?！?/br>
    石老漢連連搖手，“可不敢可不敢，只要老三能出來就行啦！”

    黃樹問石老大，“現(xiàn)在你能娶媳婦啦，高興不？”

    石老大憨憨道“還是等老三出來再說吧?！?/br>
    石老二在一邊道“師哥知道錢贖不出老三，就說把錢攢著，等老三出來給他娶媳婦，他就不娶了，說老三耽擱八年，出來沒錢肯定不好過，所以就留給他?！?/br>
    黃樹道“現(xiàn)在不用啦，你師弟出來，國家還給賠償呢?！?/br>
    石老大有些不信，把小師弟關(guān)進去的也是國家啊，怎么就還能放出來還給賠償？反正小師弟一天不出來，他就不能動這錢。

    吃到一半，林軒來了。

    花槐介紹了一下，石家?guī)熗铰牭竭@位是國家干部，激動的紛紛圍了上來，拉著林軒七嘴八舌的訴冤，黃樹和花槐就在一邊邊吃邊看。

    好容易把石家?guī)讉€安撫下來，林軒也坐到了桌邊，石老漢拿煙袋鍋敲兩個徒弟，“干部咋能吃喝剩下的，快去再整兩個菜來！”

    兩徒弟抱頭竄出去，林軒阻攔也沒來得及。

    花槐問他，“你怎么晚到了？”

    林軒道“我先去看了那只犀牛精，調(diào)查了一下，知道這件事屬實，然后才過來的?！?/br>
    石老漢忐忑道“那俺的那個小徒弟怎么說？國家放不？”

    林軒對著石老漢抱歉的笑著，“實在對不住您老人家，這就是個冤案，您的徒弟明天就能回來了，賠償我給您爭取到最高?！?/br>
    石老漢聽見小徒弟能回來，已經(jīng)樂不可支，他可不奢望什么賠償，搖手搖頭道“賠償不要，不能要，老三能回來就行啦?！?/br>
    花槐道“您老人家不要推辭了，這是應該的，無論誰做錯事都得受罰，國家也一樣，這樣，您老以后才能更加信任國家呀?！?/br>
    石老漢又連連點頭，“信任，信任！俺們一直信任國家哩。”

    看到老人這副模樣，林軒都有些不好意思，看樣子自己部門要做的事還是很多的。

    原本今天這幾路人馬都能返回，事情都辦的差不多了，不過花槐還是決定明天等石老三回來了再走。她正好還要問一下，那個犀牛精怎么處理。

    林軒和花槐在鎮(zhèn)上留宿，林軒對怎么處理犀牛精也有點棘手，因為這個品種當真是滅絕品種，動物園里看的很緊。

    林軒還道“這妖精吧，我也是想不明白，就這么安安穩(wěn)穩(wěn)的待在動物園，似乎特別滿意現(xiàn)狀。”

    黃樹道“林干部，你怕是沒問過動物園附近的居民吧？我告訴你，那妖精白天裝老實，晚上就出來偷雞摸狗，聽說偷的東西倒不值錢，都是一些吃的喝的，可煩人了。”

    成了精以后的妖精，食譜比原來寬了，犀牛精受不了白天老吃素，就晚上出去打牙祭，專偷人家的葷菜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