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節(jié)
所以他是怎么做到的? 林啾有些迷茫地看著那個腳踩冰坨的少年。 《劍之嬌》只講到魏涼與柳清音攜手踏天便結(jié)束了,林啾并不知道這二人后來并沒有飛升成功,也不知道被咒印控制的癡情男二王衛(wèi)之在九十九年之后反了水,更不知道王衛(wèi)之背后竟還站著一個高人。 ……再等等! 林啾仿佛聽到自己的腦海中傳來“?!币宦暣囗?。 秦云奚知道當(dāng)時牽制血偶的人是王衛(wèi)之! 那一日在荒川秘境入口,她為了從秦云奚的劍下逃脫,故意說自己是曾經(jīng)牽制血偶的“故人”,以擾亂秦云奚心神。 秦云奚回過神時,曾脫口喊出一句:“你絕不可能是王衛(wèi)之!” 寂寞嶺伏魔一戰(zhàn),在場的人只有魏涼、王衛(wèi)之、祭淵和柳清音四個人。 排除掉沒有異常的王衛(wèi)之、柳清音和祭淵之后,剩下那個便是答案! 秦云奚,就是書中的魏涼! 再結(jié)合之前的推斷——書中,正是在秦云奚死了以后,魏涼逐漸發(fā)生了變化,與柳清音開始了一系列的曖味…… 所以,現(xiàn)在這個自稱“魏涼重生”的秦云奚,的確是上一世的“魏涼”!他與魏涼性情相近,所以前世他奪舍了魏涼之后,根本無人發(fā)現(xiàn)。 奪舍魏涼?他是怎么做到的呢? 這一次,他又為什么沒成功? 林啾壓下紛亂的思緒,深吸一口氣,對魏涼說道:“不要輕敵,血偶很強?!?/br> “無事?!蔽簺瞿抗獠粍?,“等的便是這一刻。” 血潭邊,祭淵緩緩抬起眼睛,與魏涼對視。 撕裂的唇角雖然已經(jīng)合上了,但兩道血線卻是固執(zhí)地自嘴角延伸至耳下,邪美異常。 …… “血偶?!” 碧波潭之上,天空仿佛破了一個巨大的烈焰孔洞。雷與火在云層之外翻涌咆哮,醞釀著,準(zhǔn)備給底下這個有違天道自然的邪惡之物致命一擊! 數(shù)千里外,也能夠清晰地看見這一幕恐怖的天地異象。 王氏一座規(guī)模很小的屬城中,一對面容普通的男女坐在茶棚下,遙望著這幕奇景。 “這便是祭淵的血偶?”女子刻意壓著嗓說話,掩去清新冷冽的音色。 “不錯,娘子?!蹦凶臃隽朔鲱^上的方巾,道,“血偶既出,旁人便顧不得我們了?!?/br> 雖然是扮作夫妻來隱藏身份,但聽他大言不慚地稱她“娘子”,女子眼底還是浮起了一絲慍怒,但很快便被她強壓了下去。 她道:“我還想知道更多關(guān)于你我前世的事情。林秋是什么時候死的?” “那是解決了血偶之后的事情,”男子那雙滄桑的眼眸中又一次流露出哀傷,“答應(yīng)我,不要再執(zhí)著于林秋,好不好?前一世,她幾乎成了你的心魔,你飛升失敗,便是因為這壓死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答應(yīng)我,不要那么在意她,我從來也不曾給過她半分好眼色,她逃出九陽塔想要置你于死地時,亦是我親手了結(jié)了她。為何,你就是放不下呢……” 女子唇角扯出一抹不自然的笑意,那是戴著假皮的時候很難控制的細節(jié)。 她心中根本不以為然。眼前之人,口口聲聲說他就是前世與她在一起的“魏涼”。從前她可能還將信將疑,但如今她已找到了真正的魏涼——卓晉。既然已經(jīng)找到師尊,她又怎么可能被秦云奚蒙騙呢?這個男人,她從來也不曾愛過,以后更不會愛。 她心中暗暗一哂,想道,‘你對我再好又有何用?你對林秋怎樣,我根本不放在心上,我只關(guān)心師尊待她如何。若真有前世,而我前世因為林秋而飛升失敗,那必定是因為師尊被那林秋迷惑,才害我生了心魔。’ 秦云奚對她的了解極深,雖然她的臉遮在平平無奇的面具下,但他還是看出了她的不以為然。 他輕輕嘆了口氣,心中其實也想不明白——前世的林秋,從頭到尾的確沒有撈到半點好,家破人亡,處處遭遇冷眼嘲笑,還與洞庭王氏那王寒潭攪在了一起,被采得面枯臉黃。此事被揭穿之后,林秋再也無顏見人,消失了許久。那時候,清音當(dāng)真是沒有半點把這個人放在心上的。 再見林秋是血偶降世之后,自己第一次與血偶對上,頗有些輕敵,險些中了一記毒掌。當(dāng)時林秋忽然出現(xiàn),用了一式誰也不曾見過的魔族招式替自己承受了那一擊。 此事之后,林秋修魔之事暴露,被自己親手關(guān)進九陽塔。 當(dāng)時清音也沒有表現(xiàn)出半點在意的模樣,在她的眼中,林秋只不過是一個癡求而不得的可憐人,她還曾替林秋求過情,求自己不要太過苛待林秋。 再后來,林秋從塔中逃出,非但半點不感念清音對她的憐憫之情,反倒痛下殺手! 看見清音負(fù)傷,自己急怒之下,當(dāng)場斬殺了此女,就此也算是了結(jié)了一段孽緣。 他一直以為林秋的事就這么過去了,卻沒想到,萬里之行到了最后一步的時候,這個早已被遺忘多年的女人,竟成了清音的心魔。 到底為什么? 他當(dāng)時猜不透,現(xiàn)在也還是猜不透。 前世的林秋尚且成了清音的心魔,今世再這樣下去……恐怕更是心劫難消! 重生歸來,初見林秋之時,他恨不得將她活活撕了。 但當(dāng)他冷靜下來之后,卻知道自己恨得沒什么道理。與清音相伴多年,想要取代她的女人當(dāng)真是如同過江之鯽,數(shù)也數(shù)不清,她們花樣百出,對清音惡意滿滿,甚至還利用自己來傷害過她。但這些女人都沒有成為清音的心魔,就連那個媚術(shù)過人,險些害自己中招與她沉淪愛河的木柔佳,清音最終也釋然了,不再計較。 與這些女人比起來,林秋甚至可以算是最無害的一個。 可偏偏,就只有她變成了心魔。 他苦思冥想,找不到答案。 于是他只能更恨那個人——若不是那個人迂腐軟弱,答應(yīng)了鄭氏的無理要求,林秋又怎會嫁得進來? 林秋若是沒有嫁進來,之后的一切,便不會發(fā)生。 一切悲劇的源頭,都是魏涼!若不是他的懦弱無能,林秋便不會嫁入萬劍歸宗,最終成了清音的心魔;若不是他不通謀略又固執(zhí),自己又怎么會接手這么一個爛攤子;若不是他正邪不分,又怎會把身軀讓給了魔主,反倒把自己趕回了這具修為低微的軀殼!若不是他取代了自己在父親心目中的位置,那萬劍歸宗的宗主之位,本該是自己的!清音愛上的師尊,本也該是自己! 鳩占鵲巢的是他!自己不過是拿回本屬于自己的東西! 如今血偶降世,萬劍歸宗不可能再多派人手來對付自己和清音,要做什么,此刻倒是最好的機會。 ‘魏涼,不,卓晉啊……只要你敢離開萬劍歸宗,我便會第一時間,將你送去你該去的地方!’ 他壓下心頭所有的思緒,輕輕放下手中的茶盞,對她說道:“出發(fā),去碧波潭?!?/br> 柳清音滿面遲疑地望著他:“你不是說血偶在那里么?我們?nèi)プ鍪裁???/br> 秦云奚微微一笑,并不解釋,只徑自起身往外走。 走了兩步,卻見她并沒有跟來。 他的眼睛里浮起了一絲無力——從前他做事之前從來不需要向她解釋,顯得從容淡定、運籌帷幄,她喜歡的,是這樣的自己。然而現(xiàn)在一切都變得面目全非,他不解釋清楚,她就根本信不過。那樣懷疑的視線,比任何言語都更要扎他的心。 他只好回頭,重新坐在她對面,道:“魔主與祭淵之間,定然早已離了心。血偶既出,魔主必定不會放任不理,我們不要靠得太近,就在遠處看一看形勢,若是他們兩敗俱傷的話……此等良機,豈容錯失?” 柳清音思索了一會兒,道:“我認(rèn)為還是需要慎重一點考慮。畢竟你我現(xiàn)在的實力都沒有恢復(fù)?!?/br> 秦云奚的心中頭一次對她升起了隱隱的不耐煩。 從前,無論他做了什么決定,她總是毫不遲疑地跟在他的身后。她說她自己腦袋笨,想不來那些彎彎道道,干脆就什么也不想,埋頭潛心修行,做他的助力便好了。 如今,她怎么連她自己有幾斤幾兩也認(rèn)不清了?! 她認(rèn)為?她能有什么認(rèn)為!不過是下意識地駁斥他罷了! 秦云奚說一不二慣了,多日的憂郁煩躁攢上心頭,當(dāng)即袖一揮,冷聲道:“你在此等著便是了!” 說罷,大步流星擠進了人群之中。 秦云奚趕到碧波潭附近時,魏涼和祭淵已經(jīng)不知道打斗了多久了。血浪翻涌,二人落在潭底,整潭水被攪得天翻地覆,一個個無比龐大的巨型漩渦在潭中飛舞,漩渦壁上都能行船。 血偶與記憶中分毫不差,通體赤紅,臉是魔主的模樣,與祭淵站在一起,兩張臉都是邪美的極致,簡直就是在爭奇斗艷。血偶的行動比祭淵快上百倍不止,一掠而過時,陣陣音爆聲“轟隆”不絕,而攪起的風(fēng),也被它同化為血色利刃。殺機盈然,步步驚魂。 魏涼且戰(zhàn)且退,長袖揮舞,將祭淵與血偶那凌厲至極的攻擊凍結(jié)成冰。他每退一步,都會在這萬丈血潭中攪起新的巨型漩渦。道道落雷從無垠的天外垂落,轟擊在血偶身上,此情此景,真真是刀山血海,如同煉獄來到了人間。 秦云奚視線一轉(zhuǎn)。 遠遠地,他看見林啾和王衛(wèi)之兩個人站在一潭血水邊上,斗龍蹦蹦跳跳,從附近銜來魔物,叼到林啾面前。 他動了動殺林啾的心思,然而顧忌著王衛(wèi)之和斗龍的實力,沒敢貿(mào)然出手。 他靜靜地潛伏下來。 碧波潭上的動靜實在太大,秦云奚有心潛蹤,林啾和王衛(wèi)之都沒有發(fā)現(xiàn)他的到來。 這二人已在潭邊站了許久。祭淵召出血偶之后,不再有任何留手,與魏涼斗得天翻地覆。這樣的戰(zhàn)斗,莫說林啾了,就連王衛(wèi)之也插不上手,只能遠遠退開,留心著戰(zhàn)況。 初時還十分緊張,生怕魏涼不敵。但隨著時間漸漸流逝,林啾和王衛(wèi)之都看出來了,魏涼與祭淵血偶,一時之間誰也奈何不了誰,所以現(xiàn)在是棋逢敵手,越打越痛快,雙雙沉迷其中了。 看這情形至少還要再斗個三天三夜。 于是林啾把斗龍叫過來,讓它到附近捉些魔物回來——要活的。 然后她便把斗龍銜來的魔物一個一個清理“干凈”。 這些魔物與秦?zé)o川不同。 他們自出生起,便是魔。所以即使林啾替他們抽走了魔翳,不再受那苦痛折磨,他們也仍舊沒有人性。雖然他們也說人話,但眼神與人類完全不同。 大約便像是會說話、有智慧的獸人。 雖無多少人性,但林啾替他們解除了苦痛,他們還是會懂得感恩的。就像人類救助小動物的時候一樣,他們的眼睛里雖然裝滿了警惕,卻也愿意嘗試著向她稍微表現(xiàn)出一點友善。 王衛(wèi)之看呆了。 “你……你做了什么?你是怎么控制魔族的?” 話音未落,兩個剛剛被林啾救治完畢的魔族當(dāng)即沖著他惡狠狠地亮起獠牙:“放你娘的屁!你個屁股長在腦袋上的傻叉才是被人控制了!” 王衛(wèi)之:“……” 這兩個魔族大笑著,故意朝他呲牙咧嘴,擺出一副佯攻的架勢。但任誰也看得出來,此刻這兩個家伙心情好得很,就像是躺在陽光下曬肚皮的貓,朝著人懶懶地亮爪子的模樣。 王衛(wèi)之的眼皮一陣狂跳,忽然身體一震,聲音略尖了一些,沖著林啾叫道:“你解決了他們身上的魔血焚身之痛?!他們、他們不會再瘋狂地想要殺人了?!” 在荒川秘境中,王衛(wèi)之以神魂狀態(tài),曾親身體驗過魔翳的厲害。 他的心臟通通直跳,緊張得抿住了唇線。 “對?!绷粥币矐械貌m他。 反正王衛(wèi)之知道的已經(jīng)太多了,不差一件兩件,若有什么不對,讓魏涼滅了他的口就是了。 小事情。 王衛(wèi)之深吸了一口極長的涼氣。 一雙細長的丹鳳眼生生瞪成了杏眼。 片刻,他站了起來,整理衣裳。 “你要干什么?”林啾警惕地盯著他——難不成這小子還會讀心術(shù),讀到她要滅他口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