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節(jié)
她的心微微一沉——是了,本來那個烏季心神大亂,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自己以一敵二,又遭遇言語調(diào)戲,一時失手也算情有可原。但今日有林啾橫插一腳,自己與王寒令一對一,在占了絕對優(yōu)勢的形勢下傷人,便讓人誤會是自己故意了。 “不是,我不是故意的,”柳清音委屈地看著王寒令,“他,他對我說了些十分不堪的話,我……” 王寒令吃驚地張大了眼睛:“不堪么?我只是告訴你我的心意,我想娶你為妻,一輩子好好待你,與你攜手共度一生。這,這十分不堪么?” 柳清音此刻別無選擇,只能甩鍋給王寒令。她心一橫,怒道:“方才你可不是那么說的!你分明是說了些極其下流不堪的言語,還故意、故意邊說,邊用那、那不堪的地方來碰我,若非如此,我怎會羞怒之下,不慎失手?” 王寒令長長地倒抽了一口涼氣,這一瞬間,他心中的疼痛竟是遠遠壓過了身體的疼痛。 那句“難以人道”仍像炸雷一般在腦海中回響,心心念念惦記了許久的清音,善良美好的清音,竟是信口雌黃,毫不猶豫就往自己頭上扣了這么一個使盆子! 王寒令急怒攻心,加之身上劇痛陣陣襲來,一時之間,竟是有些喘不上氣。 柳清音見他一副快要厥倒的模樣,銀牙一咬,繼續(xù)煽風(fēng)點火:“師尊,諸位師兄師姐,還有王前輩,弟子所言,句句屬實!方才在臺上時,王寒令對我說的那些話極其不堪,我實在難以復(fù)述。他背著身對我做出的那些舉止,更是令我羞憤欲死!” “如今把這件事說出來,我已無顏面再面對大家了?!彼龥]有用手去抹,故意放任眼淚爬過嬌俏的面龐,“今日離去,我便尋一處庵堂,清靜度過余生。只希望王前輩給我一個承諾,約束好王寒令,莫讓他再度逼迫我的家人!” 此言一出,魏涼身后六位弟子的臉色頓時有些不好看。王寒令若是公然逼迫過萬劍歸宗的弟子,還在比斗時動手動腳,口吐污言,那么……讓他做太監(jiān)也沒什么不好。 兩個女弟子臉上頓時露出一些同情之色。 就連王陽焰也豎起了眼睛,回身瞪著王寒令:“此事當真?!” 王寒令滿頭冷汗,又痛又氣,一個勁兒直抽涼氣,嘴唇不停地哆嗦,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師尊,不若這樣,”慕容春站出來,拱手道,“王寒令的傷勢拖不得,不若先將人移到百藥峰救治,弟子定會徹查此事,給各方一個交待?!?/br> 柳清音心中大定。王寒令本就買通了自己那個賭徒父親,要逼迫自己跟他,此事知情者甚眾,他沒得抵賴。至于在比斗臺上他究竟說了什么……呵,用那種話污自己的耳朵,可不就是癡心妄想的污言穢語么! 接下來,只等這兩個寒字輩的心中不忿,今夜與那烏季勾結(jié),聯(lián)手來傷害自己了。柳清音佯裝抽泣,眸中卻已浮起了一絲得意之色。 王寒玉在一旁聽著,漸漸冷笑出聲。 他不緊不慢,從懷中掏出一物。 “說來也巧,”王寒玉生得唇紅齒白,細聲細氣地說話的模樣頗像一條好整以暇的蛇,他輕笑著說道,“上山時,恰好撿到了一塊影石。這東西說珍貴也不算珍貴,作用也不大,就是難得。也不知何人,竟將這稀罕物什落在了石階上,偏叫我撿到了。” 眾人的目光齊齊落在了他的身上。 影石確實不是什么貴重的東西,卻也比較少見。這是一種天然的奇石,一旦灌注靈氣,便能將四周的景象和聲音攝入石中,持續(xù)十幾息。再度灌注靈氣,石上便會將記錄的畫面復(fù)原一遍。 使用一次之后,影石便報廢了。因為只能一次性使用,是以此物著實不多見。誰會將這種東西扔在臺階上呢?六大劍仙目露懷疑。 王寒玉道:“第三局一開始,你們?nèi)f劍歸宗就開始自己打自己,我覺著很有意思,便用影石把那打斗畫面記錄了下來,想要帶回去給別人開開眼?!?/br> 柳清音的眼睛越睜越大,唇色愈漸慘白。 “沒想到,”王寒玉搖頭嘆息,“居然只能用在這里,替我可憐的表哥洗刷冤屈了!遺憾遺憾,真是太遺憾了!” 柳清音下意識就伸手去搶奪,被王陽焰一劍鞘拍中了手背。 柔嫩的肌膚頓時紅腫起一大片。 王寒令呲牙咧嘴,將手伸向王寒玉,道:“表弟,算了,我們回去吧?!?/br> 王寒玉哪里會依,他身體一擰避開王寒令,二話不說,灌注靈氣! 只見那影石泛起淡淡的白光,很快,便將幾個略有一點模糊的身影投射在眾人面前。 正是比斗臺上的一幕幕。 這一回,他們將林啾的風(fēng)姿瞧得更加清楚了。 王寒令那幾句真誠的求婚話語也被原原本本地復(fù)述下來。他以為柳清音必定要輸給烏季,于是便趁機告訴她,他會一直等她,娶她為妻,愿與她共白頭。 而柳清音,眸中浮起狠厲,竟是毫不猶豫地用劍柄擊中了王寒令的要害處。 證據(jù)確鑿,辯無可辯。 “不可能……不可能……哪里來的影石?!分明沒有的!”柳清音神色頗有些失控,“一定是林啾,一定是林啾,一定是她害我!還有王寒玉!你說!你和烏季是不是已經(jīng)勾結(jié)了!你有影石怎么不早拿出來!” 王寒玉笑了:“自然要等你把戲演完全套啊,要不然你花言巧語一番,又把我表哥給騙了怎么辦?你這女人狡猾得很,又會裝,這不,若不是我有影石,這些人不得被你騙得暈頭轉(zhuǎn)向?” 柳清音急得倒抽冷氣。若是此人早早把影石拿出來,她還能想想對策,現(xiàn)在倒好,方才說的那些話,就像是一個個巴掌,打回了自己的臉上。 “師尊,”秦云奚拱手道,“此女心性卑劣,實在是丑惡不堪,不若就此逐出宗門罷!” 柳清音震撼抬頭:“大師兄!你怎么能這樣對我!” 秦云奚簡直被她的無恥逗樂了:“你這句大師兄倒是喚得很順口啊,你莫不是以為如此行事之后,師尊還會收你為徒吧?” 柳清音呆呆地看著他。雖知這里只是劫境,但,境中之人的言語行事,都會是他們原本應(yīng)有的模樣。 就連他也…… 不可能,不可能! 柳清音幾欲癲狂:“大師兄,是我啊,清音?。∧悴灰或_了!那個林……那個烏季,她是邪魔?。∧阋恍南胍獨⑺赖男澳О?!” 秦云奚:“……”這個女人怕不僅僅是心思歹毒,而且腦子也有點問題吧?被這個一個又瘋又毒的女人連聲喚大師兄……真是無妄之災(zāi)!無妄之災(zāi)! 魏涼靜靜看著,半晌,輕輕抬手,阻止了眾人議論。 “先將傷者送入珍液池治療。此事尚有疑點,待我查明一切,自會給王氏一個交待。” 王陽焰冷笑:“好,那我便與兩個侄兒在你萬劍歸宗小住兩日,我倒要看看,這么多雙眼睛看見的事實,劍君還要怎樣替此人開脫抵賴!” 他冷笑一聲,拂袖就走。 顧飛在魏涼的示意下,疾步上前,將他們引往百藥峰。 柳清音仿佛溺水者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抬起淚汪汪的眼,巴巴盯住魏涼:“師尊……您一定要查明真相,替我洗刷冤屈……” 六個弟子:“……”這年頭,真是什么莫名其妙的東西也能混進宗門來了。 遺憾的是,那個榆木腦袋的劍君,好像依然沒有認清柳清音的真面目。 只見魏涼面色清冷,語氣平靜:“你且回去,靜待結(jié)果。絕不會冤枉你的?!?/br> 六位劍仙:“……”師尊醒醒啊,這個世間,真的有壞人,真噠! 對于此刻的柳清音來說,這已是最好的結(jié)果了。 她拜別了魏涼和六大劍仙,回到自己的住處。 “不要急,今夜,王寒令二人就會勾結(jié)烏季,對我下手……無所謂,這只是劫境,就算天下人都與我為敵,那又怎么樣?只要能廢了林啾,讓她渡不了問心劫,我的目的便達到了!” “況且,師尊仍和從前一樣對我好,哪怕那些見風(fēng)使舵的家伙們都變了,都想落井下石踩我一腳,但師尊卻沒有!他仍是信我的,他仍是信我的……其他的人,我一個都不放在眼里!只要他,只有他……” 此刻,被柳清音念叨的魏涼,已來到一間平平無奇的木屋外。 長眸一垂,便看見窗外歪歪斜斜躺著一只白玉瓶,瓶塞都快摔掉了。 他走到窗邊,朝屋中一看。 只見那個心大如盆的女子正躺在床上睡覺,額頭的腫包還略微凸起一點。 他搖搖頭,五指凌空一抓,抓起那只白玉瓶,踏進屋中。 他用指腹沾了少許藥液,輕輕涂在她的額角。 林啾是真的困了。 這具劫身修為只是筑基中期,前面三日她防著柳清音下黑手,根本沒敢怎么睡,今日比斗耗力氣又耗神,還被魏涼感動得大哭了一場,真真叫做累成狗。 她只是想要稍微瞇一下,沒想到頭一歪便睡死了過去。 迷迷糊糊感覺腦門有點涼,睜開眼,夢中的人和眼前的人竟然詭異地重合了。 “魏……涼?”她呆呆地坐起來,隨手抓住了對方的手。 憋了半天,又想問烏鴉,又想問此刻的狀況,結(jié)果腦袋一抽,憋出一句問候—— “你是鳥人?” 魏涼:“……” 第55章 你好壞 “魏涼……你是鳥人?”林啾腦袋一抽,便對著自家夫君來了這么一句。 魏涼:“……”這你叫我怎么接。 好巧不巧,秦云奚愛惜烏季這個人才,心中有意將她收入自己的門下。那邊散了之后,便來到外門,讓管事引著路,尋到了烏季的住處。 剛到屋外,便聽到烏季這一聲嬌嗔。 秦云奚心頭微驚,令那管事站在原地,自己隱下氣息,來到窗邊。 便看到自家那個清冷無情的師尊坐在床頭,被人攥著手罵鳥人,也不惱。 秦云奚:“……” 這,這,這…… 看來這其中的內(nèi)情,還真有那么點復(fù)雜啊…… 難怪師尊不收烏季!做了師徒,又怎能那啥那啥? “嘶——”秦云奚一陣牙疼,悄悄遁了。 魏涼坐在床邊,與林啾對視片刻,唇角浮起笑意,道:“你只管安心養(yǎng)傷,我自會安排一切?!?/br> “傷?”林啾一頭霧水,“什么傷?!?/br> 他把手中的白玉瓶放到她的手心,修長的手指虛虛點了點她的額頭。 林啾心頭微微一熱,默默接過白玉瓶,緊緊攥住。 遠遠傳來了腳步聲。 魏涼唇角一勾,道:“是王氏的小子。無論他們說什么,你只管應(yīng)下照做?!?/br> 林啾點頭之后,魏涼不疾不徐地離開了她的木屋。 前腳剛走,后腳便傳來了敲門聲。 林啾拉開門,與王寒玉望了個對眼。她偏頭往他身后看了看。 王寒玉笑道:“你果然是個聰明人。安心,無人跟著我?!?/br> 林啾:“……”你誤會了大兄弟,我只是想看看魏涼是怎么遁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