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節(jié)
她看到,他那張俊美無雙的臉上,亦是布滿了黑色的血管,它們一道道凸起在皮膚表面,緩緩地蠕動著,駭人至極。 她不禁輕輕倒吸了一口涼氣。 他微微用力,她逐漸喘不上氣,不自覺地張開了嘴巴,喉中溢出痛苦的氣聲。 “我長這樣……你怕么?!彼麊枴?/br> 她看見他的唇角浮起了詭笑。她感覺到自己頸側(cè)的脈搏在他的手指下快速跳動,異常脆弱。 ‘是幻象。’林啾告訴自己,‘相信魏涼?!?/br> 前一刻她還倚在他的懷中,她不相信有什么力量能從他的懷里把人奪走。 “嗯?你怕不怕?我長這樣……你怕不怕?” 他的手掌繼續(xù)收縮。林啾感受最深刻的,便是那幾根長長的指甲在腦后摩擦的怪聲。就像是用指甲刮黑板那樣令人難受。 她的腦袋有些眩暈了。 她不自覺地把嘴巴張得更大,像是瀕死的魚兒一般,大口喘著吸不進肺中的氣。 他俯身,吻了下來。 唇是慘白的顏色,獰笑微啟的雙唇之間,露出黑色的牙和舌。 窒息令她的身體輕輕抽搐,她強行摁下反抗的沖動,閉上了眼睛。 “不怕?!彼穆曇糁щx破碎,“你長什么樣,我都不怕。只要是你,魏涼?!?/br> 她合不上口,微微吐著舌,也不知他能不能聽清自己的呢喃。 他的唇落到她的唇上時,大股新鮮的空氣驀地涌入她的肺部,她劇烈嗆咳起來。 腦中一片清明。 直到此刻,她才意識到脖頸上并沒有什么烏黑的手。 她只是被幻象所迷,自己憋住氣、斷去了內(nèi)息。 抬頭一看,看見魏涼眸中同時燃燒著冰與火。 他依舊單手?jǐn)堊o著她的背,另一只大袖,卻在風(fēng)中不斷地舞動。每劃過一道弧,便有清脆的破碎聲在黑暗中爆開。 “哼,這不是你自己的心念給她制造的幻象么,你打我做什么?沒良心的家伙,要不是我出手,那個小血人兒早就跑掉啦……”一道細語呢喃充斥了整個黑暗空間。 是個女聲,魅惑至極,令人頭骨發(fā)酥。 “找死?!蔽簺鲅揽p中迸出兩個字。 林啾從未聽過魏涼用這樣可怕的語氣說話。 “哼哼,我才不跟你打呢,這么兇,是想軾妻么?來呀,我就在天之極等你回來,我的好夫君,你終究是要投入我的懷抱……我一點都不介意你在外面的花花草草呢,反正玩膩了你便扔了……” 語氣曖味至極。 一聲極清越的碎金聲之后,女聲突兀地消失了。 林啾還沒回過神,魏涼的臉已重重貼了上來。 他蹭著她的臉頰,將冰冷強大的力量渡入她的身體助她復(fù)原。他聲音低沉,壓抑著怒意,“不要信?!?/br> 林啾已調(diào)好了呼吸,她的嗓子依舊有些沙啞,開口說話時,喉嚨干澀疼痛,她笑道,“你說過,娶妻很麻煩,一次就夠了。我信你?!?/br> 魏涼待她有多好,眼不瞎都能看得到。雖然她與魏涼之間的感情還算不上深厚,卻也不是隨便一個人跳出來,三言兩語便能挑撥的。 “嗯。”他仿佛也不知該說什么,胸腔中悶悶發(fā)出一個氣聲。 “天之極?!绷粥陛p聲問道,“那是……你來的地方嗎?” “嗯。”魏涼的手掌輕輕撫上她腦后的烏發(fā)。 天之極,地之垠。 林啾抬頭看了看,見那具沉沉墜下的尸體已消失無影了。 下一刻,她聽到腳下傳來了浪涌聲。 低頭一看,只見那無邊血海,竟已近在咫尺! 血海之上,懸著一個人。 渾身赤紅,涌動的血液凝成了英俊的眉眼,半液態(tài)半固態(tài),卻一眼就能認(rèn)出,此人正是王衛(wèi)之。 不,他已經(jīng)不是人了。 這是一具血偶,王衛(wèi)之模樣的血偶。 邪氣沖天,血腥味熏得人幾欲暈厥。 林啾瞳仁緊縮,震驚地盯著血偶王衛(wèi)之。余光忽然瞥見,底下的血海波濤之中,有東西在浮沉。 定睛一看,正是王衛(wèi)之的尸身。 他仰面朝上,雙目怒睜,面容猙獰至極。腹部有個碗口大小的腐爛空洞,皮膚慘白干枯,體內(nèi)已不剩一滴血液。 但他至死沒有屈服。 他的臉上沒有半絲懼意,劇痛折磨沒有摧毀他的意志,然而意志再堅強,也無法助他逃離死亡結(jié)局。 祭淵就浮在他的尸身邊上。 依舊一身大紅衣裳,眼皮上不再是晶亮的閃粉,而是兩道仿佛用手指抹出的長長血痕,自眼瞼起,延伸至鬢發(fā)中。 “呵,呵呵呵……”見到魏涼,祭淵陰聲獰笑起來,“恕我眼拙,居然把魔主大人給認(rèn)成了劍君,真是太失禮了!” 魏涼沒有看他,視線如冰,落在酷似王衛(wèi)之的血偶之上。 祭淵邪魅壞笑:“魔主大人借尸還魂,死而復(fù)生,做屬下的,必定要準(zhǔn)備一份好禮,孝敬大人呀!” 看到魏涼懷中的林啾,他沒有再假模假樣表現(xiàn)出“怕”她的意思,而是輕輕勾了下唇角,眸光一掠,不再看她。 他這般有恃無恐,是因為血偶已經(jīng)大成。 原著中,大成的血偶連魏涼也無法抵抗。更何況這里不知何故,竟是血海滔天,可以想見,血偶與血魔的實力,在這個詭異的地方將得到多大的加持。 林啾心念一動,輕聲問道:“這里就是‘地之垠’嗎?” “嗯,邊界?!蔽簺雒菜茟猩⒂崎e,眸中卻已浮起了一層白霜。 話音未落,就見祭淵臉上的壞笑凝固了,那張邪美的臉龐變得僵硬,一道冰霜裂縫緩緩自額角迸開。 魏涼一出手,便已是至強殺招。 這個人打架并不講究什么君子之風(fēng),說動手就動手。祭淵以為多少要與他對上兩句狠話,一個不查便吃了一記狠的。 幸而身下便是血海滔天,他的身體驀然一散,化成一捧濃血,洇入這無邊血海。 同時,血偶動了! 只見王衛(wèi)之模樣的血偶張大了嘴巴,自嘴部開始飛速顫動,在這顫動的影響下,半液態(tài)的身體迅速化成了一個人形的大漩渦,以rou眼難以捕捉的速度,猝然襲向魏涼與林啾。 魏涼單手平抬,只見那血偶身前不斷出現(xiàn)一張張精致炫美的冰霜結(jié)界,血偶合身撞上,結(jié)界破碎,發(fā)出清脆的碎冰聲。 同時,血偶的身體表面亦凍上了一層白霜。 只見那顫動的血液嘩嘩流轉(zhuǎn),頃刻之間,白霜凍住的那部分體表便解除了凍結(jié)狀態(tài)。 血偶漸漸逼近。 祭淵在血海上重新凝出了身形。 這一次,他把一腔鮮血都塞進了王衛(wèi)之的尸身中。 便像荒川秘境中的“王寒令”一樣,祭淵怪模怪樣地扭動著王衛(wèi)之的身體,徒勞地拉扯著腹部那個大洞周圍的爛rou,仿佛想要把自己修補完好。 “魔主大人——”祭淵拖著長長的聲調(diào),用王衛(wèi)之的聲帶說道,“本來,你忠誠的下屬,也就是本座我,是要將你當(dāng)成制作血偶的主料的,誰知,這天地之間,居然尋不到大人你半點氣息,本座以為你已經(jīng)歸墟了,還傷感了好多日子哪……” 他假模假樣地抹眼睛:“若是早知道你奪舍了魏涼,那我哪還能看得上黃銀月王陽焰這種小菜?哪怕拼上我祭淵的性命,也是要來找你的?,F(xiàn)在可怎么辦,我都選了王衛(wèi)之了,只能辜負大人,送你去死了呀!” “哦對了,”祭淵伸出一根手指,點了點自己的額心,“這小子真是蠢死的。本座不過是放了點消息,說是王陽焰在寂魔嶺,他居然巴巴就殺上門來了,還想軾父,真是笑死本座!” 林啾緊緊抿著唇,沒理會聒噪的祭淵,只用心留意著魏涼與血偶的戰(zhàn)斗。 四朵暗金小蓮在戰(zhàn)局外轉(zhuǎn)動,替魏涼偵查防備著祭淵的偷襲——雖然他未必需要她幫忙。 她發(fā)現(xiàn),魏涼對這具血偶,明顯手下留情。 “啾兒,”他雙眸發(fā)白,聲音頗有些猶豫,“王衛(wèi)之還有一線生機,你可愿救?” 第59章 亡魂 一線生機? 林啾望著面前急速顫動的血偶,只覺心中一陣陣發(fā)緊。 “救!”她道。 她知道,此刻魏涼不可能走得開。他要牽制住血偶,還要防著祭淵利用底下的血海來偷襲。 所以,救王衛(wèi)之的任務(wù),只能交給她。 “一炷香。”魏涼的聲音仿佛結(jié)了冰,“若是一炷香之內(nèi)無法喚醒他,不要有絲毫遲疑,立刻回來?!?/br> 他的手中凝出那枚冰棱,放到林啾掌心。 “它能夠帶你回來。千萬記住,一炷香之內(nèi),必須回來?!?/br> 林啾點點頭:“放心,王衛(wèi)之還不值得讓我舍命?!?/br> 魏涼沒料到她會這么說,微微一怔,緊抿多時的唇角浮起一絲淺淺笑意。 “對不住,讓你為我涉險?!彼抗馕⒛?,抬手在林啾額心輕輕一抓。 林啾只覺一陣天旋地轉(zhuǎn),回過神時,發(fā)現(xiàn)自己被魏涼抓在掌心。 她愣愣地四下一看,見到“自己”仍好端端地被他單手?jǐn)堅趹阎小?/br> 所以……她這是魂兒被勾出來了? 此時,魏涼話音將落。 為他涉險?林啾好像明白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