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節(jié)
看著這一幕,站在另一側(cè)的柳清音唇角浮起冷笑,眸中燃燒著冰與火。 “夫君,”她垂眸斂下怒意,道,“有什么安撫的話,不妨遲些再說,王佑然已在城中等候多時了?!?/br> 秦云奚的臉色頓時就陰沉了三分。 林啾的心,卻是重重一跳,想起了一個極可怕的問題。 王衛(wèi)之在這里?! 如果王衛(wèi)之就在這里,那么,隱在他身后的那個“卓晉”,會不會與他同行?魏涼遇上這個世界中的自己,會不會也…… 她的心像是一個沉重的皮球,忽地下墜,“嘭”一下觸底,然后彈跳起來,“噗通噗通”地亂蹦。 她猛地仰起小臉,急切地望著身旁的男人,眸中滿是擔憂。 魏涼見她像一只乍然受驚的小動物一般彈了起來,不禁失笑,順勢將一個輕輕的吻印在了她的額頭上。 “無需擔憂,我不喜那小子,斷不會與他同行。” “誒?”林啾表情凝滯,呆呆地望著魏涼。 她好像并沒有和他聊過什么前世今生的話題啊。他怎么知道她知道前世的卓晉是他?他怎么知道此刻她在擔心什么?他又怎么知道她要問他什么? 瞪了他半晌后,林啾吐了口氣,心神松懈下來——真的,替他cao心什么的,那真叫皇帝不急太監(jiān)急。 那一邊,秦云奚聽到王衛(wèi)之的名字,臉色已難看得快要繃不住了,他冷硬地問道:“他何時到的?” 其實是想問,柳清音何時背著他,與王衛(wèi)之聯(lián)絡上了。 柳清音唇角微挑,眼中閃過淡淡的快意:“便是昨夜如玉姑娘舊疾復發(fā),你替她不遠千里跑到云水謠尋藥之時?!?/br> 秦云奚輕輕吸了一口氣:“清音,淺姑娘這一次舊疾復發(fā),是因為替我擋那一記神魂重蕩的緣故?!?/br> 柳清音輕飄飄地淡笑:“我知道啊,我也十分感激呢,要不然我也不會讓王佑然四處尋找那髓玉花的線索了。他已尋到了暗境的位置,等到取了髓玉花,替如玉姑娘治好舊疾,便能了斷這樁因果,預備飛升之事了?!?/br> 聞言,林秀木忍不住放下了掩面的衣袖,目中閃爍著細碎精芒。 短短幾句話,信息量太大了。 蓬萊盛產(chǎn)髓玉花,淺如玉若是需要髓玉花治疾,何需求這兩個外人?回宗去取不好么? 所以,她是叛了? 還是說……那件事,終于還是發(fā)生了。 林秀木微微瞇起了桃花眼。 林啾此刻也在思考同一樁事。她悄悄別開了臉,眼角不斷抽搐——該不會是,王衛(wèi)之那小子,把蓬萊的髓玉花給搞絕種了吧?! 要不然淺如玉想要髓玉花,為何不回蓬萊去取呢?何必找什么暗境,這么麻煩。 暗境中發(fā)生的事林啾倒是了若指掌。前頭的機關(guān)陷阱倒是小事,唯有一具隱在陰暗之中的干尸特別棘手。秦云奚追那干尸,不慎與柳清音淺如玉二人分開,沒想到那干尸狡猾至極,竟是藏身附近,待秦云奚一走,便出手偷襲淺如玉。 秦云奚發(fā)現(xiàn)上當,回轉(zhuǎn)過來時,恰好看見柳清音擋在淺如玉身前,替她挨了一劍。 事后,他再也無顏與淺如玉曖味,而淺如玉也感恩慚愧,獨自遠走,再也沒有出現(xiàn)在這二人身邊。 從前林啾倒是沒有想太多,畢竟淺如玉只是個女配,雖然不惡毒,但所有的女配都是要千方百計粘在男主身邊的,三人同行,也不稀奇。 但如今林啾與淺如玉已有過接觸,在她看來,淺如玉并不是那種拉得下臉來,死皮賴臉跟有婦之夫廝混的女子。 秦云奚曾欠她人情,現(xiàn)在要去暗境取髓玉花來還她人情。事情本來很簡單,只不過秦云奚自己心思不純,才掀起了醋??癯?。 這么看來,淺如玉最終的離開,或許根本不是什么愧疚,只不過是交易完成,各回各家。 林啾忍不住瞥了眼身旁的林秀木,以及被他拎在手中的淺如玉。 這兩個人之間的關(guān)系她也開始看不明白了。 淺如玉對誰都是淡淡的,像是隨時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對外界漠不關(guān)心。而林秀木這個人,永遠一副虛偽假面,對誰都溫和客套。 這樣兩個人,就算再過一萬年,應該也是現(xiàn)在這種平淡如水的上下級關(guān)系才對。 這中間發(fā)生了什么事,才會讓淺如玉看到一個相似的身影便紅了眼睛? 果然看書不能看表面。 林啾撫了撫額,看著秦云奚三人從面前走過,踏上最寬敞的街道。 “跟上?!绷中隳久碱^微擰,抬腳便走。 于是三個不倫不類的元嬰散修,便大搖大擺跟在了那三位仙氣飄飄的高階修士身后,穿過三條街道,到了一間古樸的黑木茶樓下。 二樓窗邊,靠坐著一個風流倜儻、眉目英俊的青年,紅色發(fā)帶順著窗欞垂下,肘彎倚著窗榻,食指點著額側(cè),神色略微有些陰鷙,正是王衛(wèi)之。 見到柳清音的那一刻,他的臉上不由自主地綻出一個巨大的笑容,舉手招呼道:“清音,這里?!?/br> 等到秦云奚三人上了樓,王衛(wèi)之這才裝作忽然看見旁人的樣子,驚詫地對秦云奚說道:“喲,劍君也來了,何必,你陪著你的淺姑娘,我與清音替你去暗境走一遭便是了。” “佑然。”柳清音回道,“已經(jīng)十分麻煩你了,怎好意思再讓你涉險?你且先回去,回頭我再好生謝過。” 王衛(wèi)之挑眉:“我想要的你又不給,你還能拿什么謝我。” “佑然!”柳清音輕輕跺腳,“別亂說話。” “好了好了,再說下去劍君大人又得沖我拔劍了?!蓖跣l(wèi)之嬉皮笑臉,“如此,我便先走一步了。清音啊,記住你我的約定,王氏宗婦的位置,我永遠給你留著!劍君若是與這位淺姑娘不小心深入交往什么的……你便是我的了!” 柳清音俏面微紅,嗔道:“別胡鬧?!?/br> 王衛(wèi)之嘿地一笑,從乾坤袋中摸出一張牛皮紙,紙上用黑墨繪出清晰的紋理。是一份地圖。 他將牛皮紙遞給柳清音,道:“那我去了,回頭再聯(lián)絡。我已有了一些線索,下回見面,我?guī)淼臇|西應當對你飛升大有裨益。不過,這是你與我之間的秘密,別人,想都別想?!?/br> 秦云奚立在一旁,怒意沉沉已快要壓制不住了。 王衛(wèi)之哈哈大笑,展開雙臂,像一只紅白相間的大鳥一般,從窗口一掠而下。 林啾:“……” 她側(cè)頭去看魏涼,只見他滿臉嫌棄。 坐在正對面的林秀木已是目瞪口呆,饒是極注重身份臉面的他,也忍不住把雙手在唇邊合了個喇叭,悄悄對魏涼說道:“要不,還是吾獨自在這里守著吧,賢伉儷可以四處逛逛別的?” 他是真情實感地震驚了。 他不敢想象,若是自家夫人看到數(shù)十年之后,自己左擁右抱,被別的女子喚作夫君,那將是怎樣一幕血流成河的景象。 而面前這個劍君夫人,好像呆呆傻傻的,根本就沒有反應過來。原來陷入情愛的女人,是真的看不到自己夫君的背叛嗎? 說句心里話,林秀木很想搖醒這個傻女人,對她吼一句:“喂,你夫君出軌了!就在你面前啊!當著你的面爬墻啊!你是不是瞎??!” 然后坐山觀虎斗。 遺憾的是,只能想想。哪怕看魏涼再不順眼,也不敢這般公然得罪,畢竟……還有求于他。 林秀木同情地看了看林啾,嘆了一口老母親般的長氣。 那邊,秦云奚三人坐了下來,將地圖鋪在桌面上。 他的臉色陰得滴水,柳清音卻視而不見,美眸中帶著一絲勝利的笑意。 她是早已看明白了,自家這個夫君就是這么賤,只有用王衛(wèi)之來刺激他時,他才無心與別的女人眉來眼去。 茶樓雖然寬敞,但整個二樓上的氣氛卻是壓抑又沉悶,好像擠在了逼仄的夾縫中一般。零星幾個修士漸漸坐不住了,一個接一個離開,偌大的二層樓上,就只坐著秦云奚三人,以及林秀木三人一樹。 秦云奚與柳清音都沒顧上別人,各自沉浸在自己的悲歡得失之中,唯有淺如玉,在看完地圖,默默記下之后,美眸一轉(zhuǎn),看向林秀木。 林秀木下意識地垂下了頭。 旋即,他仿佛有些懊惱,復又抬起頭,望向淺如玉。 便見淺如玉眸光一顫,別開了頭。 她的眼眶又一次微微泛起了紅色,這一次,那道長長的紅紋自眼尾向著鬢發(fā)蔓延,淚意仿佛有些壓制不住了。 她并沒有刻意避著人。 她的神情帶著淡淡的疲倦,好像并不在意世間的一切,也無需在旁人面前掩藏心事。 于是林啾一眼就看了出來,淺如玉喜歡林秀木。即便轉(zhuǎn)換了時空,隱匿了氣息,她也敏銳地在這個毫不相干的人身上察覺到了他的影子。 這份喜歡,恐怕還不是一星半點。 平時還真看不出來,完全看不出來。 她的視線落在了林秀木手旁的那株松樹上,暗自沉吟。 所以,林秀木他知道嗎?他對淺如玉,又是什么樣的心思? 兩個姓林的開始cao心起了彼此的婚姻大事,都在為對方嘆息。 而淺如玉的頻頻回眸,很快就引起了秦云奚的注意,只見他緩緩起身,向著林秀木走來。 第67章 家 林秀木好整以暇,仰靠在座椅上,等待秦云奚走近。 不知為何,他的心中竟然極其難得地生起了三分毫無來由的火氣。 雖然火焰微小,卻連他那深沉的城府都無法將它壓下,兩朵細小的焰,在眸底跳躍,瞞不過任何人。 “閣下有些眼熟?!鼻卦妻刹徽堊詠恚荒茏约洪_口打破僵局。 林秀木唇角勾起淺淡的微笑,瞥了坐在對面的魏涼一眼,然后笑道:“吾……唔,我可是從來沒有見過你這號人呢?!?/br> 秦云奚不惱,負手道:“我只是個尋常劍修。不知閣下從何而來,準備去往何處?” 林秀木眉尾一挑,不疾不徐道:“西南一千八百里,黑針林暗境。怎么,道友有興趣同行?” 便是剛才從顧飛口中得知的消息。 秦云奚瞳仁驟然收縮。 此人口中說出的位置,正是方才王衛(wèi)之帶來的牛皮紙上標記之處! 他壓下浮上眼底的情緒,心頭已是不爽之極——顧飛慕容春也著實是沒用,王衛(wèi)之能找到的地方,他們這么多人尋了這么些天,竟還沒有任何消息。 那暗境分明就不是什么隱秘的所在,否則為何隨便一個路人都能說出它的位置? 秦云奚定定心神,道:“很巧,某正打算去往此處。不知道友尊姓大名?” 林秀木淡淡一笑:“崔之風?!?/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