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節(jié)
血池中開始出現(xiàn)異樣的波動,仿佛有什么地方正從極遠處潛來。 “先離開這里再說?!绷粥钡?。 三個人剛從洋底的黑石山中穿出來,便發(fā)現(xiàn)那道從天幕中垂落的灰色“龍吸水”已在不知不覺間卷到了附近,直直沖著三人襲來。 只見那灰色“龍吸水”所經(jīng)之處,無論是雷電還是破碎的黑色裂紋,都被它卷入其中,空間極度扭曲,恍惚看見了煉獄般的景象。 這是一種極其難言的體驗。眼前,分明只有一道直徑百丈的灰柱,頂天立地,轟鳴聲聲。但不知為何,看著它襲來,腦海中卻是不斷閃過一幕幕昏暗血色,耳旁仿佛有萬鬼齊喑。 “大約是方才的戰(zhàn)斗動靜太大,引動了它?!绷中隳就鼠E縮,身體御風(fēng)而起。 魏涼攬住林啾,隨意踏出幾步,掠到林秀木附近?!褒埼彪m然速度極快,卻無法追上他們,距離漸漸拉開了。 三個人很快就離開了巨漩渦的區(qū)域。 然而,那道灰柱仍然沒有放棄,鍥而不舍地朝著他們所在的方向卷來。 海水被攪碎,一道恐怖至極的海溝頃刻間生成,像是活物一般,猙獰扭曲,瘋狂追逐著半空中掠遠的三道氣息。它途經(jīng)之處,空間隱有被撕裂之兆,雷電四散,像是要將地獄擴散到人間。 “不行?!绷中隳灸抗獍党粒斑@樣下去,會將災(zāi)難帶到陸地。得留下一個人,將它引回原處。我來吧。” 魏涼瞥了他一眼。 此刻,洋底血池中正不知有什么恐怖的物體急速潛來,這灰色龍吸水亦不是人力能夠抵擋,留下來的人,恐怕是兇多吉少。 只見林秀木面露苦笑,抬了抬手,道:“別,別說。我不是什么舍己為人之輩,只是技不如人。若是能打過你,那做這件事之人,便該是你了。” “輪不到你。”林啾道,“魏涼,你帶著他藏好氣息,走遠一些。讓我來!” 得到第三式秘技解蓮渡,正愁找不到機會放手一試。 魏涼淡淡“嗯”一聲,將她從懷中放出去。 林秀木瞪圓了桃花眼,瞅瞅魏涼,又瞅瞅林啾:“這……不是,魏劍君,這,男兒生于世上,怎可讓女兒家替死!吾……不能茍同!” 魏涼懶得與他啰嗦,冰幕一招,將二人身影罩下。 林啾施放解蓮渡,化作萬千小蓮,飄向四面八方。那灰色龍吸水略微猶豫之后,追著她的身影而來。 林啾得意一笑,身影凝實在數(shù)百丈外,雙手一張,再度散成漫天小蓮。 那龍吸水每每要追上她,她便向前方瞬移,險險與它拉開距離。 巨浪翻騰的洋面上,一道直貫上下的灰柱,追逐著一道嬌小的身影,掠回了巨漩渦附近。 林啾知道,魏涼的那枚冰棱一直跟在她的身后保護她。就像千歧關(guān)內(nèi),她悄悄放置在他身后的監(jiān)控蓮一樣。 進入漩渦范圍之內(nèi),林啾驀地轉(zhuǎn)身,一手召出虛實鏡,另一只手攥住了那枚浮在后心處的冰棱,毫不猶豫地將它收入體內(nèi)。 假身出現(xiàn)在漩渦之上,真身潛入虛空,飛速遠遁。 那灰色龍吸水畢竟不是活物,雖然本能地被活物的氣息吸引,但卻并沒有辨別真?zhèn)蔚哪芰ΑL搶嶇R制造的假身,形貌氣息都與真人一般無二,足以以假亂真。 只見龍吸水迅速卷過,將那假身攪入腹中拆得粉碎。 此刻,魏涼與林秀木的氣息早已消失在汪洋之中,龍吸水消滅了入侵者,復(fù)又變得懶懶散散,扭動著灰柱,慢慢爬到巨漩渦正中停住。 林啾遠遁千里,身影從虛空中逸出。 她的心臟怦怦直跳,乍然放松下來,只覺十指指尖都在微微地發(fā)麻。雖然這一次的行動并不算非常危險,但被那么一個毀天滅地的東西追著咬,感覺著實是十分酸爽。 “不錯不錯,首戰(zhàn)告捷?!绷粥蓖鲁鲆豢跉?,正準備召出冰棱來讓魏涼感應(yīng)自己的方位時,忽然聽到身后傳來清晰的擊掌聲。 “不錯不錯。” 聲音耳熟到不行。 林啾乍然繃起的心弦微微一松,慢慢轉(zhuǎn)身,見身后浮著一道頎長身影,紅白相間的華袍在海風(fēng)中獵獵作響。 青年模樣的王衛(wèi)之長身玉立,微微瞇著一雙丹鳳眼,凝視著她。 王衛(wèi)之。是這個世界的王衛(wèi)之。 這個王衛(wèi)之,與林啾認識的那個人有很明顯的區(qū)別。這個世界的王衛(wèi)之被咒印所縛,癡愛柳清音多年,眉眼之間隱隱多了幾分風(fēng)霜和陰鷙,表面上,卻裝得更加玩世不恭。 王衛(wèi)之怎么在這里?林啾微微有些愕然地望著他。 她記得在茶樓中時,王衛(wèi)之曾對柳清音說過,他要替她去尋什么飛升的機緣,難不成他要找的東西就在破碎歸墟? “他叫我到東海堵人,果然沒錯?!蓖跣l(wèi)之得意道,“你,便是害得蓬萊沉入海底的罪魁禍首,蓬萊女尊主,眉雙,是也不是!你倒是挺會藏,這么多年了,終于露出一點馬腳。來,把你偷走的東西交出來,小爺饒你一命?!?/br> 林啾:“……我不是眉雙,你堵錯人了。” 鑒定完畢,無論哪個世界,王衛(wèi)之都是一只二哈,純種的。 第72章 險險錯過 “……我不是眉雙,你堵錯人了?!?/br> 林啾無語地望著王衛(wèi)之。 忽然心頭一震,她捕捉到了他話中一處細節(jié)——是‘他’叫王衛(wèi)之到東海堵人的?‘他’?! 這個‘他’,還能是誰?自然是王衛(wèi)之身后的幕后高人‘卓晉’了。 ‘他’也盯上了眉雙嗎?不愧是‘他’! 她忽然有一點緊張,垂在身側(cè)的手不自覺地緊握了起來。 “咦?你的實力只有化神初。”王衛(wèi)之抱著胳膊,單手輕輕摩挲下頜,自說自話道,“就這點本事,你是如何當上女尊主的,就靠著男人么?!?/br> 林啾看白癡一樣看著他:“我說,我不是眉雙?!?/br> “嗤,”王衛(wèi)之笑道,“早猜到你不會承認。我也不跟你廢話,要么將你從蓬萊偷走的不滅印痕交出來,我放你走。要么,我把你擒回去,有的是辦法叫你招?!?/br> 林啾冷眼打量著王衛(wèi)之。 如今她已是化神修為,與天地靈氣的感應(yīng)極為強烈。她能敏銳地感覺到,王衛(wèi)之所在之處,仿佛黑洞一般,任何探向他的靈氣都會被他吞沒,無法向她反饋任何訊息。 此刻的王衛(wèi)之,應(yīng)當已是大乘劍君了。 林啾的心中浮起了一個計劃。 她唇角一挑,向他招了招手:“來。讓我看看你的本事,小孩?!?/br> 王衛(wèi)之樂了。 他將雙臂抱在胸前,頗有興致地打量著林啾。 “化神初期,劍意全無。你拿什么跟我打?” 林啾半句廢話也無。 她眸光一動,在身后的拂來的海風(fēng)落到背上時,身體隨風(fēng)而起,飄出一尺之后,猝然散成了漫天幻蓮! 王衛(wèi)之挑高了眼尾:“咦?有點本事?!?/br> 長劍出鞘,一道重劍氣斬向林啾所在之處,縱然身在半空,但百丈之下的海水,卻是被那勁風(fēng)劈出了一道極深的海溝,白浪向著兩旁迅速翻涌擴散。 在林啾看來,王衛(wèi)之隨手發(fā)出的這一劍雖然渾厚兇猛,但速度卻是遠遠不夠,她不需要花費多少心力就可以輕松地避過。 在漫天幻蓮即將消散之時,一朵不起眼的小蓮,慢慢飄到了王衛(wèi)之的背后。 林啾身影凝實,手一晃,琉璃劍握于掌心,反手一削。 便見,一縷不長不短的黑發(fā),離開了王衛(wèi)之的馬尾,被林啾拽在了手中。 一擊得手,林啾并無半點輕敵之意,她知道,王衛(wèi)之只是因為太大意,看不起她這個“化神初期”,這才會毫無防備——雖說毫無防備,但若是林啾攻擊的不是他的頭發(fā),而是他的身體的話,便會被他自發(fā)的靈氣防御攔下。 斷發(fā)之后,王衛(wèi)之便會開始認真了。 林啾輕笑著,一瞬都沒有停留,身體直接倒掠,掠出半尺,陡然散在了風(fēng)中。 王衛(wèi)之恰好回身橫切一劍,斬中萬千幻蓮。這一記橫切,便如同斬向大海中的魚群一般,只見它們靈活地分開,順著他的劍風(fēng)蕩起,搖搖晃晃飄出很遠。 散成幻蓮之時,林啾心中的感覺十分悠遠空曠,仿佛心念一動,便能融入天地之間,變成風(fēng),變成雨,變成萬物。 只不過此刻她沒空悠閑,凝出身形的間隙,她召出一枚指甲蓋大小的金色小蓮,飛快地進行分離嘗試。 雖然已經(jīng)有過成功的經(jīng)驗,但終究是熟練度不夠,連試幾次都失敗了。再加上此刻一心二用,一邊嘗試拆分小金蓮,一邊還得與王衛(wèi)之周旋,分心之下,成功率難免變得更低。 只見她不停地現(xiàn)身又消失,每次現(xiàn)身時,左手都會藏在身后分離小金蓮,右手則握著王衛(wèi)之那縷斷發(fā),在他眼前放肆地搖晃,同時輕笑出聲,滿滿嘲諷。 王衛(wèi)之的眼前一次一次爆開漫天暗金蓮,看得他有些頭暈想吐。那笑聲如附骨之疽,令他的心頭越來越煩躁,加上那縷斷發(fā)……他只是大意了,卻被這個女人抓著小辮子,不停地嘲笑。 她若是逃,必定會露出破綻。但她偏偏不逃,只在他身邊現(xiàn)身、消失、現(xiàn)身、消失。 在王衛(wèi)之看來,這個女人就是在耍著他玩。 怒意上頭,他的眼神變得凌厲,慢慢將垂在身側(cè)的左手也握到了劍柄之上。 林啾知道他要發(fā)大招了,這一招叫做虎嘯龍吟,聲勢十分浩大,暴涌的靈氣流幾乎能覆滿百丈之內(nèi)。 恰好,指甲蓋大小的金蓮,成功分離。 這朵小蓮是非常簡陋的弱化版本,并不像她留給淺如玉的那一朵一樣可以傳訊、吸收魔翳,甚至有小小的爆發(fā)能力。 而這一朵,它只是單純地“存在”而已,短短這么一點時間,林啾能做到的,也只有這一步。 “存在”,便足夠了。 幻蓮聚成人身之時,林啾果斷將靈氣注入虛實鏡! 遁入虛空之時,她屈起手指輕輕一彈,指甲蓋大小的金蓮沒入假身的后顱中,一晃即逝。 虛空中,林啾的唇角浮起狡黠的笑,身體倒掠,湮蓮變在身前爆發(fā),與王衛(wèi)之的劍招一角狠狠對撞!相互湮滅! 借著反沖的力道,林啾倒飛到了百丈之外。 胸口一陣悶痛,氣血翻涌,緩了片刻,她才喘上一口氣。 雖然只是被那虎嘯龍吟刮蹭到一下,卻也不是她現(xiàn)在的實力能夠抵御的。 她沒調(diào)息,借著那股沖擊力道繼續(xù)向遠處遁去。 而王衛(wèi)之,已徹底僵在了原地,怔怔地看著面前被劍意切割得四分五裂的女人……哦不,碎尸。 他抓破腦殼也想不到,方才還油滑得像是一尾泥鰍的女人,怎么突然就傻乎乎不動了?他并沒有使出全力攻擊,照理說,至多令她身受重傷失去反抗能力的。 卻沒想到,她忽然就站在那里一動沒動,硬挨了一記虎嘯龍吟。 鐵打的身子也遭不住???更遑論,她只是個嬌嬌弱弱的化神小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