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節(jié)
半晌,她愣愣開口,重復了一遍—— “在秦云奚記憶中,找到淺如玉的城,正是這一處?!?/br> 其實,在聽到柳清音渡劫成功,神魂卻受了重創(chuàng)的那一刻,林啾心頭就隱隱覺得哪里不對勁了——明明有自己和魏涼的參與,為何結果還是和書中一模一樣? 只不過書中柳清音受傷實在是過于頻繁,渡一次大劫不受點傷,總覺得有些說不過去,是以林啾也沒有多想。 但,秦云奚在這里遇到淺如玉,卻絕無可能是巧合。 這座城距離萬劍歸宗雖然不算近,但絕對也不能說遠。 如果淺如玉選擇在這里隱居的話,那便不是隱居,而是存著再與秦云奚相遇的心了。 這個世界中的淺如玉與林啾很有幾分交情,林啾百分之百能確定,淺如玉絕對不會婊里婊氣地選這么一個地方來“隱居”。 所以……秦云奚在這里遇到的淺如玉,就是現(xiàn)在這個被自己和魏涼帶過來的淺如玉,而非書中世界原本的那個淺如玉! 林啾頭皮發(fā)麻。 自己現(xiàn)在做的一切,并不是在改變所謂的前世歷史…… 它就是歷史。 原來,自己并不是旁觀者,而是早已身入局中。 “魏涼。”她拉住了他的手。 他反手攥緊她,低低應道:“嗯?” 她一臉嚴肅:“我有點慌。” 他沒想到她會蹦出這么一句,差點兒噗一下笑出來。但他的聰明才智告訴他,若是笑出聲,她一定會和他急。 于是他把唇角微微下壓,鄭重道:“無事,一切有我?!?/br> “嗯?!彼焖俚貞?,好像生怕他反悔。 行到半途,她忍不住又道:“這么說來,秦云奚和柳清音飛升失敗,其實很可能是我們干的?!?/br> “嗯。”魏涼道。 林啾越想越覺得自己真相了:“卓晉和秦云奚柳清音又沒仇,犯不著處心積慮設計他們。他要搞柳清音,只是因為柳清音先用咒印搞了王衛(wèi)之,他做的一切只是為了幫助王衛(wèi)之報仇?!?/br> 她繼續(xù)說道:“試想,若不是有卓晉插手的話,王衛(wèi)之這九十九年,都只能被迫真心實意地對柳清音好,等到解除咒印那一日,他打又打不過那兩口子,說不定已眼睜睜看著他們攜手飛升,豈不是得生生慪死?那不得怨氣沖天?。俊?/br> 魏涼盯著她的嘴唇,漸漸有些入神。 林啾沒發(fā)現(xiàn)自己被盯上了,仍在噼里啪啦地說話:“而現(xiàn)在,王衛(wèi)之所做的一切,看似都是為柳清音好,其實步步留坑,只等咒印解除之日,反手給她致命一擊。換了我是卓晉,我也會這樣搞柳清音。” “但是秦云奚和柳清音不一樣。秦云奚與王衛(wèi)之一樣,都是荒川的后人。照理說,卓晉要保他才是,為什么要害他飛升劫殞呢?”她倒抽了一口涼氣,“所以,是我們干的?!?/br> 越往深想,越是細思極恐。 魏涼唇角勾起一抹一切盡在掌握的淺笑,伸手攬住她的肩頭,道:“無妨。我與秦云奚的羈絆早已斬斷?!?/br> 林啾知道他言出法隨,曾經(jīng)應下了荒川要照拂他的后人,便成了一個束縛他的誓約。當初黃銀月枉死時,他就曾被誓約反噬受了重傷,而秦云奚身死之時,則被他及時保下了一縷元魂,帶入問心劫境中回顧過往,真誠悔過,心甘情愿復歸天地。 至此,徹底斬斷了二人之間的誓約牽絆。 那么,若是這個世界中的秦云奚枉死,被誓約反噬的人…… 林啾脊背升起一陣寒意。 巔峰之戰(zhàn),仍未結束。 …… 淺如玉執(zhí)意跟隨魏涼與林啾,一道前往寂魔嶺。 她話很少,只簡單地表明了自己的立場。 “兩位尊主將我?guī)Т?,在我心中,永遠親如父母?!?/br> “我確實對尊主生過不該有的心思,不想用任何言語為自己狡辯?!?/br> “但,我與天下每一個孩兒一樣,心中最恐懼的事情,莫過于失去父親或者母親。與這件事情相比,那一點不倫的妄心,著實是微不足道,我絕不會任由它生長,當竭盡全力扼殺之?!?/br> “我相信兩位尊主絕不可能因為我而心生嫌隙?!?/br> 林啾默默點頭。 她信淺如玉,因為她確實是這么做的。兩個淺如玉之間隔了九十年光陰,在這九十年中,她一步也未曾錯踏過。 林啾知道,九十年后的淺如玉,不是只會對著與林秀木相似的背影流淚。若是看見眉雙,她的思慕之情也是一樣的。 只不知,被蠱母控制的人,還有救嗎? 三人風馳電掣,趕到了寂魔嶺。 林秀木把慕容春留在這里盯梢的幾個大弟子都用梧木蒼穹捆了,乍一看去,就像是一根藤上七個瓜。 看見魏涼,幾個徒孫急得嗚嗚直叫。 魏涼把人放了,令他們回宗閉關思過去。 這幾個委屈極了,又不敢多問,只得悶悶地回到宗門,徑直前往思過嶺領罰。 人類的天性就是愛八卦。 到了思過嶺,幾個人悄悄一交頭接耳,便咂摸出一點味道來——自己分明沒有犯錯,為什么要被罰?還不是因為看見了劍君攜二美同行啊。 其中一人是淺如玉,大伙都認得,另外一個臉生的女子,長得又嬌又俏,與劍君親密得不得了…… 所以師兄弟幾個被罰,分明不是禁足,而是禁嘴! 劍君是怕他們多嘴講出他的秘密呢。 這些年來,對秦云奚在男女關系上面的行事作風,宗里早就頗有微詞,只是不敢放在明面上講。這一回,七個慕容春座下的大弟子總算是親身領教了一番,等到慕容春與龔琳前來探監(jiān)時,便七嘴八舌將事情告訴了他。 慕容春也是十分無奈。 要問他感受如何,大約就像是孩子發(fā)現(xiàn)自己的親爹為老不尊,在外頭包了小三。怎么辦,勸唄。 他嘆息著前往主峰拜見。 秦云奚剛給柳清音用完了藥,讓她歇下。 見到慕容春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秦云奚不由有些納悶,起身隨他一道出了洞府,立在漫山云霧之中。 慕容春猶豫片刻,道:“師尊前幾日出行……是向淺如玉道友討髓玉花給師妹治病吧?” 秦云奚道:“不錯,療效甚佳。” 慕容春心道,果然。 他小心地斟酌用詞:“師尊雖是為了師妹,但,與淺道友,或是其他女修,最好還是……多保持一些距離。” 兩個人心事重重,都沒有留意到柳清音已醒,跟了出來,就站在洞府門口傾聽他們說話。 一聽這話,柳清音差點兒捏碎了自己的拳頭。 好啊,從前他雖然招蜂引蝶,但多少還顧惜名聲,絕不會讓旁人有置喙的余地。如今可好,連慕容春都上門來勸他了,背后這些人,都不知該如何議論指點自己! ‘不可以發(fā)作,千萬不可以發(fā)作……’柳清音死死咬住了牙,‘既已看清了他的真面目,那便……’ 眸中的恨意一點一滴凝固,她的神色漸漸平靜下來。 而秦云奚聽了慕容春的話,臉色瞬間陰沉。 不必想也知道,他與淺如玉見面那一幕,定是讓慕容春座下的人看見了。 他也沒對淺如玉說什么??!至多便是走得近了些,說話溫柔了些,又代柳清音向她致了歉…… 這樣便引起流言蜚語了么! 秦云奚怒而拂袖:“管好你座下的弟子,學什么不好,學那市井長舌婦!有這功夫,不如閉門思過,潛心修行!” 慕容春只覺兩眼發(fā)黑,深吸一口氣,道:“是弟子多事了!這便到思過嶺去與他們一道領罰!” 不待秦云奚回過神,慕容春蹬蹬蹬就走了。 “一個個反了天了?!鼻卦妻蛇@些日子可謂處處不順,淺如玉那冰冷淡漠的態(tài)度本就很扎心了,偏生還被人背后說嘴,真是又冤枉又好氣。 一回頭,恰好看見柳清音的背影。 秦云奚心中一個咯噔,頭頂直冒煙,急忙一個瞬移,移到了柳清音身邊。 “清音……” 柳清音回眸看他,竟是一張毫無芥蒂的笑臉。 若不是眼眶泛著紅色,秦云奚簡直以為她什么也沒有聽見。 “清音,你知道的,髓玉花治療神魂之傷有奇效,我與淺如玉見面,都是為……” 柳清音弱弱地開口打斷了他:“我知道,不必解釋的?!?/br> 秦云奚一時回不過神來:“???” 柳清音笑了笑:“難道我還能不懂你的心嗎?你為了我,四處奔波尋藥,又損耗自己來替我治傷,我心中都明白的。以后,這些事都不必向我解釋,我再也不會像從前那樣無理取鬧了?!?/br> 秦云奚心中震撼不已,怔怔張口:“清音……” 她,好像一夜之間長大了,令他無比欣慰。 在他看不見的地方,柳清音的嘴角卻是浮起了冰冷的笑容。 另一邊,林啾一行與林秀木碰上了面。 林秀木正在那里拆結界。這血色結界猶如活物一般,拆掉一處,很快便會蠕動著,從其他地方調來濃郁血氣,將缺口補齊。林秀木也是發(fā)了狠,根本不管是不是在做無用功,只卯著勁悶頭一直拆。 林啾叫住林秀木,將自己在柳清音的問心劫中遭遇的一切原原本本講給了林秀木聽。 蠱蟲、蠱母、世外、cao縱。 “竟是如此?!绷中隳旧裆行┗秀保肷位夭贿^神。 終于,他慢慢抬起眼睛。 他退了兩步,端端正正向林啾作了個揖,道:“多謝了?!?/br> 淺如玉快步走到他的身后,也向林啾施了禮。 沉吟半晌,林秀木道:“只是有一點我著實想不明白——眉雙自小無憂無慮,與我一起長大,她為何要接受蠱蟲所謂的契約?” 這一點,林啾也想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