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節(jié)
“很有能耐……”他剛一磨牙,心便軟了,泄氣道,“嗯,多虧了你,免去一場浩劫?!?/br> 林啾笑得彎起了眼睛:“給我說說,我昏迷之后發(fā)生了什么事情?!?/br> 得知林秀木命懸一線,用梧木蒼穹把他自己和眉雙一起封印起來時,林啾不禁皺起了眉頭。 “有沒有辦法救人?” 魏涼搖了搖頭。 片刻后,他道:“不必難過,林秀木求仁得仁,心中并無遺憾?!?/br> 林啾無聲嘆息,心中也知道,這樣的局面雖不完美,卻也算是很好的結局了——眉雙被縛,蓬萊便不會覆滅。林秀木心愿得償,又與妻子同被封入蒼穹禁,不必兵刃相見,反倒同生共死,也許他已覺得心滿意足。 就這么結束了嗎? 林啾的心頭變得一片寧靜。 魏涼看著神色漸漸安詳?shù)钠拮?,薄唇一動,摁下了浮到唇邊的話?/br> 梧木蒼穹與林秀木性命相通,發(fā)動蒼穹禁時,林秀木已被眉雙刺中死xue,注入毒汁,是以,梧木蒼穹正在凋零。 林秀木絕無可能釋放眉雙。無論是為了蓬萊,還是為了眉雙——被蠱母控制著軀體做下種種惡事,最痛苦的人莫過于眉雙自己。 一旦梧木蒼穹死去,那么困在蒼穹禁中的二人,也會與它一道灰飛煙滅。 梧木蒼穹至多還能撐七七四十九日。 若是林秀木和眉雙都死在蒼穹禁之中的話,那么,王傳恩背后那個“尊主”,又是何人呢? 在秦云奚劫殞之時,曾清晰地聽到身邊王傳恩極為恭謹?shù)貙σ粋€人說:“王傳恩,奉尊主登天。” 這是踏著秦云奚的尸體登的天。 秦云奚掙扎著,想睜眼看一看這個最終的勝利者究竟是誰,奈何實在是油盡燈枯,一切不甘怨恨都只能憋回胸中,直至深入無盡的黑暗深淵。 秦云奚這個人,著實是令魏涼有些煩躁。該看的東西,他一樣沒見著。 觀他的記憶,盡是與柳清音之間的糾纏算計,魏涼覺得這兩個人的情感和行為實在是傻逼得無藥可醫(yī)。 在魏涼看來,喜歡一個人,便只會恨不得把自己一切最珍貴的東西都奉到她的面前,徹徹底底占有她,亦讓她占有全部自己。 多簡單的事情。 魏涼挑著眉挑,心滿意足地看著懷中的妻子。 膩歪養(yǎng)傷的日子總是過得飛快。 晃眼,便過去了四十余日。魏涼知道梧木蒼穹的極限就要到了,林秀木與眉雙究竟死沒死透,他得親自盯著,看到結局。 林啾此刻還不宜長途跋涉,他只能忍痛將她留在魔域,召來百余個神魔境大魔人,令它們好生看護。 …… 就在這一日,王衛(wèi)之回到自己那間華麗大屋子時,驚覺自己的金絲軟榻上臥著一個美人。 柳清音。 秦云奚前腳前往東海,察看地獄之眼的狀況,柳清音后腳便溜了出來,用王衛(wèi)之留給她的令牌,順利進入了王氏主宅。 這四十余日,日日受著秦云奚無微不至的關懷和照顧,柳清音非但不覺喜悅,反倒是感到陣陣惡心。 渣男最迷人的地方,便是他的忽冷忽熱、捉摸不定。抓不住他的心,又意氣難平不舍得放手,才會造就了一個又一個怨女。 膩歪得久了,這點優(yōu)勢便蕩然無存。 如今柳清音對付秦云奚,一日比一日更加游刃有余,很快就將他迷得神魂顛倒——男人啊,確實就是那么賤骨頭。 當然,賤的人也不止秦云奚一個。 柳清音有些日子沒見著王衛(wèi)之也沒有收到他的消息,反倒是思念得緊?;仡^想想,王衛(wèi)之長相英俊,氣質風流,待自己一往情深,不知比秦云奚好到哪里去了。 從前王衛(wèi)之撩撥她時,她從來也沒覺得厭惡過。此刻再回憶那些曖味情景,只覺心如鹿撞。 沒有得到的,永遠是最好的。想到王衛(wèi)之,柳清音不禁記起了他曾說過的那些話,想到他自信滿滿,說會帶給她她的道侶無法給予的極樂。不知,那會是什么樣子? 念頭一浮起,便再難消除。 若說對王衛(wèi)之有愛,那是遠不至于。 只是情動罷了。 于是柳清音趁著秦云奚前往東海時,拖著病軀,爬到了王衛(wèi)之的榻上。 當然,她并不會表現(xiàn)得那么露骨——她自然不能像個自薦枕席的女人一樣清醒地躺男人的床,她只是虛弱至極,睡過去了。 王衛(wèi)之看著“熟睡”的柳清音,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眸中浮起了極其復雜的神色。 沒想到那個女人居然真的做到了!她確實很有本事,能解自己心結,也解了柳清音的心結,讓她自己送上門來。 所以,現(xiàn)在是要得到柳清音了么? 王衛(wèi)之喉結動了動,慢慢走到金絲軟榻旁邊,隨手拉過一張大軟椅坐定。 一雙細長的眼睛里閃動著誰也看不懂的復雜光芒,默了片刻,他將眸光投向窗外。 不得不癡愛一個人的感覺,很像是被毒蛇纏裹全身。 他知道,此刻應該爬到金絲軟榻上去趁人之危,等到她“醒來”時,他已將生米做成了熟飯,然后連哄帶騙,加上身體力行讓她說不出一句話,只能無辜被動地接受自己,這樣,才不枉柳清音不遠千里送到榻上的一片苦心。 然而王衛(wèi)之只覺身體綿軟,一絲也不想動彈。 有一瞬間,他甚至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失去了做男人的能力。 柳清音等了又等,始終沒等來意料之中的那一幕,她只能幽幽醒轉,一雙美眸迷茫地落到了王衛(wèi)之的身上。 王衛(wèi)之恰好將視線從窗外收回。 “佑然……”她開口說道,“我就知道你是個君子,待我真是極好?!?/br> 王衛(wèi)之:“……”也不能承認是小弟不爭氣啊。 他大大咧咧把腳往榻沿一擱,道:“怎么,你家那個道侶,又跟哪個紅顏知己亂來了?” 柳清音怔了一瞬,不禁自嘲地笑了笑。 從前,王衛(wèi)之總說這樣的話,她卻從來也沒有真正聽進心里去,其實此刻想想,王衛(wèi)之早已把那個男人看透了,自己卻一直自欺欺人,不愿面對。 “林秋。”柳清音淡淡道。 “嗐說了你也不信……”王衛(wèi)之猛地把靴子收了回來,“什么?!” 若要問王衛(wèi)之此刻是什么心情,大約就是臥了個大槽。他能接受魏涼身邊那個女人成功說服柳清音讓她放下魏涼,卻無法想象柳清音這種驕傲得尾巴翹上天的人居然會承認魏涼琵琶別抱。 “林秋?!绷逡粞a充道,“就是當年,他娶進宗門的那個女人?!?/br> “不是,那個女人不是早就死了么?!蓖跣l(wèi)之真實懵了。 “是死了?!绷逡粞垌淮?,眼淚在眼眶中打了幾個轉,然后慢慢掉了下來,“在沒死之前,他們曾在一起過……我一直都被蒙在鼓里。佑然,他為什么要這樣對我?” 這一次掉淚頗有心機,柳清音敢保證這絕對是她人生中哭得最漂亮的一次。不信王衛(wèi)之不心疼。 不料,王衛(wèi)之關注的重點卻不在這里,他道:“你是說,你與魏涼在一起之前,他有別的女人?” 柳清音只能擦掉淚水,點了點頭。 “嗤,”王衛(wèi)之笑出了聲,“這有什么,你與他在一起的時候,他不是也一直有別的女人么。我當你不介意呢。再說,那個林秋本就是他娶進門的妻子,丈夫睡妻子,不是天經(jīng)地義么?這有什么好哭的,要哭,也該是那林秋哭吧?” 柳清音:“……” 王衛(wèi)之笑道:“所以你想報復他。不是,我說清音啊,你不會是想像姓魏的一樣,在外頭悄悄養(yǎng)別人吧?哎,我可告訴你,我,王佑然,絕不會做那種見不得光的人,你要與我在一起,便堂堂正正的,要不,我這會兒就上萬劍歸宗,把你討過來!” 柳清音:“……” 她只覺一口老血悶在胸口,也不知該先駁他哪一句。 聽他這話的意思,當初她與師尊在一起,便是那見不得光的人唄?那他一直堂堂正正追求人家的道侶,特別光榮唄? “不要!”直到這時,她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一件天大的蠢事。 對于男人來說,爬到他的榻上,他就已經(jīng)確定這個女人是要勾引他了。這步爛棋一走,自己一下就被動至極。 王衛(wèi)之不悅:“怎么,你還是放不下?” “不是,”柳清音打起精神,無辜地辯道,“佑然你能不能不要這么幼稚!我只是把你當作最好的朋友,才會對你無話不說。我今日過來,只是想要問問你對這件事的看法,你都想到哪里去了!” 王衛(wèi)之摸了摸下巴:“那就是對我沒意思嘍?!?/br> 柳清音垂眸,只覺自己和王衛(wèi)之之間的局勢好像顛倒過來了,半晌,才弱弱辯道:“我是有道侶的人?!?/br> 王衛(wèi)之往身后椅背中一仰,道:“行吧。那,你說說,這個林秋到底怎么你了,害你渡個劫渡成了這副鬼德性?!?/br> 柳清音:“……”王衛(wèi)之這人哪都好,就是說話不過腦子,心是好的,說出話來總是不中聽。 她猶豫片刻,道:“她,我也不知道?!?/br> 雙眉慢慢蹙了起來,想到林啾的容顏姿態(tài)氣質,柳清音不禁順嘴便道:“妖艷的臉,像個貓一樣,也不知哪里好了?!?/br> 王衛(wèi)之的瞳仁卻是微微地收縮起來。 雖然只有簡短幾個字,但柳清音這么一說,他的眼前頓時就浮起了一個人的樣子。 論容顏,確實是妖艷,但那個女子神色卻是懶懶的,眸中時不時閃過一絲狡黠,是像貓。 很像那種,在太陽底下午睡便十分慵懶滿足的貓。 尤其是,窩在魏涼身邊的模樣。 王衛(wèi)之忍不住問道:“是不是個頭小小,只到魏涼肩膀,笑起來眼睛是彎的,左邊有個梨渦?!?/br> 柳清音抬頭看他:“你也見過林秋?” “她是林秋……”王衛(wèi)之后背沁出了無數(shù)冷汗。 柳清音并沒有多心,只當王衛(wèi)之多年前便見過魏涼與林秋在一起,心中更覺一片冰冷。 果然,自己是最傻的那一個。 “佑然……”柳清音掀起衣袖,示意王衛(wèi)之看她的肘部,“你看,我已斷了骨,將刻生骨還給了他。只待他愿意將我的刻生骨歸還,我與他,便再無干系了?!?/br> 白藕般的小臂伸到了王衛(wèi)之的鼻子底下,柳清音忽然柔弱地嚶嚀一聲,順勢便倒向王衛(wèi)之的懷抱。 遺憾的是,此刻王衛(wèi)之心中有事,完全不在狀態(tài)。 他隨手將她扶回金絲軟榻上,道:“你別再亂動了,我遲點讓人送你回去?!?/br> 說罷,大步流星離開主宅,向著凡界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