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節(jié)
幾人瞬間來了精神,李兆僵直脊背,葉勉也不哼唧抱怨了,急道:“快快快,昂淵你問問看,要不要拼個間兒?” 阮云笙“嘖”了一聲,搖頭道:“你怎么比兆哥兒還急,這里頭還有別人府上的小姐,如此能進(jìn)去見個禮就已經(jīng)是清哥哥在幫著了?!?/br> 魏昂淵站起身來指了指李兆,李兆趕緊俯首作揖一臉討好。 魏昂淵整了整衣裳出去了,過了好一會兒才回來,只是臉上卻十分古怪。 幾人瞪著眼睛看著他,只見魏昂淵走去坐著的李兆身后,將人從后面帶著椅背一起圈住,隨即抬頭看向葉勉道:“勉哥兒,跑,那小姐看上莊珝了?!?/br> 葉勉瞪大雙眼:“???” 魏昂淵看著他沒好氣道:“還不帶著榮南郡王快跑?!” 葉勉張著嘴倒吸了一口氣,沒敢看李兆,拽起一旁的莊珝就慌慌張張地往門外溜,還沒等溜到樓梯口,就聽李兆在里面一聲怒吼都喊破了音。 “啊啊啊啊?。。。?!葉四??!你帶這么個禍害來干什嗎???” 葉勉嚇的一個踉蹌,狼狽地拽著莊珝逃了出去。 出去后,葉勉氣喘吁吁地看了一眼眼前這人姿容絕麗的面孔,拍了拍腦袋自責(zé)道:“是我大意了,怎么能在這個時候把你給帶過去,可坑死兄弟了......” 莊珝一臉無辜。 葉勉陪著兄弟折騰了這一晚上,可憐連口熱乎得都沒吃上,只剛剛在酒樓里嚼了半塊茶點(diǎn)就被人轟了出來,他這年紀(jì)哪經(jīng)得住餓,如今早已前胸貼后背,眼冒金星,看著眼前經(jīng)過的拉車的牛,都對著流口水。 急急地去找酒樓用膳,卻被莊珝一把拽住。 “你做什么?”葉勉無力哼唧道:“我們快找個地方用膳,不拘什么好壞,好歹讓我吃上一口?!?/br> 莊珝勾了勾唇角,抬起寬大的袍袖往他身后一指,葉勉轉(zhuǎn)過頭看去,只見后面是一條長長的巷子,雖也密密地掛著彩燈,卻與他們所處之地的熙攘熱鬧相反,幽靜無比。 莊珝拉著他的衣袖往巷里走去,巷子深處卻是幾個帶刀侍衛(wèi)在巡邏,見到莊珝齊齊一愣,隨即跪地叩拜。 葉勉一絲了然,果然走到巷尾便是一處丁字橫路,正中高大巍峨的漆紅朱門上是黑絲楠木牌匾,上書榮懿長公主府。 守門的幾個侍衛(wèi)爬起來后趕緊合力開了公主府的正門,吱呀呀幾聲過后,不一會兒就從里面急急跑出來好幾十人迎在正門門口,恭聲叩拜。 “起來吧,”莊珝淡淡地吩咐道,隨即也不再看他們,牽著葉勉進(jìn)了公主府。 跪在最前頭的管家趕緊起身小跑著跟了上來,一臉喜色道:“奴才竟不知郡王今日回府,好在各處都是安置好的,不會委屈了郡王?!?/br> “嗯,”莊珝隨意應(yīng)了一聲,又吩咐道:“讓上回夏公公安排進(jìn)來的那個玉仙樓的廚子做一桌席面兒出來?!?/br> 管家趕緊躬腰應(yīng)了幾聲,隨即吩咐身邊的仆從,小仆從領(lǐng)命后拔腿就往后面的廚房跑去。 葉勉捂著胃一邊往前走,一面四處打量著,雖至暮色,卻依舊能看得出公主府府邸各處裝點(diǎn)的富麗堂皇,屋脊上盡是彩色琉璃瓦片,在宮燈燈暈下炫彩流光,四角蹲著威嚴(yán)的吻獸,更顯巍峨,院落內(nèi)也是廊回路轉(zhuǎn),疊石掇山,四處都?xì)馀煞欠矃s又不失精致。 兩人進(jìn)了一處院子,地上早已跪了滿院子的仆從侍女。 進(jìn)了正屋后,莊珝坐下沖管家揚(yáng)了揚(yáng)手,“讓他們起來吧,趕緊去傳些養(yǎng)胃的點(diǎn)心上來,茶要清淡,加些蜜水?!?/br> 管家領(lǐng)命而去。 葉勉問他:“這是你院子?” “不清楚,我與你一樣,也是頭一回來?!?/br> 葉勉愕然:“你沒來過?” 莊珝點(diǎn)頭淡道:“嗯,之前一直躲著太子,借口公主府沒有修葺好,就一直沒進(jìn)來過?!?/br> 葉勉皺了皺眉:“那你今天回來,他定是知曉的?!?/br> “你在我家門前喊餓,我又能怎么辦?” 葉勉:“......” 兩人又說了一會兒話,幾個面容姣好的侍女將一盤盤精致的茶點(diǎn)送了進(jìn)來。 莊珝看他吃了一會兒,突然道:“今日李兆說的不對。” “???”葉勉張著嘴,唇上還沾著點(diǎn)心渣子。 莊珝笑了笑,伸手將他唇上的點(diǎn)心抹了下去。 葉勉下意識地往后躲了躲,莊珝也未在意,只說:“今日李兆說芳心暗許也要甩你一陣臉色矜持著才行,他說的不對?!?/br> 葉勉又嚼了幾下口里的點(diǎn)心,沒有說話。 莊珝:“我沒有?!?/br> 葉勉咳了一聲,“與你有什么關(guān)系,兆哥兒說的是人家閨中小姐?!?/br> “但是他說完,你就扭頭看我,”莊珝難得臉上一絲郁悶說道。 作者有話要說: 解釋一下,有一個時間線仿佛有讀者誤會,就是大哥“點(diǎn)醒”莊莊的那番“恫嚇”不是在夜闖國子學(xué)那日,而是葉勉在夏苗之時,第一次與他告狀后,大哥就寫“恐嚇信”給莊莊了。 第54章 公主府 葉勉被莊珝當(dāng)面拆穿, 心里略微一絲尷尬,面上卻沒顯出來, 只裝作不經(jīng)意地問道:“那當(dāng)初我們倆無冤無仇的, 你為何總是看我不順眼,還處處針對與我?” “也沒見你與別人如此這般,”葉勉撇了撇嘴道, “打頭回見面就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除了我爹,還沒見過哪個如此不待見我?!?/br> 莊珝看了他一會兒才緩緩道:“沒見之前我就聽說過你,當(dāng)時是冬日,每日散了學(xué)都能見到院子里的雪人身上插滿了你給陸離崢的冰糖葫蘆?!鼻f珝說到這里頓了一下, “我只當(dāng)你與我胞弟是一樣的,因著嫉妒不顧血rou親情, 只一心與外面的人親近?!?/br> 葉勉張了張嘴, 他倒是沒想到這層,想了想還是小心問道:“你胞弟當(dāng)真給你下了毒......想要你的命?” 莊珝垂眸,臉上沒什么表情,只點(diǎn)頭“嗯”了一聲, 隨即輕描淡寫道:“五皇子打探的不錯,我確是因此事才被急急送來京城,”莊珝抬眸道:“那段時日我正在氣頭上,因而便遷怒與你, 當(dāng)時只覺得你更可惡些,明明嫉恨不喜長兄, 卻又仗著端華公子的勢在學(xué)里妄作胡為,小‘地頭蛇’一般橫行霸道?!?/br> “可是......”莊珝說到這里舔了舔嘴唇,“第一回 見你的時候又覺得你長得好看,當(dāng)時你被我推窗撞到了鼻子,眼淚要掉不掉的,我就想怎么會有人哭起來也這么可愛?!?/br> 葉勉完全忽略了他后面亂七八糟的鬼話,只瞪大了眼睛問,“我什么時候仗著我哥的勢胡作非為了?” 莊珝斜著眼睛看了他一眼,“是不是胡作非為可以再論,仗著葉璟的勢卻是不假,難不成你以為你是因著背后有侍郎府倚靠,那些被你整治過的學(xué)子才不敢報復(fù),行思閣也拿著你輕不得重不得?” “我......”葉勉一時語塞。 莊珝輕笑了下,道:“不過這卻沒什么,既你們兄弟二人和睦,這也是應(yīng)當(dāng),葉璟在仕途上如此拼力,不過也就是為了將家人攏在羽翼之下,讓你們活得恣意一些?!?/br> 莊珝說完抬眼看他,又道:“我也愿意讓你借我的勢?!?/br> “不了。”葉勉拒絕的干脆。 莊珝垂了垂眼,他就知道總有一天這人會因著這些舊事與他清算。 倆人說了會兒話,那邊晚膳已經(jīng)備好,二人移到花廳,今晚不只是葉勉,莊珝也跟著被餓得夠嗆,他自打下生以來便不知腹饑為何滋味,如此跟著他胡跑了一晚上,倒也覺得新鮮。 二人用完膳,坐在那里喝著山楂蜜水消食,葉勉放下杯子說時候晚了要回府去。 莊珝皺了皺眉,臉上老大不樂意,問道:“今晚不能留下來嗎?” 葉勉哭笑不得,“你還真當(dāng)我與你七夕人約黃昏后不成?”若真如此,恰巧他哥今晚進(jìn)不去碧華閣,倒是可以跑來公主府打斷他倆的狗腿。 莊珝不樂意道,“每年這個時候,我母親父親也盡是躲著我的,我幼時還與他們鬧過,我母親卻哄我說,待我長大,有了喜歡的人自會陪我度蘭夜,”莊珝抬眼瞪著葉勉,“如此看來,盡是騙人?!?/br> 葉勉聽了在心里翻了個白眼,您和您母親倒是一個路子,見人長得合意,就跟在后面纏,也不先問上一句那人樂不樂意,想來當(dāng)年莊家亦或是駙馬是不太肯的,不然也不敢仗著公主“癡慕亂了心智”拿喬,不來京里尚駙馬,反而要公主下嫁去金陵。 莊珝悶悶不樂了一會兒倒也沒強(qiáng)留他,只與他說:“我?guī)闳タ磦€東西,看完便送你回府?!?/br> “什么?” 莊珝起身,“待去看了就知道,是我母親交代與我的,我倒也沒見過,我們一同去看。” 莊珝如此神秘兮兮的,倒勾起了葉勉的一絲好奇之心。 倆人被公主府的一個老奴帶去了一處書房,莊珝讓人出去后,便自行從落地滿墻的書架的上,數(shù)著格子翻出一只四邊描金的黑檀木匣。 木匣里是一張疊起來的黃褐色皮紙,葉勉一臉好奇地看著莊珝將皮紙展開鋪在桌上。 “啊,是大文輿圖,”葉勉一臉驚訝道。 輿圖鋪開大小正好蓋住下面的如意圓桌,上面一條條墨線水形和魚鱗狀山形都描得清清楚楚,仔細(xì)辨別一番,雖多多少少不同,卻也能看出前世現(xiàn)代地圖天朝那一塊的邊界影子。 莊珝見他一眼就認(rèn)了出來也是愣了一下,“你認(rèn)得?” 葉勉“哦”了一聲,含糊道:“在我大哥書房見過一回,只是畫得沒這么仔細(xì)罷了。” 在大文,輿圖并不難見,但大多數(shù)是為便利興修水利,治理江河的粗略山河圖,亦或是小片城座的市井圖,這樣整片山河的精細(xì)輿圖卻并不多見,一是因著此時條件有限,地域測繪十分地艱難,二是因著邊界處對駐軍攻防戰(zhàn)術(shù)十分關(guān)鍵,因而這樣細(xì)致的乾坤一統(tǒng)海陸全圖除了在宮里的御書房,便只有在大文邊境駐軍統(tǒng)帥那里才能見到。 莊珝聽葉勉說在葉璟那里見的,雖有些奇怪,但想想葉璟在圣人那里是何等受寵,便也釋然了。 莊珝緩緩道:“母親說父親曾答應(yīng)她,離了京城后會帶她走遍大文的錦繡河山,她便與皇外祖討了這副輿圖,他們大婚后在此處小住過一段時日,她當(dāng)年最開心的就是每日在這間書房與父親看著輿圖,互相商討離京后會先去哪處玩耍?!?/br> “可是,”莊珝嘆道:“母親自打隨著父親回了金陵,父親便一頭扎在族里的生意上,因著母親下嫁,我們莊家在兩淮的鹽務(wù)和漕運(yùn)上如虎添翼,年年今朝只比去歲忙,因而父親從未兌現(xiàn)過諾言,甚至都沒帶母親出過金陵半步?!?/br> 葉勉聽了也在心里嘆了一聲,都是大豬蹄子罷了。 莊珝笑了笑,說道:“母親命我進(jìn)京后在公主府找到這副輿圖,然后將它一把火燒了?!?/br> 葉勉點(diǎn)了點(diǎn)頭表示理解,道:“您母親沒一把火將駙馬府燒了,已經(jīng)是因?yàn)樾闹杏袗哿耍腥苏f忙都是糊弄的借口罷了,哪里就會真的那么忙。” 莊珝啞然失笑,“你竟與我母親說了同樣的話,我如此安慰她時,她也是這樣與我說,”莊珝又看了葉勉一眼,道:“我母親見了你定會十分喜歡?!?/br> 葉勉聳了聳肩,在輿圖上指給他看,輿圖上面有很多處被丹朱勾了紅,葉勉剛看了看就發(fā)現(xiàn)大都是名勝景點(diǎn)所在之處,那應(yīng)當(dāng)都是當(dāng)年公主與駙馬商議要去的地方了。 葉勉指著靠近金陵的幾處丹紅,說道:“你看離你們金陵并不十分遠(yuǎn)的黃鶴樓、俞伯牙臺還有黟山岱山,車馬快些,不過都是幾日的功夫罷了,再忙些也不可能這么幾日的功夫都沒有。 葉勉說完見莊珝沒有接話,便抬頭去看他,只見莊珝正一臉探究地打量著他。 “怎么了?”葉勉愣了愣,奇怪問道。 莊珝看了他好一會兒才認(rèn)真問他:“這輿圖是皇外祖讓人摹的白圖,上面可是連城池都沒有注字的,若只是山脈也便罷了,你是如何辨出這兩處勾的是黃鶴樓與俞伯牙臺的?” 葉勉被他問住了,半晌才道:“我在學(xué)里的藏書閣經(jīng)常會找域記和各種的郡縣圖志來看,如此猜一猜方位便知曉了,這有什么難的?” 莊珝聽他這么說不禁一愣,隨即重新審視地看了他兩眼,搖頭輕笑了一聲道:“我竟是小看你了?!?/br> 葉勉低頭看圖沒有說話。 莊珝見他看得仔細(xì),便問他:“這幾處你可想去游覽一番?我?guī)闳ィ俊?/br> “不了,沒興致?!边@幾處都不知被我爸媽強(qiáng)扭著去了多少回了,葉勉在心里撇了撇嘴,我都能做導(dǎo)游,帶著你娘去了。 兩人看完圖,莊珝便吩咐下人去取個火盆來,葉勉奇怪問他:“大熱天的,你讓人燒火盆作甚?” “燒輿圖,”莊珝認(rèn)真道。 “她說讓你燒,你就真燒???”葉勉捂了捂眼,隨即無奈嘆道:“你母親有你這么個兒子和你父親這樣的駙馬,真是倒了八輩子......” “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