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節(jié)
不是吧?是不是自己眼睛出問題了? 身邊這位真是方才還一臉生人勿進氣息的世子爺? 即便依舊沒有笑,可迅速柔和下來的五官,和嘴角無法遮蓋的笑意,真是能閃瞎人的狗眼,威遠候愣是驚得渾身汗毛都要豎起了了—— 或者這是世子爺另外一種發(fā)怒的方式? 不然,實在想不通,他怎么就會突然變成這樣了。 還沒等他想通個中緣由,玄夜已經加快腳步,來至元氏等人面前,即便急于見到葉庭芳,玄夜好歹還知道自己是來干什么的,先把手中禮物遞了過去,旋即轉身沖著肖老夫人見禮: “老祖宗……” 又叫了葉庭彥一聲“大哥”,最后才看向葉庭芳,故作鎮(zhèn)定的低聲道: “來了有一會兒了?可是坐馬車,累不累?” 其實玄夜更想問葉庭芳坐久了,腿有沒有不舒服,可旁邊眾人的神情都太過詭異,玄夜還是把最后的話又給咽了回去。 明顯沒有想到,玄夜這么大膽,當著這么多人的面跟自己打招呼不說,還問了這么多,葉庭芳一時臉就有些紅,輕輕搖了搖頭: “也是才剛到,并不累……” 看出她害羞,玄夜也沒有再多說,深深的看了葉庭芳一眼,這才轉身招呼葉庭彥: “大哥可要和我們一起?” 旁邊仿佛被雷劈到的姚君豪這才回過神來,抹了把臉,鎮(zhèn)定了下,跟著招呼女婿: “世子爺所言極是,庭彥跟我過去吧。” 果然傳言誤人。 之前元氏打聽過來的那都叫什么狗屁事兒?還玄夜和葉家小姐,勢必是一對怨偶,要是這都叫怨偶,哪還有誰能叫佳偶的? 只要不瞎,就能看出來世子爺對葉庭芳有多看重。 而且玄夜對葉家小姐的態(tài)度,也實在是,太好了吧?如果不是人是他親自迎接進來的,姚君豪簡直以為身邊這個有人假扮的。畢竟玄夜平日里除了指揮大家殺人時,等閑一個字都不肯多說。 再看這會兒到了葉家小姐面前,簡直成了話嘮,就差把“喜歡”兩個字刻在臉上了。 一時心緒也有些復雜,都說鹵水點豆腐,一物降一物,這葉小姐,果然是有些運道的,竟然連玄夜這樣沒什么感情的怪物都能拿捏住。 相對于威遠候一家人的震驚,肖老夫人倒是心情頗好——早年受盡了不被夫君看重的苦,眼下孫女婿稀罕孫女,她自然是樂見其成的。 旁邊葉庭彥皺著眉咕噥了句: “怎么冒冒失失的……” 這也就是岳父母面前,真是被有心人瞧見了,不定又該怎么排揎呢。而且這么明目張膽的宣示他的主權,是打量著自己治不了他還是怎的? 轉念一想,卻又有些垂頭喪氣,你別說,除了個大舅哥的身份,自己還真拿玄夜沒一點兒辦法。 當下微微沖姚婉怡點了點頭,轉身跟著姚君豪一道去了男客那里。 姚婉怡心里一甜,一回頭,正對上葉庭芳促狹的眼神,就有些害羞,探手擰了葉庭芳一下: “小丫頭,笑什么呢,是不是覺得世子爺走了,就沒人能收拾你了?” 葉庭芳笑著吐了下舌頭,做出了個“怕怕”的表情,低聲回道: “不是啊。有沒有覺得我哥很好?還有啊,世子爺要是在這里,嗯,更沒有人敢收拾我……” 一副得意洋洋欠扁的模樣。 玄夜功夫奇高,全副心神又都在葉庭芳身上,即便已經走得遠了,卻依舊聽到了這句話,強忍著,才沒有回頭,眉間笑意卻是一閃而過。本是鋒利如刀芒的容顏,陡然柔和下來,頓時俊美若神祇。 又有幾位女客正好走過來,一眼瞧見這樣的玄夜,明顯就有些怔了。 姚婉怡正好看過來,瞧見幾個女子,笑著招呼道: “依蘭jiejie,你們也來了,快里邊請。” 葉庭芳看過去,對方明顯也是自己認識的,正是之前從青麓書院回來時,一路作伴的慶德公府小姐,謝依蘭。 謝依蘭笑著應了一聲,又看了眼和姚婉怡手挽手站著的葉庭芳,不冷不熱的點了點頭,卻是徑直過去,挽住了秦漓的手: “漓姐兒,多日不見,你怎么清減了這么多?瞧瞧,這瘦的一陣風都能刮走了,可是有什么變故?明明上次咱們見面時,你還好好的呢……” 葉庭芳不動聲色的看了謝依蘭一眼——這話說的,能有什么變故?不就是自己回來了嗎? 秦漓本就心里苦澀,這會兒被問中了心事,不能為外人道的苦,一波波的涌了出來,好在她還記得今兒個是來賀威遠候夫人壽辰的,終究沒敢哭出來,勉強道: “jiejie說笑了,這不是天熱,我有些苦夏……” “你呀,就是性子太好了……”謝依蘭哼了一聲,不陰不陽的看了一眼葉庭芳,觸及葉庭芳身上的海棠紅掐腰長裙時明顯怔了一下,“咦,葉小姐身上這套衣服挺漂亮的,可是香羅雪煙帛的料子?” 不愧是價值連城的好料子,香羅雪煙帛質料軟而垂,又有很好的蓬松感,方才樹蔭里還不太明顯,這么走在太陽下,裙擺翻飛處,緋色搖曳,越發(fā)襯得葉庭芳明麗不可方物。 說完不待葉庭芳回答,已經徑直給出了結論: “還真是。這么一套衣服,怕不能值萬金……嘖嘖,葉相還真是疼你……瞧瞧,漓姐兒身上穿的這套,跟你的一比,真真是差了十萬八千里……” 就差直接點明葉鴻昌有多偏心了。 葉庭芳的出現(xiàn),本來就惹得很多人紛紛往這里矚目,待聽說她竟然穿了一套香羅雪煙帛做的裙子,明顯也都驚了一下。等聽完謝依蘭的話,神情又變的復雜—— 之前大家還都羨慕秦漓有個疼她的好舅舅,更是給她謀了一門好親事,不然就憑她的出身,如何也做不到四皇子妃的位置。 可現(xiàn)在瞧著,也是個可憐人。葉相待她再是親厚,到底不如親生女兒看得重。 “謝小姐慎言,”之前一路相伴著回京城時,葉庭芳就隱約意識到謝依蘭對自己的不喜,卻也沒想到,對方會這般針對自己,只她要說自己也就罷了,言語間卻要帶上父親,卻讓葉庭芳大為惱火,臉上笑容隨即斂去,“所謂雷霆雨露,盡皆君恩,這軟煙羅本是皇上所賜,父親每每告誡我們兄妹數(shù)人,要牢記皇上恩德,不可一日或忘,這么好的東西,怎么到了謝小姐口中,倒是一無是處了?” 謝依蘭臉色變得一下難看之極—— 之前歸途中,就看不上葉庭芳,覺得對方也就臉好看些,言談間卻根本沒有什么大家閨秀的氣質,怎么也想不到,葉庭芳竟是相府千金不說,還和瑜王世子玄夜有婚約。 虧她之前還想著,玄夜既然出手救了她,自然是心有好感…… 她和秦漓之前關系雖然也算不錯,可也遠沒有到直接出面懟人幫著打抱不平的地步。 敢這么針對葉庭芳,除了看葉庭芳不順眼外,還有謝依蘭的篤定—— 葉相府雖然煊赫,葉庭芳卻是上不得臺面的,陡然進入這樣名流世家的場合,定然膽戰(zhàn)心驚、如履薄冰,唯恐出錯,即便被自己當眾排揎了,也只有忍氣吞聲受著的份兒,怎么也不敢有所反抗才是。 如何也沒有想到,葉庭芳竟然絲毫沒有容讓之意,言語尖銳不說,更給謝依蘭按上了個“大不敬”的罪名—— 皇上賞賜的東西,你都敢妄加評議,膽子也真是夠大了。 “所謂欲加之罪,何患無辭,葉小姐還真是牙尖嘴利,也不知葉相怎么教的你!” “德正為立身之本,長舌是一種病,得治!”葉庭芳直接又懟了回去,視線毫不避讓的對上謝依蘭,直接揭破了對方心思,“謝小姐自詡大家閨秀,卻胡亂揣度旁人家事,慶德公府當真好氣度!” 姚婉怡本就對未來小姑印象不錯,之前又得了葉庭彥的囑咐,再者說,她可是葉家未來媳婦兒,謝依蘭語氣里對未來公公頗有些指責之意,也讓姚婉怡很是不喜。 自然絲毫沒有猶豫的就站到了葉庭芳一邊,笑著接口道: “謝姑娘怕是不知道,芳meimei身上的香羅雪煙帛,本是長輩所賜,得到的第一時間,就給漓meimei做了一件,漓meimei只是今日沒穿出來罷了……” 方才第一眼瞧見葉庭芳身上的裙子,姚婉怡也是驚艷不已,那會兒肖老夫人也在,就笑著跟姚婉怡說了布料的來歷,葉庭芳還說,家里還有呢,讓姚婉怡得閑了也過去選一件,說是秦漓和老祖宗也都有了呢。 之前已經親眼見著玄夜在葉庭芳面前百依百順的樣子,姚婉怡當即明白,所謂“瑜王府送去的布料”,九成九應該是世子爺自作主張,可也因為這個,要是葉庭芳真是把布料都送出去,未免就有些不妥當,畢竟,再怎么說,都是世子爺一片心意不是? 謝依蘭正在氣頭上,聞言冷笑一聲: “什么叫得到的第一時間就給漓姐兒做了一件,既是葉小姐的長輩,就不是漓姐兒的長輩不成?合著婉怡你的意思,同樣是長輩所賜,卻要漓姐兒對葉小姐感恩戴德?” “這長輩還真和漓姐兒沒多大關系,”沒想到謝依蘭這么不依不饒,姚婉怡臉色也有些不好,“這香雪羅煙帛,并非葉府所有,而是瑜王府送過去的禮物……” 一句話登時讓謝依蘭卡殼,臉漲的通紅之外,更有著滿滿的不可置信—— 如果真是瑜王府送的,那謝依蘭之前的指責無疑根本站不住腳。畢竟那是人家婆家心疼未來兒媳婦,送過去,自然是要給兒媳婦穿的。 其他人沾光分上一件也就不錯了,真是還想多要,未免就顯得沒有自知之明,兼且貪得無厭了。 可瑜王府不是和葉家劍拔弩張,彼此看不過眼嗎,再有世子爺那樣的人中龍鳳,除非眼瘸了,不然,根本不可能看得上葉庭芳。 既然如此,瑜王府怎么會送這么貴重的東西給葉庭芳? 第59章 謝依蘭僵立在原地,極惱火葉庭芳的步步不讓,也清楚之前應該是小瞧了這個葉家遺珠,對方不獨言辭不是一般的鋒利,更不是自己以為的那等好拿捏的膽小怕事的主。 轉而一想,卻又冷笑一聲—— 瑜王世子爺可也在呢,但凡是男人,哪個不是喜歡溫柔小意的?比方說,秦漓這樣的?這樣跟個炮仗一樣,旁人說一句話她就要炸的,是個男人都不會喜歡。 要是這事傳到那位世子爺口中,也不知會是何等反應? 這么想著,心中的郁氣終于散了些。 那邊姚婉怡已經招呼著客人往里面去,倒是秦漓,猶豫了下,還是留了下來。 看其他人走遠,紅著眼睛拉住謝依蘭的手: “要不是因為我,也不會讓你受這么大的委屈……” “芳姐兒嘴巴雖然不饒人,心地并不壞,我這里替她給你道歉了,依蘭你千萬莫要往心里去……” “我看那家人,終究還有些外著你……唉,都說血脈親情,果然如此……”謝依蘭重重呼出了口濁氣,“我也不能幫你什么,就是婉怡,之前我還當她是個好的,沒想到還是和她那親小姑子站一個立場……” 她不說還好,這么一說,秦漓一下被切中心事,淚水直接就下來了,意識到什么,忙又擦了擦眼睛,凄然道: “總之,都是我命苦罷了……” 話音未落,站在謝依蘭身側一個一直神情忐忑的女孩子忽然開口: “漓jiejie……” 語氣急切間,又有一絲貪婪從眼底滑過—— 秦漓竟然穿著軟煙羅制得衣衫,還有這滿頭珠翠,如此雍容華貴的一身,聽她語氣,還是受了委屈后的結果,都是秦家女兒,這差距也太大了吧…… 秦漓抬頭,卻是怔了一下—— 方才心情不好,并沒有注意到謝依蘭身邊的人。這會兒才發(fā)現(xiàn),這個女孩子雖然一直站在謝依蘭身邊,她卻并不認識。 “我們去那邊說。”謝依蘭頓了一下——這里人來人往,委實不是敘話好場所。 秦漓就有些奇怪,直覺這個女孩子應該和自己有關。 三人來到一處僻靜的地方,看秦漓的丫鬟還要跟著過來,謝依蘭臉直接就落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