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衍從座上一躍而起，他往門口走了幾步，復(fù)又停了下來。

    他喃喃自語道。

    “不，有翎表哥在，一定不會有事的?！?/br>
    ***

    大長公主遣了人去報官，此時官府的人尚未到來。前來參加賞花宴的賓客都聚到了此處，大長公主下了命令，在查清事件之前，誰也不得離開此處半步。

    在場的無不是身份高貴的官家小姐、世家子弟，得知了大長公主的命令，不少人心中都起了不滿的情緒。但礙于大長公主的身份，他們自然不好說些什么。

    所有人都在著急地等待。

    “大jiejie，我真的沒有殺人，你一定要相信我?！苯乩獘车囊滦?，不斷地重復(fù)地道。

    姜嫵低聲道：“你放心，若你是清白的，我一定會幫你?！?/br>
    就在此時，司伊人帶著疑惑的聲音傳入耳中：“姜姑娘，這里發(fā)生了何事？”

    姜嫵回過頭，看見司伊人不知何時走了過來，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困惑之色。

    姜嫵直視著她，開門見山地問道：“司姑娘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司伊人驚訝地道：“姜姑娘何出此言？”

    姜嫵道：“上回在成衣鋪，司姑娘提醒我要小心有水的地方。”

    司伊人輕挑起眉，笑了笑道：“哦？姜姑娘恐怕誤會了，我只是偶爾想起最近瀾泱河附近，總有人落水的事情，而那天的商鋪就在瀾泱河附近，我出于好意，才提醒姜姑娘要小心有水的地方，這難道有什么問題嗎？”

    這說法聽似天衣無縫，但姜嫵心里總覺得有些怪異。

    “是嗎？大概是我想多了，抱歉?！苯獘硵宽?。

    “沒關(guān)系?！彼疽寥宋⑽⒁恍?，又嘆了一聲道，“大長公主府中發(fā)生了這等大事，我也是極為憂心，希望能快點找到兇手吧?！?/br>
    約莫兩盞茶的時間后，前去報官的丫鬟翡翠回來了。

    她行了一禮，向大長公主回稟道：“公主，官府的人到了?！?/br>
    長公主道：“快讓他們進來?！?/br>
    “是。”

    翡翠匆忙而去，不多時，她領(lǐng)著一群官差來到了湖心亭處。

    守在湖心亭的眾人自覺地退到一旁，留出了一片空地。

    只聽一道宛若銀鈴的聲音傳來。

    “是何人報的官？”

    眾人朝聲音的來源看去。

    看見那群官差的為首之人，蘇姀面上露出了幾分詫異，問出了在場不少人心中的疑問：“來的官差，怎么是……一個姑娘？”

    第57章 重現(xiàn)

    帶領(lǐng)一眾官差而來的，正是一名女子。

    她一身冷色繡銀邊斜襟長袍，袍面銹著淡雅的云紋藻圖。她眉目淡然，氣度從容不迫。

    大長公主威嚴(yán)的目光落到她的身上：“你是何人？”

    “小女何若愚，見過大長公主。”何若愚走上前，朝大長公主盈盈一拜，“家父是大理寺少卿何鯉。剛剛小女聽說公主府上發(fā)生了命案，便主動請纓請來調(diào)查。”

    “何若愚？”蘇姀驚訝地道，“是上京最近極有名氣的那位‘女神探’嗎？”

    她轉(zhuǎn)過頭，看見蘇翎臉上毫無意外的神色，不由疑惑地問：“翎弟，你可有聽說過？”

    蘇翎點頭：“略有耳聞?！?/br>
    姜嫵則看向莫云儀，向她詢問：“云儀，我怎么以前從未見過這位何姑娘？”

    莫云儀壓低聲音道：“三年前你還在桃城，自然不知此事。何若愚的父親何鯉本是寧州的知州，三年前，大理寺卿王遠(yuǎn)之前往寧州調(diào)查一宗案件時，遇到了困難，是何鯉解決了難題，何鯉因而受到了王遠(yuǎn)之的賞識和提拔。不過，據(jù)傳這一切都是那何若愚的功勞?！?/br>
    “到了上京后，何若愚又幫其父破了幾件懸案，其中更有一件是積壓已久的案件。在短短兩年間，何鯉才得以青云直上?！?/br>
    姜嫵若有所思道：“如此說來，這位何姑娘還挺厲害的?！?/br>
    莫云儀又道：“不過我聽說何若愚性情極其古怪，總是與官府的仵作混在一起，上京的貴女都和她都玩不到一塊去?！?/br>
    “若愚，是大智若愚的意思嗎？”司伊人嘴邊含著微笑道，“只是不知道，她是否人如其名。”

    朝陽郡主用充滿懷疑的目光打量著何若愚的渾身上下：“你是女官差？”

    何若愚微微一笑，道：“若愚并非官差，只是對這些案件感興趣罷了，能幫上忙，是小女的榮幸?！?/br>
    朝陽郡主輕哼了一聲，目光又落到了姜湄身上：“那依何姑娘看，這姜湄可是殺人兇手？”

    何若愚道：“可否請各位告知若愚，當(dāng)時發(fā)生了什么事？”

    姜湄?fù)屩鸬溃骸拔冶緛碓诤吷⑿模蝗豢匆娪幸粋€背對著我的人走向了湖心亭，好像要跳湖。我立刻趕緊跑上前，想拉住那個人，誰知道有什么東西打中了我的腳，我摔了一跤，手不知覺地碰到了對方，接著便……”

    孫妙妙駁道：“什么摔了一跤，我看你就是故意把巧容推下水的！”

    姜湄臉色一白，拼命搖頭道：“不是的，我說的都是真的！”

    何若愚的目光落到了她的臉上，問道：“你在湖邊散步的時候，可還有其他人在？”

    姜湄一愣，低下了頭，有些心虛地道：“沒、沒有。”

    何若愚的目光在她的臉上轉(zhuǎn)了一圈，接著將視線投向人群，問：“此事可有目擊證人？”

    朝陽郡主瞥了身旁的珍珠一眼，道：“珍珠，你再把你看到的事情都說一遍?！?/br>
    “是，郡主?！闭渲閼?yīng)了一聲，走了上前，道，“奴婢那時候剛好也從湖心亭經(jīng)過，看見姜三小姐和朱小姐正在湖新亭中，可不知道怎么的，奴婢看見姜三小姐往她背后推了一把，朱小姐就掉入湖里去了?！?/br>
    “奴婢當(dāng)時嚇了一跳，過了好一會兒才反應(yīng)過來，當(dāng)即便去喊人過來?？傻戎煨〗惚痪壬蟻淼臅r候，已經(jīng)沒氣了……”

    何若愚聽罷，臉上有些失望：“我還以為是什么疑難奇案，原來不過是普通的案子?！?/br>
    “既然事發(fā)經(jīng)過，人證物證皆在，這案子可以了結(jié)了。”她指向姜湄，語氣篤定地道，“因此，她就是殺害了朱巧容的兇手，可以將她帶走了?！?/br>
    姜湄一慌：“什么，我、我真不是——”

    她又看向姜嫵，神色焦急：“大jiejie，你明明說過，報官之后就能還我清白的……”

    朝陽郡主得意地打斷道：“本郡主早便說了，她就是害死巧容的兇手，你們還不信。這下，姜嫵你還有什么好說的？”

    姜嫵微微皺眉，道：“等等，姜湄和丫鬟珍珠的證詞中明顯有矛盾之處，光這一點，就不能草率地下結(jié)論。何姑娘，此案尚未經(jīng)過詳細(xì)審理，就朱巧容的尸身都未曾經(jīng)過仵作檢驗，單憑三言兩語，你為何如此簡單便作出了結(jié)論？”

    她有些懷疑，這何若愚的“女神探”之名，是否只是虛名。

    何若愚道：“我的斷定，當(dāng)然不會出錯。我剛剛向她詢問在湖邊散步時可還有其他人時，她目光閃躲，語氣支吾，這分明是說謊的跡象。而且，她是疑兇，所說的證詞自然不可取信?！?/br>
    朝陽郡主在一旁幫腔：“姜嫵，你夠了呀，剛剛說報官的是你，現(xiàn)在官府已經(jīng)下了定論，你卻又跳出來反對。”她冷哼一聲，“你把我們公主府當(dāng)成什么地方？”

    姜嫵只直視著何若愚，問：“那請問，這位何若愚小姐，你可能代表官府？”

    一針見血。

    何若愚僵了一僵，那目空一切的態(tài)度終于開始瓦解：“我……這位姑娘，你這話是什么意思？敢問你對此事有何見解？”

    她的聲音侵染上幾分怒氣。

    自從她協(xié)助父親何鯉破了幾宗懸案后，從未有人質(zhì)疑過她的身份。

    便是在大理寺，里面的人也得恭敬地叫她一聲“何小姐?！?/br>
    姜嫵的這問話，無疑挑起了她的怒火。

    “剛剛何小姐說，你并非官差。既然不是官差，又有什么斷案的資格？”姜嫵依然直視著她，“請問何姑娘是以什么立場說出剛剛的話呢？”

    “我……”

    姜嫵的話句句犀利，讓何若愚一時啞然。

    語塞了半晌，她才擠出一句：“我沒資格斷案，難道你就有了嗎？”

    “若論身份，在場的人哪個身份不比何小姐高？既然何姑娘可以參與案件，為何我們?yōu)楹尾荒?？”姜嫵說到此處，不忘捧了朝陽郡主一把，“即使是朝陽郡主，也有這個資格?！?/br>
    朝陽郡主原本是要反駁的，但聽到這話，不由微微一怔，難得認(rèn)同姜嫵的話：“你說得……好像有幾分道理。”

    姜嫵接著道：“而且，蘇大公子在一眾賓客之中官階最高，由他來斷案不是更合適？”

    “不，并非如此。”蘇翎立刻接話道，“我的職責(zé)并不涉及刑部之事，非自身的職責(zé)，我也不能多加干涉。若朝廷中的官員都往他人的職責(zé)范圍內(nèi)之事多加干涉，朝中之事早已亂了套。因此我認(rèn)為，這位何姑娘雖然是大理寺少卿之女，但由她來定案，這于理不合?！?/br>
    何若愚的胸口急劇起伏，強忍著怒氣道：“這位姑娘，既然你質(zhì)疑我的定論，那你可敢與我打賭一番？”

    姜嫵挑了挑眉，問：“什么賭？”

    何若愚道：“我們二人分別針對這案子進行調(diào)查，既然你說這案另有兇手，那你便將那真兇找出來。若你能找出這真兇，便是我輸，否則，就是你輸。誰輸了，就到東市的大街上，舉著一張‘我是豬’的木牌，當(dāng)街大喊三聲對方的名字，并高聲大喊‘我技不如人’，如何？”

    要的就是她這句話。

    姜嫵不露聲色地道：“好，我答應(yīng)你?！?/br>
    在聽見姜嫵不假思索地答應(yīng)對方的要求時，姜湄不由瞪圓了眼。她驀地反應(yīng)過來，忙拉住姜嫵的衣袖。

    “不，大jiejie，你別答應(yīng)她！”她著急地道，“她這分明是強人所難……”

    姜嫵低聲道：“別擔(dān)心?！?/br>
    “好，夠爽快?！焙稳粲拮旖菗P起了一抹譏諷的弧度，“這位姑娘，請問你的辦法又是什么？”

    姜嫵道：“很簡單，就是將案件發(fā)生時的情景模擬一遍?！?/br>
    “模擬？”

    在場之人皆是一怔。

    何若愚皺眉：“如何模擬？”

    姜嫵轉(zhuǎn)頭看向朝陽郡主，問：“請問郡主，府上可有極熟水性的侍衛(wèi)？”

    “當(dāng)然?！?/br>
    朝陽郡主指著人群中的一名侍衛(wèi)：“他便是剛才將巧容救上來的侍衛(wèi)?！?/br>
    姜嫵道：“好，那勞煩這位侍衛(wèi)大哥，等會兒扮演朱巧容的角色，模仿她被姜湄推倒時，掉落水中的情景?！?/br>
    侍衛(wèi)一愣，下意識看向大長公主：“公主，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