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節(jié)
喬司南摁下打火機點燃了煙,語氣像是商業(yè)談判般冷靜,“還有什么條件?” “不要給她任何生活費,這種條件提了你們也不會遵守?!?/br> 林晚也像是商人了,“所以我的要求是,她要回國必須我先點頭,否則下次看到她的時候……” “就是追究刑事責任的時候?” 喬司南看了眼從頭到尾不吭聲的陸淮,自然知道林晚沒這本事,但陸淮絕絕對對有辦法。今天陸淮是來做后臺的,由不得他拒絕。 “對?!?/br> 林晚不假思索地點頭,“這次算我手下留情,最后給你和阿姨一個面子。” 她裝作信心滿滿的樣子,實則悄悄攥緊陸淮的手指。 事實才沒這么簡單。 到底該怎么處理喬喬,這事她和陸淮商量了好久。 排除一切條件,不管小說劇情,陸淮的確能把喬喬送進大牢。前提是和喬司南鬧翻,并且承擔住引起陸老爺子注意的風險。 陸老爺子寶刀未老,至今仍在關注陸淮,這點從他每個月非要把陸淮叫回去罵一頓就能看出。陸淮在他眼里是不務正業(yè)的廢棋、是殘缺的刀,但因為這顆棋子曾經(jīng)是他最好用最喜歡的,他便不死心,總想把棋子磨一磨烤一烤,重新擺上棋盤。 “最好不要動作太大?!?/br> 容禮再三告誡:“老爺子出手,你們誰都別想好過?!?/br> 容禮好像是和陸淮一起長大的朋友,林晚對他的第一印象是溫文爾雅,旋即又覺得他微微笑的模樣狡詐到不行。 反正當時陸淮沒反駁,可想而知,陸老爺子的確惹不得。 好在喬司南不知道這么多內(nèi)情,他答應了。 喬母獨自考慮許久,只是問:“過年的時候……能讓她回來嗎?” 變相默認了。 “到時候看我心情?!?/br> 林晚做派強硬,絲毫不心軟。 喬喬就這么看著他們你來我往地討論她的去留,仿佛她完全不存在,仿佛她沒有資格決定自己的命運。多可笑。 “沒人問我的意見嗎?” 她隨手將瓷花瓶推落在地,而后慢條斯理地說:“我不去?!?/br> —— 林晚和陸淮離開后,喬司南找喬喬單獨談話。 自從身份真相曝光后,她們經(jīng)常進行談話,但兩個立場兩顆心依舊越走越遠。 書房的灰色窗簾緊閉,渲染出壓抑的陰暗氣息。 “我不會出國的?!?/br> 喬喬大大方方坐下,一手握住茶壺柄手,一手壓住茶杯蓋,悠悠然倒了兩杯茶,將其中一杯遞給喬司南。她自下而上地看著他,雙眼自在而傲慢,“林晚在騙人,她根本拿我沒辦法。但凡有機會,她才不會放過我,就像……我死也不會放過她。” 喬司南沒有接茶,而是突然說:“出國之前記得先改個名字?!?/br> 他用像是感嘆的語氣道:“改回你自己的姓。” 自己的姓? 林? 喬喬呵笑兩聲,“你要趕我走?” “喬喬。”喬司南單手扣著下巴,做出深思的姿勢,“你是不是覺得我更偏向林晚?” “這不是事實?” “從頭到尾都這么覺得?”他像是聽到一個笑話。 喬喬挑眉,假模假樣的發(fā)出一個長長的語氣詞,老半天才像是精光一閃的說道:“我知道了,現(xiàn)在要開始感情打動環(huán)節(jié)了?難道你要說你一直更偏向我?然后現(xiàn)在改掉我的姓,讓我出國,讓我這輩子都看林晚的眼色,都是為了我好?” 她用著滿是惡毒的反語,猶如巫女藥缸里翻滾的綠色氣泡。 喬喬變了。 好似一夜之間變得刻薄而傲慢,又仿佛蟄伏已久的野獸,僅僅是撕下面具而已。她把沖天的惡意和負面情緒全部釋放出來,變成黑霧繚繞著的扭曲生物。 人這種生物…… 果然比變色龍出色得多。 喬司南似笑非笑,“如果我說出國是你最好的選擇,你信么?” 喬喬但笑不語,沒有在笑的眼睛傳達出一個意思:那我祝你也淪落到這個地步。 狼狽如狗人盡驅(qū)之,最終在異國他鄉(xiāng)死無全尸。 她的眼神具有人為的惡,已經(jīng)真真正正拉不回來了。 喬司南挪開目光。 “我?guī)瓦^你那么多次?!彼溃骸拔?guī)瓦^你很多次,也許太多次了。” 喬司南的臉色到這時才有真心的變化,似乎是含著一點恨鐵不成鋼的情緒,又像是放棄對一個無藥可救的人坦然,或許還能勉強讀出其中的點點疑惑。 只是這些成分既復雜,又淺淡,喬喬不想花費時間辨認。 “這個是meimei,那個也是meimei,我身為哥哥,這個也不能幫,那個也不能幫,那么我就呆在一旁看戲好了。林晚輸?shù)舻臅r候,我出來表現(xiàn)一下關心;喬喬輸?shù)?,我再出來安撫安撫她?!?/br> 她眼也不抬的笑:“幫我?幫我還是幫你自己心安理得地當旁觀者?” 喬司南既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沒有心虛,更沒有得意。 他只是彎下腰來,一只手掌貼在喬喬的頭上,一臉平靜的說道:“作為哥哥,我真的試著救你,但我想你是永遠都學不會了。你已經(jīng)二十五歲,早早談過戀愛,快到可以結(jié)婚生孩子的年紀。這么多年來,你在長高、在變漂亮,卻從來沒有真正的懂事過。 你從矮長到高,卻靠著小聰明洋洋得意,從未真正動腦子思考過,在我們這樣的家庭中長大,如果不夠出色,你將會面對什么;你總是喜歡做天真爛漫的小公主,喜歡做人群里的中心,很容易嫉妒你所沒有的東西,要搶,搶不過就要毀。你小時候經(jīng)常弄壞我的玩具,我想你大概忘了。要不是有林晚這回事,我也幾乎忘了?!?/br> 喬司南的聲音不帶諷意。 盡管字字看來都是挖苦,但又都是事實。因而他的聲音平淡而沒有波瀾,或許還可能稱得上有那么一點點的溫和,“這個家給了你條件,但你不去追尋人生應該有的目標,非要執(zhí)著于小利小惠。就像我說過無數(shù)次,林晚是林晚你是你,有我在的一天就不會有人趕你走。你偏要玩小花招,還一次又一次淪為顧遙手中的槍。” 喬喬眼眸閃動,悄然咬住下唇。 “我想辦法讓顧遙的事情不要牽連到你,雇保鏢看著你,找心理醫(yī)生開解你。我是無數(shù)次無數(shù)次的找你談話,勸說你開解你。也許你覺得我做得不夠,那么我反過來問問你,你為我做過什么?你為媽做過什么?你又為喬家做過什么?” “……” “這樣的你永遠都沒有辦法成為一個大人,就算到五十年以后,依舊是那個幼稚、沖動又嬌縱,只會威脅和耍小聰明的惹人厭的小孩。” 喬喬忽然覺得體內(nèi)冷熱交替,既冰冷刺骨,又悶熱無比。 “喬喬?!?/br> 喬司南的手指動了動,細細撫摸著她的發(fā)絲,“你有沒有發(fā)現(xiàn),媽□□臉,我唱白臉,但我們一開始都更加偏向照顧你的感受?最初的時候我只和你說過,越用力去爭的人,反而會失去越多?,F(xiàn)在你再回頭問問自己,為什么會把一副好牌打成這樣?” “……” 她仍然不語。 “因為你總是抓住一點小愛小恨不肯放手,得意自滿自以為無所不能。在你看來是不是所有人都喜歡林晚?你是不是想不明白自己輸在哪里?”喬喬倏忽落下淚來,他替她回答:“你和比林晚,不是輸在血緣上,不是輸在身份地位上,更不可能輸在另外什么你以為的地方。你輸?shù)氖鞘沁m可而止,是自以為是,也是對待別人的態(tài)度上。你太不把別人當回事,太把別人當傻瓜當?shù)谰?,一次,兩次,三次。無數(shù)次?!?/br> 喬司南客觀甚至帶著冷酷的聲音不停的鉆進喬喬的耳朵里,仿佛自動包圍成一個圈在無限循環(huán)。 她臉色越來越白。 她一直不明白自己輸在哪里,不覺得自己差在哪里,但原來在別人眼里,這將近半個月所有的事都是換皮不換芯。 低估顧遙低估粉絲低估林晚低估喬司南,她太耍小聰明,低估了太多故事中的主角和配角,最終從故事開頭人人羨艷的主角變成人人厭惡的配角。 只是這樣而已。 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直直的沖了出來,在腦子里瘋狂躥動,四處撞擊破壞。 今天。 光是今天,也只有今天,喬喬一忍再忍,現(xiàn)在卻無法在控制自己,沒法壓下不斷涌出的眼淚。這一刻的痛苦像是把她人生中遲遲沒有來到的所有都融合到一次,一次性瘋狂襲來。 她頹敗的垂下頭去,眼淚一滴、兩滴,源源不斷的墜下。 她輸了。 輸了好多次,也輸光了所有資本。 “卡里有五十萬。” 喬司南將銀行卡丟到她的膝蓋上,“明天把姓改了,愛叫什么隨便你,這五十萬就是你的。否則我再也不會給你一分錢,當然也不會讓你從媽那里拿走一分錢。我也不再欠你。再有下一次故意出現(xiàn)在我的面前,還想從我這里要什么東西。我不確定我會怎么對你?!?/br> 他直起身,不再理會嚎啕大哭的喬喬,只留下最后一句話,“好好照顧自己?!?/br> 良久之后。 喬喬掩著面離開,背對監(jiān)控攝像頭緩緩拉出個笑容。 五十萬人民幣而已? 算了。 至少能活過過渡期。 —— 車上。 副駕駛座上的林總今天也很開心。 “我真覺得我今天特特特特特帥。” 林總扭頭凝視,用眼神暗示陸淮該給點反應了。 陸淮:“帥。” “帥在哪里呢?” 送命題出現(xiàn)了。 “威脅喬喬的時候很帥。”陸淮手握方向盤,不帶靈魂地夸獎道:“威脅喬司南的時候帥,說看心情的時候也帥,坐著帥站著帥躺著都帥?!?/br> “哼虛偽?!?/br> 林晚側(cè)身過來,伸手戳戳陸淮的臉頰,“你說喬司南真的會把喬喬送出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