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海如今對母親已不止是失望了，簡直就是厭惡。見她這么無理取鬧，季海深覺疲憊。

    “娘，您今天也看見了，阿菀和北地將士有了生意往來，今天來他們家的那個少年將軍，聽說還是京城世家子弟。阿菀曾獻(xiàn)藥方治好了他母親的失眠之癥，連北地的將士，都受過阿菀的恩惠。還有，阿菀做的那個手套，連皇上都頒了圣旨褒獎。她雖然住在這鄉(xiāng)村里，身份卻跟咱不一樣了。惹急了她，北地的軍爺也會為她出頭。別忘了，三妹是怎么被判入獄的。”

    知道母親蠻橫的性格，不給她點實質(zhì)性的警告，她是記不住教訓(xùn)的。

    果然，劉氏登時瞪大了眼睛，畏怯又不敢置信的盯著季海。

    “你、你說什么？”

    季菀那個死丫頭，真的攀上了高枝，所以敢不把她放在眼里。想起那天季菀冷漠無情的威脅，劉氏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第058章 收購鴨子

    季海知道這番話已成功震懾住了母親，“二妹和阿菀都是通情達(dá)理之人，二妹能主動撤了訴狀接您回來，就表示過去的事不再追究。您安安分分的過日子，她們是不會為難你的。”

    到底是自己的母親，季海也做不到徹底劃清界限，他緩和了語氣，“三弟糊涂，竟想拋棄糟糠之妻，這事兒二妹也沒說出去，便是給他留了顏面。參加不了科考，也有他自己的責(zé)任，您不要再遷怒二妹和阿菀了。阿云也不小了，以前被三妹嬌慣得過了，才會做下這等糊涂事。平日里有空，您讓她過來學(xué)學(xué)女紅針線，能賺些銀錢，還能磨一磨性子。”

    劉氏微張著嘴，滿肚子質(zhì)問指責(zé)在他平靜卻字字警告的一番話中全都化作骨鯁，梗在喉嚨口，什么也說不出來。

    季海留了母親和侄兒侄女在家吃午飯，一場風(fēng)波就這么過去了。

    半下午的時候，季菀過來了，把陸非離的話一字不漏的轉(zhuǎn)告。季海夫婦驚喜異常，尤其是季海。

    家里原本有兩個讀書人，但一個英年早逝，一個卻因德行敗壞，家中不寧最后鬧得失去了科考資格。他的兩個兒子不是讀書的料，也沒希望了。唯一的指望，便是季珩。

    可那至少還要等十來年。

    若是季平能參加武舉，又有貴人提拔，將來即便做個芝麻小官，也可光耀門楣。

    “大伯，如果你們覺得可行，年后就送大哥去縣城有名的武館習(xí)武?！?/br>
    武舉其實也是要考筆試的，但聽陸非離的意思，應(yīng)該是可以給季平開后門，直接入軍營，做個低階武官。只要不在朝中任職，是完全可以的。

    “好，年后我就去縣里問問。”

    季海滿臉激動喜色。

    “爹…”

    季平張了張嘴，欲言又止。去武館習(xí)武，是要交束修費的，一年下來少說也要二三兩銀子。母親才說過，年后要去胡家提親，聘禮和婚宴，都要花錢。雖然這段時間家里靠著堂妹賺了些錢，但短時間是拿不出束修費的。

    季海猜到兒子的心思，卻未理會。

    “阿菀，這次真要謝謝你了，要不是你跟北地的將士們有了生意往來，這么好的事怎么也落不到阿平身上?！?/br>
    “咱們都是一家人，大伯這么客氣做什么？”

    季菀也看出了堂兄的顧慮，她是可以幫忙的，但以大伯和大伯娘的脾氣，肯定是不會要她的錢。所以她來的時候就想好了。

    “大伯，其實我今天過來，還有一件事。”

    “你說。”

    季海對這個侄女滿心感激和歡喜，不知不覺也沒再把她當(dāng)孩子看待。

    “我想買你們家的鴨子?！?/br>
    季海一怔。

    “你們家不是有十只鴨嗎？”

    “不夠?！?/br>
    季菀目光一轉(zhuǎn)，笑盈盈道：“我跟你們說實話吧，我研究出新的美食，可以賣大價錢。所以想讓您把家里的鴨子都賣給我，唔，三十五文一只，怎么樣？”

    家里飼養(yǎng)的鴨子拿去縣里賣，也頂多能賣到三十文一只，季菀給的價格算是很高了。

    季海當(dāng)即搖頭，“不行不行，哪能收你那么高的價格…”

    “大伯，您就別推辭了。其實我還想麻煩您幫我問問三叔，如果他同意的話，我想把他們家的鴨子一起買了。”

    季菀知道劉氏上午跑過來鬧了一通，說到底還不是為著錢的事兒。如今季遠(yuǎn)不在家，家里還是劉氏做主。反正她正好要買鴨子，在哪兒買都是買，劉氏要是不拿喬，她就當(dāng)那五十文錢送給劉氏的。劉氏如果不知好歹，那她就換別家，或者暫時就用這二十只。

    季海沉吟一瞬，點頭道：“好。”

    季菀當(dāng)即付了錢。

    “大伯，等我們搬家以后，您再把鴨子幫我們趕過去，成嗎？”

    “行。”

    季海自然滿口答應(yīng)。

    季菀喜滋滋的回家了，她要做醬板鴨。前幾日她就已經(jīng)買了鐵，送到王大爺那兒去，讓他幫忙打一個大烤箱，就是為了做醬板鴨。

    她想過了，豬畢竟體型太大，臘腸和臘rou成品時間太長。做醬板鴨就好多了，雖然工序更為復(fù)雜，但一次性可以做好幾十只，還能賣一個好的價格，利潤可高多了。

    所以她已經(jīng)和母親商量過了，要在鄰縣的村里收購鴨子，有多少收多少。

    當(dāng)然，這種事還是得麻煩趙成。

    趙成辦事效率高，宋氏很快就帶來了好消息。

    “好些人家雞鴨都賣了，剩下的不多，但加起來也有個兩三百只鴨子。鎮(zhèn)里鴨子也才二十五文，縣里三十文，你們家出三十五文，那些還沒把鴨子賣掉的人家，都高興得不得了?！?/br>
    周氏笑著道謝。

    季菀心里盤算著，兩三百只鴨子遠(yuǎn)遠(yuǎn)達(dá)不到她的目標(biāo)，起碼要擴展到十倍才行。但已經(jīng)是臘月，能有這么多鴨子已經(jīng)不錯，等明年吧。到時候，讓村里人家家都養(yǎng)鴨，她負(fù)責(zé)收購。

    其實她可以建一個鴨棚，但需要人手打理，所以想想還是算了。

    臘月二十二，周氏家喬遷。

    家里其實需要搬的東西并不多，因為家具都是舊的，大多已不需要。重要的便是那一箱黃金，一箱首飾，和那些綾羅綢緞，剩下的便是幾人的衣服被褥等等。

    有季海一家人的幫忙，一個時辰就搬完了。

    青瓦白墻，院子四合，墻上還插著瓦片，那是防止小偷強盜翻墻的。雖然現(xiàn)在家里有狗，但多一重保障總是好的。

    搬家要請客，這次全村的人都要請。

    季菀自然要親自掌勺，但她忙不過來，光是蒸饅頭都要好幾家?guī)兔Γ€有切菜燒火等等，桌子也要向其他家借，一溜的排了好遠(yuǎn)。

    一桌十六個菜，有葷有素有湯，還有飯后點心和瓜子。好些人家已經(jīng)許久沒沾過葷腥了，看著滿桌子菜，吃得那叫一個狼吞虎咽。

    “阿菀的廚藝就是好，做什么都好吃?！?/br>
    “是啊，怪不得她們家做的吃食那么貴還能賣那么火?！?/br>
    “這就是臘腸??？真好吃，怪不得軍爺都喜歡呢?！?/br>
    “周氏可真有服氣，有那么能干的女兒，會給人看病，還能賺錢。”

    “可不是，我這腰上的毛病好些年了，阿菀?guī)揍樝氯ゾ徒o我治好了，我看鎮(zhèn)里的大夫都比不上阿菀?！?/br>
    “當(dāng)然，阿菀是咱們村的小神醫(yī)，心地還好，給咱們村人看病從不收錢，真是菩薩心腸。”

    眾人一邊吃一邊議論，個個把季菀夸上了天。

    周氏聽著，深深為女兒自豪。

    她就怕當(dāng)初狀告劉氏那事兒讓女兒被人詬病，好在女兒聰慧，先是給村里人診病不收錢得了人心，又因手套讓不少人家都賺了錢，也有可能大家都覺得自家因為和北地將士有生意往來，有了靠山，所以想要攀附。

    無論如何，女兒的名聲沒有被影響，就是最好。

    可有人不高興。

    劉氏就是其中一個。

    第059章

    她完全沒想到，季菀那死丫頭現(xiàn)在在村里那么得民人心?？纯催@滿桌子的菜，周氏家日子過得這么好，卻都不知道孝敬孝敬自己。

    劉氏恨得咬牙，想鬧卻又有顧忌，只好把滿腔怒火全都發(fā)泄在食物上。

    可勁兒的吃。

    死丫頭廚藝倒是真不錯，以前怎沒見這么好？果然藏著掖著，就等著分家后自己賺錢。

    她滿腔憤慨，專挑rou吃。

    季云比她吃得更兇猛，簡直是狼吞虎咽。前兩天在大伯娘家吃了一次雞rou，回家后她央求奶奶殺雞，卻被奶奶罵了一通，這都好幾日了，才又吃上rou。

    酥rou、雞蛋餅、紅燒魚、鹵肥腸…全都好吃得不得了，如果能天天吃就好了。再看看旁邊五歲的季松吃著油光光的鹵豬蹄，腮幫子鼓鼓的，滿臉喜色。

    她想起以前沒分家的時候，也是經(jīng)常能吃到rou的，但沒有這么豐盛，也沒這么好吃。

    可以說，這一頓是她這輩子吃過最好的席面。

    奶奶脾氣壞，天天指使她洗衣服撿柴燒火，以前她和娘分?jǐn)偟幕顑?，全都落在她一個人身上。她以前根本不會做飯，奶奶也許久沒做過了，頭一次下廚做出來的饅頭又干又硬，奶奶直接用那干饅頭砸向她的頭，竟砸出了個大包。她不敢哭，因為一哭奶奶會罵得更厲害。

    心里對季菀有畏懼的陰影，她只好去找大伯娘，學(xué)著怎么做飯。

    天天累死累活的，手指已經(jīng)長出了繭子，還要挨奶奶的責(zé)罵…這情景，讓她聯(lián)想起以前二伯娘一家被奶奶使喚干活兒的時候，也是非打即罵，當(dāng)時她看得津津有味。落到自己頭上，才知道那滋味苦不堪言。

    可是現(xiàn)在二伯娘一家越過越好，母親卻要服苦役，爹也不管她和阿松，把他們丟給刻薄的奶奶。每每一想起這些，季云就覺得委屈。

    她看看坐在離門口最近的那一小桌，那是周氏一家四口單獨開的席面，桌子上的菜肴不如客人吃的多。一家人都穿著新做的衣服，紅色的，繡著芝蘭玉竹，季珩頭上戴著一頂帽子，邊沿繡著一條龍，四個人個個紅光滿面，一個比一個漂亮。

    悶悶不樂的吃完了飯，村里許多婦人主動幫著洗碗刷盤子，男人們則負(fù)責(zé)搬桌子這些體力活兒，還有的三三兩兩坐在一起拉家常。大多數(shù)，都各自回家了。

    劉氏卻不肯走，還想賴在這里吃晚飯。

    季云看見坐在院子里用干帕子擦碗的季菀和馮月等人，幾個小姐妹湊在一起不知道在說什么，臉上掛滿了笑容。她抿了抿唇，猶豫著走了過去。

    “二姐?！?/br>
    季菀詫異抬頭。

    季云從來都連名帶姓的喚她，已經(jīng)兩年多沒叫她姐了吧。

    “有事？”

    有了落河事件，兩姐妹的梁子是徹底結(jié)下了，趙茵馮月等人互相對視一眼，都一臉警戒，猜想季云這會兒過來是不是又想過來搗亂。

    季云雙手交握，很是緊張，“我、我來幫你?！?/br>
    季菀更是詫異，她也注意到季云通紅的手指，那是長期浸泡冷水長的凍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