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節(jié)
“鬼才懶得管你們家的烏糟事兒,這塊地皮是我家的,沒得到我家的允許,你們這就叫擅闖民宅。這要是上了公堂,縣令大人判下來,也是可大可小的?!?/br> 季菀語氣漫不經(jīng)心,看得陳家眾人心驚rou跳。 “你、你少嚇唬人,當我們都是嚇大的嗎?” “嚇唬你?”季菀冷笑,“哦,忘了說了,你們欺辱孤兒寡母,蓄意行兇。王家的人要是上縣衙狀告,你們全家的人都得跟著蹲大獄。把你們家的房產地產全都賣了,都贖不出來?!?/br> 陳家的人這次是真的怕了。 這丫頭可是聯(lián)合她娘狀告了自個兒奶奶嬸子的,就連這次去縣衙狀告賀家,也是她出的主意。陳氏早就和娘家撕破了臉,如果惹怒了她,真去縣衙擊鼓鳴冤… 丁氏打了個激靈從地上站起來,臉色紅白交加,卻是不敢再耍賴了。 陳氏拿著燒火棍沖出來,“滾,再敢來搗亂,我就學那賀家,把你們一家人全都燒個精光。反正我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你們要逼死我,我就先拉你們陪葬。” 她眼神兇狠如狼一般,像是要將人給活活吞噬,看著滲人得很。 如丁氏田氏這等厚顏無賴之人,也被瞧得打了個哆嗦,趕緊拽了自家男人匆匆走了。 “你們砸壞了我家家具,就想這么一走了之?” 季菀一個眼神過去,曾元和黃氏立即擋住陳家人。 陳大爺氣憤至極,“菀丫頭,你別欺人太甚?!?/br> “呵~陳大爺,您還知道什么叫欺人太甚啊,真是不容易?!奔据艺驹谔梦蓍T口,嘴角帶幾分冷笑,“你們摸著自己的良心說一句,到底誰欺人太甚?現(xiàn)在不是王家和你們的恩怨,是我季家要與你們清算這筆賬。你們嘴皮子上下一張險些逼死別人,我不過就是討回自己應有的賠償金,你們還準備賴賬了?這世上可沒這么便宜的事兒?!?/br> 她目光冷淡而譏誚,“別以為哭天喊地的吼兩句你就有理了。知道你們剛才那種行為叫什么嗎?入室搶劫!一家子團伙作案,半個村的都是人證,哭兩句就算了?哭兩句天上就掉金子砸你們家了?哭兩句殺人就不用償命了?我今天就在這看著,有本事你們就哭,哭啞了我給你治好,哭死了我給安葬,然后我再去你家討債。我讓你們瞧瞧,什么叫真正的為富不仁?!?/br> “曾婷,曾柔,去,把門給我關上。今兒個不給我個說法,誰都別想踏出大門半步?!?/br> “是。” 曾婷曾柔動作麻利,立馬就去關門。怕陳家的人仗著人多繼續(xù)鬧事,馮家以及趙成等人也都在院子里,態(tài)度明確的站在季菀這邊。 “曾伯,你去清算一下,咱們家到底被砸壞了多少東西,算清楚算仔細。先君子,后小人,省得以后掰扯起來,又是一筆糊涂賬。” “是?!?/br> 曾元果然進去檢查被砸壞的東西,廚房里許久不用的木柜掉了一扇柜門,臥房里陳舊的梳妝臺抽屜被扯壞,炕上的被褥被撕破了一個大口子,衣柜破損嚴重,連枕頭都給戳穿了… 陳家人一看這陣仗,又驚又怒又慌張。 “季菀,你這個天殺的,仗著有幾個錢就來欺負我們這些鄉(xiāng)里鄉(xiāng)親,你遲早遭天打雷劈?!?/br> 丁氏氣得破口大罵。 季菀冷笑,“老天若長了眼睛,早一道雷劈在你們家頭頂?!?/br> 丁氏咬牙,“你得意什么?以前她天天說你家壞話,害得你娘肚子里孩子沒了,現(xiàn)在你倒是幫她出頭,你以為她會感謝你?做夢!” “丁大媽,你沒事吧?”季菀用看白癡的眼神看著她,“王家跟我無親無故,我干嘛幫她?我又不是吃飽了沒事做。我是大夫,但凡我接手的病人,就沒有因為其他原因病死的道理。我事先說過,為村里人義診,這和她跟我家有無恩怨沒關系。但我只負責看診,藥材她得給我藥金。她家被燒了,不利于養(yǎng)傷,我提供住處,她給我租金。這是公平交易!既如此,我就得保證她們住在這里舒心。而現(xiàn)在你們在這里鬧,砸壞東西,她們沒法住了,就得我負責,否則我就得退還她們租金。但東西是你們砸壞的,我自然要找你們賠償。我維護的是我自己的利益,與王家有何干系?” 丁氏被她說得一愣一愣的,半天沒轉過彎兒來。 王家眾人卻看向季菀。十三歲的小姑娘站在門口,一身粉紅絨毛襖子,襯得皮膚白皙眼神漆黑,五官漸漸長開,越發(fā)精致美麗。她語氣平淡,卻自有威嚴氣勢,一番話下來,硬是震得陳家人說不出一句反駁的話來。 這時曾元走了出來,恭敬道:“姑娘,屋里家具大多有損壞,再加上鍋碗瓢盆,還有您昨天配置好的藥膏,總共九百五十文?!?/br> 九百五十文… 丁氏一聽這個數(shù)字,又要暈。 黃氏就在旁邊,一見她要閉眼,便道:“丁大娘,可別急著暈,否則我們幾個抬您回去倒是小事,但去你家要債,總歸你們家臉面上不太好看。你小兒子可還沒娶妻,大孫子也到年紀了,這要是傳出去,家里還欠了債,怕是沒姑娘愿意嫁進來?!?/br> 丁氏臉色一變,惡狠狠的瞪著她。 黃氏又道:“今兒個鬧得不成體統(tǒng),但總歸都是家里的事兒,說清楚了不過內務。大家都是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也不會亂傳,您說是不是?” 言外之意就是,陳家乖乖交了錢,今天的事就作罷,以后也別再無事生非。如若不然,鬧上陳家去,面子里子都得丟盡。別說娶媳婦,家里的姑娘估計也嫁不出去。 丁氏氣得抖若篩糠,想罵罵不出來??梢屗湾X,那就等于要她的命。于是就那么僵持著,大眼瞪小眼。 季菀也不急,先進去給一屋子傷員檢查。王大柱和王二柱都在先前的爭執(zhí)中牽動了傷口,王春花也被推倒在地,小柱子漸漸的不哭了,特別懂事的幫著王春嬌去扶她起來。 王春嬌臉上還有未干的淚痕,小聲的說了前因后果。 “姥姥她們一來就開口要銀子,姥爺直接就說,反正我們家現(xiàn)在有住處,也不缺吃穿的,你又是說好的義診,不收錢。天降橫財必遭禍端,尤其我們家現(xiàn)在傷的傷殘的殘小的小,每一個立得起來的。不如給他們,既避免了我們家后患,也解了陳家現(xiàn)下困頓?!?/br> 季菀給王大柱拆了繃帶,輕輕捏了捏,問了些癥狀,聽得這番話,嘴角便噙起一絲冷笑。 陳家的花樣手段還真是層出不窮,一次比一次厚顏無恥。 王春嬌擦了擦眼淚,看了眼端著凳子坐在院里盯著陳家眾人的陳氏,繼續(xù)說:“娘氣得不行,拿了掃帚就要趕人,舅舅去罵娘沒心沒肺,有了錢就學富人做派,拿自己當闊少奶奶,二舅舅也跟著幫腔…大哥實在沒忍住,與他們辯論,舅母陰陽怪氣的說大哥目無尊長,不孝長輩,要拿了錢自己娶妻生子,卻眼睜睜看著陳家絕后。姥爺聽了這話勃然大怒,直接就給了大哥一耳光,還罵我們都是白眼狼,沒根的孽障…” 說到這里,她眼里又含了委屈的淚水。 “我娘氣得發(fā)抖,直接用碗砸大舅母,大舅母躲開了,大舅反手就給了我娘一巴掌,小柱子嚇得哭,二舅一腳就把他踢倒在地,然后大舅母和二舅母就去屋子里搜,被褥枕頭全都撕開了看,棉花抖了滿地,柜子也全都砸開,鎖也給扯斷了…” 她吸了吸鼻子,哽咽道:“幸虧你大伯母還有馮家聽到聲音趕了過來,這才拉住了,要不然,什么都留不住…” “四妹,別哭了?!?/br> 王春花靠在炕頭上,臉包得跟粽子似的,“這世上從不缺爛心腸黑心肝的人,只不過咱們更倒霉一些,攤上的都是自家人。以往都是姥姥和大舅母過來鬧,今天姥爺和兩個舅舅也來了,娘怕是徹底死了心,以后也不會再給他們半分顏面。這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季菀正在給王大柱重新包扎,聞言抬頭看了她一眼。 王春花經(jīng)過大難,心境倒是大為改觀。從前的王春花,是有些怯弱的?,F(xiàn)在,倒多了幾分剛硬。 “放心吧,今天這么一鬧,以后他們不敢再上門找麻煩了。以前他們鬧,到頭來都沒吃什么虧,也就是被說幾句。但臉皮厚的人,渾身都似銅鐵,刀槍不入。唯有心里割一刀,流了血,才知道痛。痛過,才會長教訓。語言攻勢或者武力,都不是解決的辦法,只會更加凸顯你們的無可奈何和懦弱可欺?!?/br> 王春嬌漸漸不哭了,抬頭看著季菀,其他人也跟著看了過來。 王春花鄭重道:“阿菀,謝謝你?!?/br> “謝我什么?我剛說的都是實話。坦白講,你娘以前害我娘流了孩子,我做不到對你們心平氣和。但我是個大夫,本能便是救死扶傷。況且禍不及子女,我跟你們無仇無怨。若非擔心賀家喪心病狂遷怒到村里人,我也不會替你們出這個頭。陳家想鬧,可以,但不能在我家的地盤上。今天你們要住在自己家里,他們便是鬧翻了天,我也不會多問一句?!?/br> 季菀語氣平靜,沒絲毫起伏,只是在敘述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罷了。 王春花扯了扯嘴角,“我知道?!?/br> 外面又有了動靜,這回是陳家人自己起了內斗。柵欄關上了,院子里又有人守著,季家的丫鬟仆從盯得緊,陳家人想走也走不了。僵持了半晌,陳老大就受不了了,嫌丟人,嚷嚷著讓丁氏掏錢。 丁氏不樂意,說身上沒帶錢。田氏跟婆母統(tǒng)一戰(zhàn)線,死活不掏錢。 周圍的人看笑話,陳大爺父子三覺得面子上過不去,低聲斥責丁氏,丁氏立馬抹著眼淚道:“家里都快揭不開鍋了,哪來的錢?周氏那個狐媚子,有錢了架子也跟著漲起來了,教得女兒目無尊長,成心要逼死咱們一家子。將近一兩銀子,我哪里拿的出來?不如讓我去死了算了…” 又是尋死覓活。 除了這一招,丁氏還會用其他手段嗎? 季菀嘲諷的笑,王春花也滿眼譏誚。 “四妹,你去告訴姥姥,但凡是真正想死的人,都不會大張旗鼓的在人群堆里說出來。不聲不響的就死了,倒也干凈,省得給別人添麻煩。” 王春嬌便去了,就站在門口,大聲將jiejie的話轉述給所有人聽見。末了又道:“姥姥,您整天都喊著要死不活的,可不也活得好好的嗎?想給我們家安一個殺人兇手的罪名,好歹也得流點血不是?這如果說兩句話,就得背負人命,我們傷的傷殘的殘,那您得背負多少條人命,您說是吧?” 季菀立即對王春嬌刮目相看。 果然人都是逼出來的,沒到絕境,真的不知道自己的潛力有多大。 丁氏顯然沒料到平日里膽小怕事的王春嬌會說出這樣一番話,幾乎要把眼珠子瞪出來。 季菀已經(jīng)給王家人包扎好了,看向院子里神色各異的陳家人,笑了笑。 “看來丁大娘是真的沒帶錢,也罷,黃mama,曾婷,曾柔,你們就辛苦點,去一趟陳家。他們家砸了我家東西,既收不回本,咱們只好效仿,來個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了?!?/br> “你要干什么?” 丁氏聲音尖銳,恨不能從季菀身上剜出兩個洞來。 季菀壓根兒不理她,曾柔已經(jīng)打開了柵欄,眼看著就要出去,丁氏立馬撲過去,“死丫頭,不許去。” 鄭清一把拽住她,“丁大娘剛才還要死要活的,現(xiàn)在力氣倒是大了。怎么,要殺人滅口?哎喲,陳家可真是了得了,光天化日眾目睽睽,恁得無法無天,當這世上的公道都由你陳家來判…” “夠了!” 陳大爺面上實在不好看,繃著臉咬牙切齒道:“我回去拿!” “不許給…” 丁氏尖叫起來,“季家那么有錢,還要來訛詐我們。老天爺,你怎的瞎了眼,讓這些狗雜碎那么得意猖狂,卻要開坑害我們窮苦人家,可憐我兒二十歲還未娶妻,最小的孫子連件像樣的衣裳都沒有。她季家為富不仁,有錢了也不知道接濟窮苦鄉(xiāng)里,卻反過來要我們的命…老天爺,你開開眼吧,一道雷劈死這群沒良心的東西…” 周圍的人臉色沉得跟鍋底似的,便是陳大爺臉色也是青白交加,一把將她拂開。 “你再鬧,就別再進我家門。要死要活,都隨你?!比缓蟠舐暤溃骸伴_門,我回去給你們拿銀子?!?/br> 任是丁大娘再怎么樣的胡攪蠻纏,也無用。這下子她算是知道什么叫做偷雞不成蝕把米了,估摸著以后再不敢無事生非了。 季菀留下藥,又叮囑了些注意事項,正準備走,陳氏突然出聲。 “當年傳你娘克夫的話,并不是我說的?!?/br> 季菀一怔。 陳氏坐在杌子上,面色平靜。 “我也是寡婦,知道喪夫的苦。若說你娘克夫,那我又算什么?我便是再不喜她,也犯不著把自己也搭進去?!?/br> 她沒看季菀,語氣淡淡的,無悲也無喜。 “你奶奶怨怪,你三嬸子嫉恨,到我家里來坐一趟,什么過錯都落在了我頭上?!标愂险f到這里,看了眼季菀,自嘲道:“也怪我性子傲,又不得人心,本來與你娘就勢同水火,便是辯解,也沒人信?!?/br> 季菀沒說話,帶著幾個丫鬟回家了。 陳家人鬧得那么厲害,左鄰右舍早傳開了,季菀還沒回來的時候,周氏就已聽羅家隔壁媳婦游氏說了。 “大妹子,你們家阿菀真厲害。陳家人的耍混可是出了名的,尤其丁大娘和她那兩個媳婦,誰見了都得繞著走??赡銈兗野⑤?,三言兩語的就把她們打發(fā)了不說,還讓陳大爺掏了錢。丁大娘向來一毛不拔,這次搶錢不成倒舍了本,估計得氣得吐血。” 周氏只是笑笑,有一搭沒一搭的跟她扯家常,眼看時間不早了,游氏見她沒留自己坐下來吃飯的意思,訕訕的走了。 沒多久,季菀就帶著人回來了,對周氏轉述了陳氏說的那番話。 周氏聽后沉默半晌,淡淡道:“都是過去的事了,誰的過錯都不再重要,也沒必要繼續(xù)追究。” 季菀瞬間悟了。 母親是信了陳氏說的話,畢竟做了這么些年的鄰居,多少還是了解些的。再說陳氏說的話也不無道理,她的丈夫死得更早,村里也有些閑言碎語。她深受苦楚,好容易平息了下去,怎么會因為跟母親有嫌隙就再把自己陷入風浪中? 至于李氏,已經(jīng)入獄服刑。這個仇,也算報了。 季菀很快將這事兒拋到腦后,“娘,我想著,雖然主宅那邊的房子咱們不住了,但我已收了陳氏給的租金和藥費。那房子暫時歸他們住,毀壞的家具被褥什么的,該添置還是得重新添置?!?/br> 周氏點頭,“還未入春,天氣尚不和暖,他們一家子傷員,總要有個合適的環(huán)境才能好好休養(yǎng)。下午讓曾福他們再去一趟鎮(zhèn)上吧,家具還是委托你大伯幫忙?!?/br> “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