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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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許氏失寵(一更) 周長清過去的時候,林氏已經(jīng)歇下。他也不等丫鬟稟報,直接就大步走了進(jìn)去。 “老爺,夫人已經(jīng)歇下…” 念真一邊小跑著跟上,一邊大聲提醒里面的林氏。 林氏聽見了,在周長清踏進(jìn)門的時候,就已經(jīng)披衣而起。頭發(fā)披散著,領(lǐng)口有些松,未施粉黛的臉多了些平日里沒有的柔和,整個人看起來纖細(xì)又瘦弱,屋子里剛起的燈光打在她身上,白衣黑發(fā)眉目宛然,竟有種出塵不染的美。 周長清目光頓住,剎那恍惚,想起第一次見林氏的時候。 他和林氏并非新婚夜掀了蓋頭見第一面。 那是九年前。 二月初九,會試第一天。 那天下著蒙蒙細(xì)雨,貢院前馬車林立,送考的人都撐著傘,熱鬧又嘈雜。 人群中,他看見了一抹纖細(xì)瘦弱的白。 雨聲淅瀝,萬千張面孔萬千人影,唯獨她開在他眼中,粉紅色的油紙扇,白色的衣裙,在這紛雜的人間,像出淤泥而不染的蓮。 兄長在催促他走,他應(yīng)了聲,卻忍不住回頭。正巧她也轉(zhuǎn)身上馬車,丫鬟撐著的油紙扇微微一抬。 驚鴻一瞥,他看見了她的容顏。 眉目宛然,靜若流水。 不是驚艷的美,卻在他腦海里縈繞不休。 他記住了馬車上的標(biāo)志,回去后就央求父親去林府提親。那時他已十九,父親答應(yīng)他,若此次他科考上榜,就幫他求親。 放榜那天他一大早就去了,十九名。 父親遵守承諾替他提了親。 周家雖是高門顯貴,但對于門第并非那么看重。所以盡管林氏是庶出,父親和祖父都未曾有過微詞。 他是真的歡喜林氏,婚后卻發(fā)現(xiàn)妻子對他冷淡又客氣,他以為她不喜歡他。 那天他去給同屆進(jìn)士卻因出身寒微沒能到翰林院而是被分派青州做縣令的許家兄長送行。 然后他遇見了許氏。 十五歲的姑娘,穿著一身素白,亭亭玉立的背影恰似當(dāng)初的林氏。他一瞬恍惚,那姑娘已經(jīng)看了過來。 他驚訝的發(fā)現(xiàn),她的眼睛與林氏長得極像。唯一不像的,是眼中神情。林氏的眼神永遠(yuǎn)是沉靜的,似無盡深淵,永遠(yuǎn)看不清其中情緒。許氏的眼神則充滿了少女的活潑和靈動,更帶著幾分羞怯柔情。 那份羞怯柔情,是他未在林氏那里看到過的。 他一時失神,好友便覺得他對許氏有意,酒桌上便將許氏許配給他,他有些醉了,迷迷糊糊想起那雙美麗的眼睛,想起林氏那平靜淡漠的眼,不知怎的,便應(yīng)了下來。 事后他很是懊悔。 但周家是清貴大家,斷然做不出悔婚這樣的事兒。他怕妻子難過,畢竟他們才新婚不久他就要納一良妾,這著實是打她的臉。他小意的道歉賠罪,卻換來妻子的滿不在乎和冷言冷語。 她竟說要給他納妾? 她是真的沒把他放在心上。 周長清心冷了,轉(zhuǎn)身就去了許氏房里。他素來是溫和的脾氣,那晚卻對許氏格外粗暴,他直直看著她的眼睛,看見那雙美麗的眼睛應(yīng)著他的倒影,她細(xì)聲細(xì)氣的喚他夫君,柔情似水的依賴著他… 他想,就這樣吧。 得不到最想要的,就珍惜眼前所看到的。 最開始,多少有些賭氣的心思。他也想看看妻子是否真的不在乎,但他失望了,她格外平靜,大度賢惠,絲毫沒有嫉妒吃醋。 他該欣慰的,欣慰娶了這樣一個賢惠的妻子。事實卻是,林氏越大度,他越憤怒。 不知道是跟林氏置氣還是跟自己較勁兒,他越發(fā)寵許氏。寵到父親看不下去,狠狠的斥責(zé)他,他挨了罵,又正大光明的去了妻子房里。 她懷孕了。 他欣喜若狂。 她卻說,身有不便無法伺候他,要他去許氏房里。 他冷了臉,在她眼里他就是沉迷聲色之人? 他轉(zhuǎn)身就走,既然她要他寵許氏,他便不負(fù)她所望。 然而許氏終究不是她。 許氏嬌俏嫵媚,林氏卻是淡然清傲的。 許氏像不勝涼風(fēng)摧折的丁香,林氏則是遺世獨立的清蓮。 他漸漸明白,他最初喜歡的,便是林氏的淡雅和與世無爭。但那時太年輕,又有些傲氣,不愿一再的低頭。 直到林氏生產(chǎn)。 她是早產(chǎn),孩子只有七個月。生產(chǎn)的時候十分危險,她在里面痛苦生產(chǎn),他在外面煎熬的徘徊不定。 她疼了兩天一夜,他不曾合過眼。 直到夜色降臨那一瞬,嬰兒的啼哭聲響起。 那是他們第一個孩子,他取名為‘懿’,想要借此和妻子緩和關(guān)系。她卻因生產(chǎn) 傷了身子可能子嗣艱難而給他納妾。 他再次冷了心。 既然她那么大度,那就如她所愿。 沒多久,許氏懷孕了。 最初知道的時候,他有些慌亂不知所措,急急去她房中,也不知是要解釋還是什么。她卻笑著恭喜他,并且吩咐人好好給許氏安胎。 第三次。 每次在他一腔熱枕的時候,她總是一臉微笑的一盆冷水潑下來,澆滅了他所有熱情。 一而再再而三…他累了。 許氏生了龍鳳胎,面色虛弱卻眼神欣喜的看著他,他抱著其中一個孩子,卻想起了自己的嫡長子,心中五味陳雜。 他想,他和林氏或許就這樣了。 相敬如賓,冷冷淡淡的過一輩子。 如今,她終于忍不住了嗎? 周長清懷著雀躍的心情一路疾步而來,他甚至都沒想過見到她后第一句話應(yīng)該是故作生氣的責(zé)備,她會是如何反應(yīng)?她會否解釋,會否計較,還是一如既往的平靜淡然? 一進(jìn)門,卻見到這番景象。 所有的準(zhǔn)備,煙消云散。 他怔怔看著她,恍惚間當(dāng)年情形重來,她還是那個春雨里撐著油紙扇送兄長入考的那個小姑娘。 亭亭玉立,出塵不染。 “這么晚了,老爺怎么過來了?” 林氏示意念真退出去,緊了緊披風(fēng),淡聲開口。 周長清看著她,想起自己的目的,語氣卻已不自覺的柔和下來,“為何禁足許氏?” 林氏眼底劃過若有似無的諷刺,“原來老爺這么怒氣沖沖的,是來興師問罪的?!?/br> 周長清皺眉,下意識要解釋,卻聽林氏淡淡道:“長姐一家搬來不久,她關(guān)心太過,需靜靜心?!?/br> 周長清微怔。 這么多年,這是她頭一次在他的質(zhì)問下為自己辯解。 心中有什么在蠢蠢欲動,周長清卻又怕是自己自作多情,穩(wěn)了穩(wěn)情緒,他道:“長姐素來喜靜,她不知分寸,你告誡幾句便是,何須罰得這么重?” 林氏挑著燈芯,朦朧燈光下冷淡的神情多了些柔和,語氣仍舊四平八穩(wěn),“老爺覺得重嗎?妾身倒覺得太輕了些?!?/br> 按照她以往的性格,多半就順著退讓了,這次卻難得的不再順從。 周長清訝異的同時竟有些隱隱的期盼,“哦?” 他沒發(fā)現(xiàn)自己的語氣已放松了許多,甚至帶了絲若有似無的笑意。 林氏聽出來了,微微挑眉,卻無動于衷,“她恃寵生嬌,輕狂傲慢,鬧得家中不寧。若非念在她伺候老爺多年,又為老爺生了三個孩子,我便是請來家法,也不為過。” 周長清從未見過她這般平靜的強(qiáng)勢,一時竟覺驚艷。 他看了她半晌,嗯了聲,“你是主母,她是妾,若有什么不妥,教導(dǎo)她也是應(yīng)當(dāng)。” 他說著便走過去。 “夜了,睡吧。” 林氏微怔,看了他好一會兒,道:“老爺要在這里歇息?” 周長清平靜看著她,“你是我明媒正娶八抬大轎娶回來的妻,我在這里歇息,難道有錯?” 林氏靜默須臾,走過去。 “我給老爺寬衣。” 熟悉的清香縈繞鼻息,周長清心里那股念頭越發(fā)強(qiáng)烈。他抬起雙手,任由她解開他的腰帶,替他寬下外衣掛在屏風(fēng)上。他抬頭便看見她纖細(xì)瘦弱的背影,一如往昔。 林氏剛準(zhǔn)備往回走,忽的被他從身后抱住。 “薇薇…” 他語氣低啞,帶著經(jīng)年不曾出現(xiàn)過的纏綿悱惻。 林氏呼吸一滯,胸腔內(nèi)久違的悸動剎那重來,她有片刻的失神,由著他將自己帶到了床上。 床帳放下,帳中暖熱驅(qū)散了這夜的孤寒。 …… 許氏還在等著周長清回來,沒想到卻等來了周長清歇在林氏房里的消息。 她有些懵,懷疑自己聽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