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節(jié)
齊二公子一向憐香惜玉,更何況還是曉以大義的美人,態(tài)度自然更是親和。 “岑弘光犯下謀逆大罪,岑府立即查抄封閉。你是證人,不得離開,只能委屈暫居府衙了。” 汪氏這輩子最大的愿望,就是逃離岑府。眼下終于能夠重見天日,她激動非常,感激涕零,“是,妾身但憑公子安排,但有吩咐,萬死不辭?!?/br> 齊糾派了兩個甲兵,吩咐他們將汪氏帶回府衙。 而武陽伯府那邊,也早已被齊太守帶人包圍,府中侍衛(wèi)不堪一擊,很快就被制住。 “放開我,你們要干什么?” 武陽伯夫人被押跪在地,大力掙扎,頭發(fā)紊亂珠釵掉落,聲音尖銳得仿佛要刺穿耳膜。 齊太守一身深藍色官府站在中庭,目光威儀。 越氏摟著小兒子跪在旁邊,低著頭沒說話。身后一群女眷哭哭啼啼的求饒,丫鬟小廝們更是嚇得大氣都不敢出。 府中上下一片混亂,到處都是甲兵侍衛(wèi)進出。 武陽伯夫人還在尖銳怒罵,“這里是伯爵府,沒有皇上召令,你們敢私闖府邸,難道是想要造反嗎?” 齊太守接過侍衛(wèi)從書房里搜出的信件,冷冷道:“的確有人膽大包天想要造反?!?/br> 武陽伯夫人在見到他手里的信件后臉色就變了,“你” 齊太守收好信件,“武陽伯助紂為虐私通二皇子妄圖陷害忠良,已被捕獲。人證物證俱在,不日將押送回京,等候陛下處置。”他看向越氏,“少夫人深明大義,揭發(fā)武陽伯陰謀,高風亮節(jié)難能可貴。陛下仁厚,定會免夫人極其幼子牽連之罪?!?/br> 武陽伯夫人霍然回頭,死死的瞪著越氏。 “原來是你,你這個吃里扒外的賤人” 她說著就要撲過去,卻被身后侍衛(wèi)給制住,動彈不得。 “放開我,你這個賤人,賤人…” 越氏被她扭曲如鬼魅的模樣嚇得臉色發(fā)白,緊緊摟著嚇哭的兒子,磕頭謝恩。 “帶走?!?/br> 武陽伯妾氏倒是不少,卻每一個有生養(yǎng)的福分,故而對唯一的嫡子格外溺愛看重。否則也不會因愛子之死而悲痛欲絕,犯下如此大罪。 “放開我,我是伯爵府夫人,你們敢動我分毫,他日我定要將你們千刀萬剮…” 武陽伯夫人風光了一輩子,從沒被人這樣對待過,哪里肯就范?不停掙扎辱罵,渾如一個街頭潑婦,哪里還有半分貴婦人的雍容華貴? 可惜無論她怎么叫罵,還是被粗漢子們毫不客氣的捆綁帶走了。 越氏是舉證人,待遇好些,沒有捆綁,和汪氏一樣,被請進了府衙暫住,禮待有加。 鬧哄哄的一日,總算結(jié)束了。 第240章 處決(一更) 武陽伯空有爵位卻無實權(quán),被指證通敵賣國,身為松陽太守,自有職責查證。再加上安國公府的干預,又有足夠的人證物證,暫行扣押在情理之中。 松陽太守以及安國公都寫了折子入京,現(xiàn)在是戰(zhàn)時,都無需將相關人等送往京城問罪,只要圣旨下達,革除武陽伯爵位,齊太守就可將其問斬。 結(jié)局是必然的,毫無懸念。 但有些人,卻不好處置。 “阿菀。”苗氏看著侄女兒,有點難以啟齒,卻又不得不說,“你三叔多行不義,落此下場是他自作自受。但阿松和阿云對此毫不知情,他們還小,若受此牽連被問罪,也著實無辜…” “大伯母的意思,我都懂。” 季菀神情淡淡,“三叔雖犯的是死罪,但他不是主謀,頂多就是個從犯。陛下寬厚仁慈,不會行株連之罪,最有可能就是將他們發(fā)沒為官奴。” 苗氏怔住,“官奴?” “對。” 季菀道:“官奴是賤籍,沒有身份的,不用交人頭稅,有的在宮中做一些苦役,或者被分到受寵的臣子家中做奴婢?!?/br> 如果只是普通使役,主家無論如何也不會隨意輕賤性命。但官奴本身就是有罪的,所以即便被賣入貴族為奴婢,也是為人欺辱的份兒。哪怕是死了,也就是一張草席裹了丟入亂葬崗了事,不會有人痛惜半分。 苗氏一時沒說話。 “這已經(jīng)是最好的結(jié)局。”季菀語氣淡漠,“似武陽伯和岑弘光這等主謀,犯下如此謀逆大罪,家眷要么流放苦寒之地,被流放的罪犯都要步行前往,路程中風餐露宿、衣不蔽體、吃得也十分潦草,很容易滋生一些疾病,又無人醫(yī)治,通常很多人在沒抵達的途中就會因病而亡。其次,就是就沖入教坊為妓,一生飄零無所依靠,還不能贖身?!?/br> 苗氏聽完后嘆息一聲。 “三弟一人作孽,卻未考慮過兩個孩子?!?/br> 季菀沉默半晌,道:“其實以安國公府的地位,皇上很有可能將他們分入安國公府。我可以做主放給他們放奴書,脫奴籍,還他們自由身?!?/br> 苗氏目光一亮。 “老實說,我不喜歡季云,她曾險些害我沒命,我做不到那么大度在她有難的時候?qū)λ┮栽?。但她畢竟姓季,和我一脈同宗,此次也的確無辜。還有阿松…他們都是季家子孫,便是我娘知道了,也不會坐視不理。我就當盡最后的血脈情分,救他們這一次?!奔据疑袂橐琅f淡漠得沒有絲毫波紋,“不過那時他們已無雙親,只能交由族親撫養(yǎng)。我娘已改嫁,蕭家自是不能收容他們的。所以…” 苗氏心領神會,“你大伯說,稚子無辜,都是一家人。如果他們真能脫罪,咱們做長輩的,自當盡責撫育至他們成人。” ** 參奏武陽伯和岑弘光的奏折被送到了明德帝的御案前,他本是好脾氣的人,只是現(xiàn)在內(nèi)憂外患,兩人此舉無異于火上澆油。不出意料,明德帝雷霆震怒,削了武陽伯的爵位,就地處斬,其妻同罪,其他家眷沖沒教坊為妓。至于岑弘光,即便永昌侯對此事毫不知情,卻依舊被遷怒降位為伯,取消世襲罔替之權(quán),逐漸走向末路。 兩大侯伯世家,就此消弭。 舉報有功的越氏和汪氏,贖無罪,還其自由之身。越氏揭發(fā)公婆,此舉雖是大義,但也顯得太過翻臉無情,娘家不容。好在她有自己的嫁妝,便另立府邸,獨自撫養(yǎng)幼子。 汪氏無子,也沒有拖累。其兄改過自新后對她深愧于心,將她接回娘家養(yǎng)老。 季云和季松果然被分入了安國公府為奴。 事情來得突然,季云和季松甚至都沒反應過來,自家就已被查抄禁封。都還是半大的孩子,當時就嚇哭了。衙役事先得了吩咐,沒有對兩人五花大綁,只是命人將他們的華服配飾除去,押送去了安國公府。 “少夫人,人給您帶來了?!?/br> 衙役恭敬行禮,態(tài)度相當客氣。 季云牽著弟弟的手,哭紅的雙眼看向坐在那里雍容華貴艷麗四射的季菀。 當初同一屋檐下的堂姐妹,如今已是高高在上的貴婦人,而自己,是她腳下的階下囚,等著她施恩才能活命。 這幾年,季云已不是第一次體會到什么叫做惡有惡報。分家的時候,被狀告入獄的時候,被奶奶嫌棄刁難的時候…可從沒有哪一次,讓她這般清醒的認識到年幼之時犯下的錯誤。 四年前她推季菀入河,四年后她成了季菀腳下的奴仆。 她想,這世間確有天理循環(huán),因果報應。 季云咬著唇,悔不當初。 打發(fā)了衙役官差,季菀微垂眸看向跪在地上的季云和季松。 “起來吧。” 季松還在抽泣,抬頭看見季菀的時候,本來想叫菀jiejie,卻被親jiejie猛的一扯衣袖。他不懂,但還是乖乖閉上了嘴,怯怯的看著坐上的堂姐。 “你們知道,為什么會來這兒嗎?” 季云抖了抖,顫聲道:“來之前,聽官兵說了。” 她一副怯懦膽小的模樣,絲毫沒有當日在義村的猖橫跋扈。 季菀輕輕一嘆。 到底不是原身,要說多恨,也不盡然。如今瞧兩人這凄慘的模樣,再多的恩怨,也盡數(shù)消散了。 季云又小聲問道:“我聽他們說,爹犯下謀反大罪,三日后…問斬?!?/br> 還是沒見過大場面的小姑娘,說到最后,眼淚又出來了。 季松也在哭。 兩個半大的孩子,本就穿得單薄,哭起來就顯得更為悲慘可憐。 季遠平常雖不怎么管他們,但好歹提供了他們住所,讓他們衣食無憂。如今唯一的至親背上了謀反的罪名,眼看著就要被砍頭。便是他們僥幸活下來,也逃不過世人流言如刀。 這么小的孩子,哪里能承受? 連季菀都覺得,兩人的確很慘。 “你知道謀反是什么意思嗎?” 季云哭著點頭,摟著弟弟的手還在顫抖。 “你們?nèi)缃竦纳矸?,是不能去送行的?!?/br> 第241章 為奴(二更) 季云仍舊點頭,顫抖得更厲害。 季菀又是一嘆,但該說的話還是得說,“他是重犯,死后不能祭拜。以后你們就在我這兒呆著,回京之前,我就放你們離開?!?/br> “菀姐…不,少夫人?!?/br> 季云睜著紅腫的眼,怯怯道:“我們可不可以不離開?” 季菀挑眉。 “為什么?” 季云低著頭,聲音細細弱弱的,“奶奶和娘都死了,爹也要死了。我…不,奴婢和弟弟沒有至親了?!?/br> 大底是經(jīng)歷的變故太多,她性子變得卑怯的同時,更懂得了人情世故,自覺的改了稱呼。 “大伯和大伯母良善,定會收容我們??晌覀兪亲锱?,肯定會連累大伯一家。平哥哥還要參加武舉,城哥哥還未娶妻,阿香和阿蘭也還未出閣。我們?nèi)チ?,只會成為他們的污點?!?/br> 她小聲說著,“奴婢從前做過很多錯事,落到今日的地步也是報應,不敢再添罪過?!?/br> 老實說,她能說出這番話,季菀還是頗為驚訝。 看樣子真是長進了,已經(jīng)懂得為別人著想了。 “可你們未成年,是不能開府立戶的?!?/br> 季云滿眼的緊張,“我們…可不可以…留下來?” 興許覺得這個要求太過分,她不由得縮了縮脖子,滿臉的忐忑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