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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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只有信,沒有了包裹。 顧簪云帶著幾分好奇地打開信封,掉出了幾味中草藥材。 丹參、土茯苓。 信上這次除去開頭落款,便只有一個簡單的藥方:當(dāng)歸頭四錢、丹參五錢、土茯苓七錢,以水煎服,可治月經(jīng)前后眩暈頭痛。 九月十二顧家九姑娘及笄許嫁,當(dāng)歸蕭氏。 第44章 畫 九月十二這日,是顧家九姑娘的十五歲生辰,也是她及笄之日。 窗外的天還是灰蒙蒙的亮,連鳥雀都還收斂著翅膀歪了頭縮在樹枝上睡著,而屋子里杜衡已經(jīng)在外頭輕輕地喚道:“姑娘,姑娘?!?/br> 顧簪云不自覺地應(yīng)了一聲,輕輕睜開眼,眼中有片刻的迷茫。半晌,她才仿佛回過神來一般,擁著被子一手撐床緩緩坐了起來,綢制的雪白中衣和墨綠緞面暗云紋的被面摩擦,發(fā)出了細(xì)微的西索之聲。 屋子里很暗,她下意識地轉(zhuǎn)過頭去看窗戶。透過被白紙蒙著的窗欞格子,暗沉沉的天色映入她的眸子。 時間尚早,那杜衡為什么會在這會兒叫她起身……對了,今日有她的及笄禮。 顧簪云這下是真真正正地清醒了,揚(yáng)了聲兒朝外頭喚道:“杜衡、杜若,進(jìn)來服侍我梳洗?!?/br> 很快,門外那兩人便領(lǐng)著一眾端著水盆捧著毛巾香膏抬著熱水的丫鬟魚貫而入,開門的開門開窗的開窗,秋日里帶了幾分涼意的空氣很快就鉆了進(jìn)來,叫人的精神都不由得為之一振。 顧簪云洗了臉用了香膏,又用香花沐過浴,這才由杜衡服侍著換上了湘妃色采衣,又梳了雙鬟髻——用紅頭繩扎著,兩個銅鈴鐺垂下來,俏皮又可愛。 她看著鏡子里的少女,不由得伸出手摸了摸頭上的小包包,那兩個銅鈴也隨著她的撥弄輕輕響起來。 今日之后,這雙鬟髻便不能再梳了吧。 她的心里有一點(diǎn)惆悵,更多的卻是對終于成人的雀躍。 “走吧?!笨纯磿r間快到了,顧簪云自梳妝臺前站起身,理了理衣裳,走出了屋子。 顧家的正賓請的是隨夫南下定居的先帝的清平公主,如今已是六十有一,德高望重;有司為顧二夫人,贊者則是如今還在京任職的吏部尚書的獨(dú)女左茶。顧大老爺夫婦對這個女兒的寵愛,可見一斑。 顧簪云緩緩步入祠堂前的空地,先面南向賓客行過禮,這才面西跪坐在笄者席上。 “令月吉日,始加元服。棄爾幼志,順爾成德。壽考惟祺,介爾景福?!?/br> “吉月令辰,乃申?duì)柗>礌柾x,淑慎爾德。眉壽萬年,永受胡福?!?/br> “以歲之正,以月之令,咸加爾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黃耇無疆,受天之慶?!?/br> 正賓一句句地念著祝詞,一次又一次地為她梳發(fā)戴釵,從發(fā)笄到發(fā)釵到釵冠,從襦裙到深衣到大袖禮服,三加三拜禮成后,便是置醴、醮子。而后,顧簪云得字“南纓”。 聆訓(xùn)、揖謝、禮成。起身的那一刻,顧簪云忽然感覺到有什么東西不太一樣了。 無論是頭上繁復(fù)華美的釵冠,高聳的發(fā)髻,還是身上這套雍容大氣的禮服,無一不在提醒著她,她長大了。 她輕輕舒出一口氣。 及笄禮過后,顧家又準(zhǔn)備了一個小宴。顧簪云一早就得了消息,今日jiejie顧簫茗也來了,匆匆用過宴席,趁著眾人還未散去,就吩咐杜若去請顧簫茗到眠霞居說話,一面自個兒也往眠霞居走。 不想,半道上被人攔住了。 是個藏藍(lán)衣裳的少年,衣飾暗八仙紋庫錦,看似低調(diào)實(shí)則貴重非凡,羊脂玉佩溫潤細(xì)膩,竹青仙鶴紋香囊繡得栩栩如生,一看便不是凡品。 他笑吟吟地站在路的一側(cè),伸手用一柄折扇攔住了顧簪云:“顧九姑娘?!?/br> 說是說攔在了顧簪云身前,實(shí)際上卻是十分君子地離顧簪云足有七寸遠(yuǎn)。 他眉目生得溫和雅致,顧簪云隱隱約約覺著有些熟悉,卻又一時間想不起來自己究竟在何時何地見過這么一號人物,雖然很是疑惑,也不好隨意地撇下對方,只能客氣地對他一笑:“……公子?!?/br> 這溫潤如玉的少年似乎看出了她已經(jīng)將自己忘了,不以為忤地輕輕一笑,一面放下了手,理了理寬大的袖子,而后體貼地帶上了自稱同她道歉:“抱歉,是容七冒昧了?!?/br> 是那個與顧家齊名的容家的七公子容宣。 顧簪云恍然。二人相見已經(jīng)是五年前的事情了,雖說后來容七在江州住了一段時日,時常與顧府往來,可畢竟時間太過久遠(yuǎn),也難怪她不記得了。 只是想到這兒,顧簪云便不由得想起了臨行前容七送來的那三大箱子貴重禮物——送來的時候被蕭昱溶瞧見了,他還比賽似的送了一大箱大有來頭的貴重物什過來。 想到蕭昱溶,顧簪云不由得淺淺一笑,意識到容宣在側(cè),又連忙收斂了,抿了抿唇恢復(fù)了往日里對著外人的那副淡淡的樣子:“容七公子是有什么事情嗎?” 容宣將她的神色變化看得分明,雖然有些好奇是想到了什么才讓顧家這個外人面前清清冷冷的姑娘變了神色,卻也沒有冒冒失失地問出來,只是微微一笑,收了折扇,做出一副誠懇又帶著不好意思的模樣:“但也不是什么大事,容七只是想問個路罷了。不知令尊居所在何處?” 這個容七,去父親的院子做什么? 顧簪云覺得有些奇怪,但還是替他指了路。容七對她行了一禮——自然,顧簪云避開了,這才離開。 往眠霞居的方向走了兩步,顧簪云忽然停住了腳步覺得不大對勁。 園子里往來的丫鬟下人這么多,為什么容七非要攔住她來問路? 回頭看了一眼,方才容宣站著的地方已經(jīng)空無一人。將這個疑惑記下,顧簪云繼續(xù)朝眠霞居走去。 拐角處,容宣停住腳步,轉(zhuǎn)過身看著顧簪云的背影,整個人被樹和房屋的陰影遮擋著,乍一眼看過去仿佛不存在一般。 他微微彎了彎唇角,綻開一個溫和的笑容。 眠霞居里,顧簫茗微微紅著臉,卻還是盡心盡力地同顧簪云說著及笄禮后女兒家的一些事情。 離家這么久,即便是顧簪云忘了叫杜若來找她,她也是打算和顧簪云說上一會子話的。 其實(shí)一會子還不夠,畢竟想說的東西實(shí)在太多太多了。如今顧簫茗只能盡可能地把自己得來的一些經(jīng)驗(yàn)告訴顧簪云——畢竟她與祝敬言實(shí)在是恩愛,若是等到顧簪云出嫁,指不定……又懷上了…… 顧簪云也是面頰飛紅,卻還是努力聽得認(rèn)真。 姐妹倆正說著話,外頭杜衡到了門邊,朝里頭通報道:“姑娘,京城有東西送過來了?!?/br> 顧簪云一怔,一時間竟然沒反應(yīng)過來,畢竟距離上一封信的到來也不過幾天而已,她原本以為即便有生辰禮送過來,也起碼得等上小半個月。 還是顧簫茗先回過神,這會兒她倒是臉不紅了,笑吟吟地看了顧簪云一眼:“是原先府上借住的那個蕭世子?我觀他目光清正,對你也算有心,想來大約是位值得托付終身的良人。你們這是……兩情相悅?” 聞言顧簪云不禁羞紅了一張臉,咬著下唇點(diǎn)了點(diǎn)頭。 顧簫茗失笑,輕輕推了她一把:“去,看看他給你送了什么來。” 顧簪云低低應(yīng)了,轉(zhuǎn)頭吩咐道:“那拿進(jìn)來吧。” 不過片刻,杜衡就雙手捧著一個紅酸枝木繪鴛鴦戲水紋的盒子進(jìn)了屋。打開上頭的銅鎖,是一方長長的畫卷,顧簪云一看就知道是蕭昱溶的手筆。 畫卷上沒有人物,全是些東西。開頭處是江南煙雨,擺著十三云卷石獅的綠油獸面銅環(huán)大門前的馬車和院墻里如煙如霞的桃樹。而后是紅羅斗帳,隨意擱在桌上的鳳冠霞帔,以及一對龍鳳紅燭。再往后,芙蓉糕、胭脂盒、隨手放著的書冊、男子的金革帶,隨后是撥浪鼓、小搖床、葡萄花架、一池碧荷。末了,是一雙藤搖椅,兩把大蒲扇。 一共五個場景,個個以屏風(fēng)相隔,屏風(fēng)上繪著的圖案也各有不同,從到抱柱之盟到并蒂蓮、萬年青,從瓜瓞綿延到松鶴延年,筆筆皆是巧思。 顧簪云看著這副畫,久久失神。 身后的顧簫茗也沒了聲音?;蛟S有,但是顧簪云已經(jīng)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聽不見外界的一點(diǎn)兒聲音了。 她不知道蕭昱溶畫了多久,或許是很早很早,或許是在尚未返回京城的時候就開始了。從離開江州,到終老白頭,他想了這么這么遠(yuǎn),漫長的余生里的每一幕都融進(jìn)了他心愛的姑娘的身影。他把情意訴諸畫中,再在她及笄之時快馬加鞭送來,一一說與她聽。 顧簪云的手指輕輕地滑過畫卷上的一景一物,似乎在觸碰那個少年的筆端。 ……最溫柔的筆端,和最熱烈的情意。 第45章 容宣(全是劇情) 顧簪云仔仔細(xì)細(xì)地把畫卷收好,又和顧簫茗說了一會兒話。只是這回再說的,她半個字都聽不進(jìn)去,只覺得腦子里暈乎乎的。 像是飲下了埋了十五年的女兒紅,醇香濃厚,教人恍惚得不知今夕何夕,只覺得地上月天上湖都醉人。 傍晚時分送走了顧簫茗,又用了一頓飯,她這才慢慢平靜下來,又忍不住把那盒子拿出來打開,攤開那副長長的畫卷細(xì)細(xì)觀看。 這副畫實(shí)在是畫得精致,連鳳冠上的鏤空花紋都流暢自然,宛若實(shí)物。顧簪云忍不住伸手去觸碰,指尖剛剛落到畫卷上,外頭就響起了杜衡的輕喚:“姑娘?” 她手下的動作一頓,微微偏過頭去看書房門口擱著的那架屏風(fēng),應(yīng)道:“怎么了?” “大夫人來了。” 話音未落,屋子外頭就響起了打簾子的小丫鬟的聲音:“大夫人?!毕雭硎窃谛卸Y。 顧簪云慌忙將畫卷卷起來放回木盒中,只是時間匆忙,一時半會兒也找不到能放木盒的地方,只好擱在桌上,裝成隨手放在那兒的樣子。 燭火忽然輕輕搖曳起來,屋子里屏風(fēng)、書案等物的影子也隨之搖晃,像是群魔亂舞一般,顧簪云心里沒來由地一跳。還沒等她去細(xì)想,這廂顧大夫人已經(jīng)不急不緩地踱了進(jìn)來,軟底繡花鞋踏在木地板上,發(fā)出了清脆的聲響。 顧簪云端坐在書桌前,桌上放著一本攤開的游記,燭燈透過白色的燈罩,散發(fā)出柔和的光芒,輕輕地落在書頁之上。 聽到聲音,她才像是剛剛從書里回過神來似的,匆忙站起身:“簪云疏忽,一時看得入迷了些,竟然沒發(fā)現(xiàn)娘來了。” 顧大夫人擺擺手示意無妨,一面拉著她在一旁的貴妃榻上坐下了,拉著顧簪云的手,將她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幾遍,目光慈愛又帶了些許惆悵。 半晌,顧大夫人終于開口:“云兒,你長大了。” 這句話讓顧簪云心里也不由得浮起了一絲惆悵,是啊,她長大了,從此再也不是那個可以在父親看不見的地方拉著母親的袖子撒嬌要糖吃的小姑娘了。 然而顧大夫人的下一句話卻仿佛平地里一聲驚雷,駭?shù)盟滩呕剡^神來:“長大了,該許嫁了。” 顧簪云是知道及笄許嫁的,卻沒想到顧大夫人提的這樣快,是她發(fā)現(xiàn)了什么嗎? 顧大夫人無視了她驚異的眼神——當(dāng)然,也或許是因?yàn)闋T光昏暗了些,一點(diǎn)眼神的變化自然是看不分明的,輕輕拍著她的手,聲音中帶著明顯的笑意:“今兒容家那位七公子去見了你父親,你猜猜,他是要做什么?” 顧簪云的驚訝轉(zhuǎn)成了詫異,她微微抿著唇,心里一點(diǎn)點(diǎn)沉了下去。 顧大夫人依然在絮絮叨叨:“容家那位七公子我也見過,模樣兒生得好,年紀(jì)也與你相仿,不過大上了那么一兩歲,更成熟也更會疼人。更何況才華橫溢,禮儀也都是周全的,這么大了屋里也就一個通房丫鬟,并不是那等好色之徒。而至于容家,你也是知道的,書香世家,家風(fēng)清正。又有‘北容南顧’一說,可見我們兩家是天下人都認(rèn)可的門當(dāng)戶對。這個容七公子現(xiàn)如今可是各位貴夫人口中的金龜婿,我原先也考慮過他,沒曾想你方及笄他就找上門來,透出了求親的意思,還帶著家信和信物,可見他們家對你的重視……” 說著說著,顧大夫人是越來越滿意。這樣一個容七公子,那可是多少人打著燈籠都求出來的好姻緣啊。 雖然當(dāng)年她也考慮過蕭昱溶,可畢竟顧家是清流,宣國公是權(quán)貴,如此結(jié)親難免有風(fēng)言風(fēng)語,不利于顧家形象。更何況在顧大夫人的眼中,蕭昱溶的性子還是跳脫了些,“規(guī)矩”二字似乎并不大能拘束他。這樣的性子萬一招來了什么禍?zhǔn)拢慌骂欞⒃七B同他們顧家都要一塊兒遭殃。 兩相權(quán)衡之下,還是容七公子更好。便是顧大老爺也是這么認(rèn)為的。 顧簪云的心越來越沉。 看樣子,顧大夫人似乎十分滿意容七公子,甚至言談之中已經(jīng)隱隱約約有將他當(dāng)作女婿來看待的意味在里頭了。 這個容七……究竟是什么意思? 江州,容家別院。 夜已深,月亮都在漸漸朝西邊移去了,而容家的書房卻還點(diǎn)著燈,昏黃的燭光把兩個長長的身影投映到朱窗上,燭光每搖曳一下,窗戶上的影子就隨著顫動一下。 容宣與一位長髯的中年男子對坐著,若有旁人在這里,定會驚訝于身份高貴眾星捧月的容七公子此刻的畢恭畢敬——言行舉止無一不端,親手奉茶端藥,甚至稱那粗布衣裳的中年男子為“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