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卡蘭下樓檢查廚房，發(fā)現(xiàn)貓頭鷹又生產(chǎn)了不少鳥糞。

    她還發(fā)現(xiàn)，冰箱被填滿了。

    昨晚，隔壁的保鏢過來給她補充了食物。

    “我該拿你怎么辦呢……”

    卡蘭蹲在紙箱邊，看著貓頭鷹思考。

    她不能把猛禽養(yǎng)在廚房里，鳥糞太臟了，而且貓頭鷹會傷人。她想了會兒，把紙箱抱去樹屋，堵好漏風(fēng)的孔隙，然后每天傍晚切點rou投喂它。

    大概三五天后，貓頭鷹翅膀上的傷就好了。

    卡蘭打開木屋讓它飛出去。

    但是每到傍晚，它都會飛回廚房門口敲窗，直到卡蘭給它喂rou它才離開。

    “壞孩子……要自由，又要不勞而獲?！笨ㄌm總是看著它搖頭，“真是壞孩子?！?/br>
    但卡蘭也沒有趕它走。

    她孤身住在這里，能有一絲活氣也是好的。

    莊園里那些黑暗的事情，在平淡的日常生活中漸漸遠離她。有時候她看著斜坡上灑下的陽光，會幻想她正常地考上了大學(xué)，從家里搬出來，住在學(xué)校附近的老房子里。

    但希歐維爾總能輕易打破這種錯覺。

    他每周末都來找卡蘭。

    卡蘭試圖從他這里了解新政，但他從來不提這些。

    他們會在白天一起探望孩子，卡蘭眼看著嬰兒床上的布偶一周周多起來，幾乎要把孩子淹沒，只能委婉地提醒：“我覺得她不需要這么多玩具……”

    希歐維爾非常煩躁：“是你要買的，現(xiàn)在又說不要？”

    雖然這孩子比一般孩子羸弱，但護士們還是按照一般孩子的成長速度，幫助她學(xué)習(xí)坐立、爬行，嘗試教她說話。護士們說她很聰明。

    卡蘭覺得每周探望的時間越來越短暫，她看她越來越看不夠。

    探望結(jié)束后，希歐維爾會跟卡蘭一起回坡道上的房子里。

    有一回，貓頭鷹趕在他來的時候瘋狂敲窗。

    卡蘭急匆匆地從客廳跑出去：“愛麗絲！別吵了，今天沒有吃的……”

    等她切好rou，喂完貓頭鷹回來之后，希歐維爾坐在沙發(fā)上，眼神古怪地問：“誰是愛麗絲？”

    卡蘭覺得貓頭鷹一定會讓他潔癖發(fā)作，當(dāng)場暴怒。

    “呃……這是我給女兒起的名字?！彼S口道。

    希歐維爾看她的眼神更加古怪了。

    他謹慎又猶豫地問：“你要去看看心理醫(yī)生嗎？”

    卡蘭心想，他沒準覺得她有妄想癥，因為見不到女兒，就幻想了一個不存在的女兒，還每天給她喂飯。

    “我心理健康得很?！笨ㄌm說。

    “好吧……”希歐維爾仍然用那種謹慎的眼神看著她。

    卡蘭朝他嘶了一聲，希歐維爾往后靠了一點，好像真覺得她瘋了，會撲過來咬人。

    “嘁……”卡蘭嘲笑著跑上了樓。

    希歐維爾跟著她上來，揪住她的后領(lǐng)，將她按倒在綢被上?？ㄌm伸手拉斷了床幔，幾根撐架倒下來，兩人被狼狽地困住了。

    希歐維爾看著她漆黑的眼睛，里面好像燃著漂亮的火焰。離開莊園之后，她身上那股生機開始慢慢恢復(fù)，靈動鮮活感越發(fā)讓人難以移開視線。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背上壓著的支架，他開始覺得呼吸困難。

    他皺眉問道：“你還想上學(xué)嗎？”

    卡蘭聽見希歐維爾這么問，立即收斂了神色。她憤憤地偏過臉去，低聲說：“你隨意?！?/br>
    希歐維爾親了親她的鼻尖。

    “你越來越敷衍了?！?/br>
    他起身將床幔理好。

    卡蘭扶著撐架，惴惴不安地想著他剛才的話。

    他不會真的反悔了吧？

    但他平時都還挺講信用的。

    希歐維爾扎好床幔，嫌惡地看著四周：“房子太舊了，如果不是趕著入學(xué)，我會把它翻新一下?！?/br>
    卡蘭怕他又換住處，連忙說：“沒關(guān)系，我喜歡有歷史感的?！?/br>
    希歐維爾嘴唇微動，好像有什么特別刻薄的話沒說出口。過了會兒，他憤怒地對卡蘭說：“去洗澡，你臟得跟門口的郵筒一樣?！?/br>
    卡蘭莫名其妙地提著衣服走了。

    希歐維爾扯著床幔，臉色有幾分陰沉。

    說起來，前段時間，他已經(jīng)過了三十九歲生日。他從來沒想過要跟卡蘭說這種事——她要知道這個干嘛呢？

    明年他就四十了。

    那個時候，卡蘭說不定才……才多少？

    希望是個二開頭的數(shù)。

    希歐維爾并不關(guān)心她的生日，也懶得問她多少歲了。但她身上一天天恢復(fù)的澎湃生命力，總是在不斷跟他強調(diào)年齡。

    “我洗好了……你要洗嗎？”卡蘭從浴室里出來，隨口問了一句。

    希歐維爾從來不跟她用一個浴室，他覺得太臟了。如果條件允許，他恨不得讓她洗十個澡再睡。他在某些細節(jié)上有種令人反感的講究。

    希歐維爾把她推回浴室，然后把門鎖死。

    “你洗澡只用十分鐘嗎？”他怒氣沖沖地質(zhì)問。

    “我每天都洗，很干凈……”

    “你每天都洗！十分鐘！”希歐維爾打開淋浴，“我沒聽過任何一個女人洗澡只用十分鐘?！?/br>
    卡蘭仰頭噴回去：“那只能說明你見的女人太少了?！?/br>
    希歐維爾瞇起眼睛，浴室中水霧氤氳，卡蘭察覺到危險。

    最后他們一起在浴室呆了四十分鐘。

    卡蘭是被他抱出來的，她連皮都洗皺了，頭也有點暈。

    希歐維爾將濕淋淋的長發(fā)撩在一邊，狀似漫不經(jīng)心對她說：“等愛麗絲的病情穩(wěn)定些后，你可以跟她接觸?！?/br>
    “愛麗絲是誰？”卡蘭懵了。

    “……”

    她居然不記得了！

    希歐維爾用看精神病的眼神看著她，神情越發(fā)緩和：“我們這周末可以去一次……如果有空的話?！?/br>
    “去什么？”

    “沒什么……”希歐維爾的語氣一言難盡，他用平緩自然的聲音說，“你好好休息?！?/br>
    第二天大清早，司機就把卡蘭接去看心理醫(yī)生了。

    心理醫(yī)生說的調(diào)節(jié)情緒的方法，卡蘭早在孕期就聽過一百遍了。她拿了些藥，迷迷糊糊地回了坡道別墅。周末，希歐維爾帶她去看孩子。她指著自己的鼻子教孩子喊“mama”，但她根本不會。

    卡蘭有幾分抑郁地回來了。

    更讓她抑郁的是另一件事——

    “你為什么要把女孩子剃成光頭？”她冷冷地問希歐維爾。

    “不是我剃的，是醫(yī)院覺得這樣方便治療?！?/br>
    “但我覺得你很高興?！笨ㄌm攥緊手，憤恨地看著他，發(fā)自內(nèi)心地厭惡他身上的歧視色彩。

    希歐維爾冷笑道：“別開玩笑了，誰看見這么丑的孩子能高興？”

    “丑的那一部分都是從你身上遺傳的?！?/br>
    丑？

    她以為她在說誰呢?。?/br>
    希歐維爾家有著傳承了幾百年的高貴血統(tǒng)和美麗容顏，這一點連世界上最不客觀的人都無法否認。要說那孩子身上有一丁點美好的地方，一定是從他身上繼承的。

    她居然敢說他丑。

    “你還想不想上學(xué)？”希歐維爾問道。

    卡蘭發(fā)現(xiàn)他每次吵不過自己就會用這句話結(jié)尾。

    她回到別墅里，一進門就換了鞋跑去廚房里。

    “愛麗絲！吃晚飯了，快點回來！”

    希歐維爾進門的腳步微微頓住。

    第51章

    到春季開學(xué)前，卡蘭都過著充實有趣的生活。

    希歐維爾年初很忙，來坡道別墅的次數(shù)大大減少，偶爾來一兩次也沒空做別的。他去共和國參加了塞勒斯的葬禮，順便探望了剛回學(xué)校的阿諾。

    卡蘭覺得他一定被阿諾氣得不輕，因為他從共和國回來后，整個周末都臉色陰沉。

    臥室里。

    “如果你一直擺這個臉色給我看，我會以為孩子的病情又惡化了……”卡蘭一邊用毛巾擦頭發(fā)，一邊跟希歐維爾說。

    “沒有?！毕W維爾冷淡地回答。

    他心情真的很差，話也很少，卡蘭開始擔(dān)心今晚會很難熬。但希歐維爾好像沒有別的心思，他坐在床邊，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