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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風(fēng)光之下在線閱讀 - 第95節(jié)

第95節(jié)

    沒有動過。

    “南國海濱?”

    “你寫在清單上的。”

    “是的……但是現(xiàn)在四月……南國也是季風(fēng)帶你知道我的意思吧?”

    希歐維爾眼神銳利地看著她:“有室內(nèi)泳池。”

    四月真不是旅游的好時機(jī)。

    不冷不熱的,還容易讓人犯花粉癥。

    卡蘭最想看的動物大遷徙至少要到六月才有。

    南方這會兒有點冷。

    北方又不夠冷。

    許多旺季項目還沒來得及開放。

    “我覺得……”卡蘭猶豫道。

    “你要是敢跟我說不去了,就請你跳傘回家?!?/br>
    卡蘭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壓壓驚。

    結(jié)果她全程沒有睡著,不得不注視著希歐維爾疲倦休憩的側(cè)臉。

    他真是讓人琢磨不透。

    卡蘭也不知道他是為了她才休假的,還是他本來就想休息,只是順便帶上她而已。

    他以前做過這樣沖動的事情嗎?

    也許有吧。

    但一定是在很多年前了。

    卡蘭以前沒有做過什么特別的事情。

    她十八歲之前的日子很安穩(wěn),也很枯燥。

    但是在遇上希歐維爾之后,她好像被拽進(jìn)了另一個痛苦又奇妙的世界里。她愛上了讀書,主動融入志同道合的團(tuán)體,樂于跟導(dǎo)師交流,甚至參與編寫了一部科普讀物——這本書說不定會流傳好多年,被全世界好幾千萬學(xué)生看見。

    她做了很多很棒的事情。

    這都是她在前十八年想都不曾想過的。

    雖然煩心事不少,痛苦悲傷也一分不減,但苦難賦予的“意義”也在隨之增多。

    但是承認(rèn)“好”的事情,簡直就是向希歐維爾妥協(xié)。

    卡蘭絕對不會把這話說出口。

    她也絕對不要感激他。

    卡蘭提醒自己的時候,又想起了阿諾。

    他在那些明信片上揮汗如雨,背景里總是病人、小孩、老人,臭氣熏天的垃圾場、嘈雜紛亂的車站、寂靜如死的醫(yī)院。

    他的板寸和破爛牛仔褲,從來沒有一次如此完美地融入過環(huán)境。

    他其實過得很有意義。

    但是卡蘭不知道他自己是否這么覺得。

    他即便這么覺得,也不會說出口,因為那就等于承認(rèn)了他之前所有的錯誤,等于要向父親妥協(xié),要向卡蘭妥協(xié)。

    他不會這么做。

    但他持續(xù)不斷地寄來明信片。

    上面展示了他的社區(qū)服務(wù)——在醫(yī)院遠(yuǎn)遠(yuǎn)看著,在醫(yī)院里打掃衛(wèi)生,在醫(yī)院里給孩子們唱小夜曲。

    卡蘭能察覺到一點變化。

    她由此推斷,希歐維爾也從她身上看見了變化。

    他說不定還有種成就感。

    卡蘭不會滿足他這樣的情緒。

    她一直盯著希歐維爾,決心先忘掉帝國的所有事情。這一個月,她只是一個沒有名字、沒有過去的自由靈魂。她甚至都不想思考希歐維爾的事情。

    ‘把他當(dāng)成一個順便提供交通工具的地陪就好了?!ㄌm想道。

    飛機(jī)落地,是在一座私人海島上。

    卡蘭登島時,看見穿著制服的帝國憲兵沿著海岸線巡邏。

    這讓她有些不安。

    “忽略他們就好了?!毕W維爾往碼頭掃了一眼,將她的太陽帽往下按一按,“這里是帝國殖民地,女王的憲兵將在條約結(jié)束前永遠(yuǎn)守望這里?!?/br>
    卡蘭抬起頭,島中央的飄蕩著帝國國旗,在一片美麗的自然景觀中非常突兀。

    島上氣溫近30度,海水藍(lán)得如同寶石,刺目的白色陽光暴曬著每一處。中央有一座花園式建筑,外面修著環(huán)島石子路。從這里到附近的赤道小國很近,坐游艇三五個小時就能到。

    不到兩百年前,這周邊還是一片荒蕪,住著數(shù)量很少的土著。

    后來帝國大艦隊崛起,規(guī)模不斷擴(kuò)張,類似戴維斯這樣的大海盜也被招安。他們成功為帝國開拓了海上侵占之路。這一片地區(qū)在近代淪為殖民地,土著們幾乎消失,黑奴和混血兒成為人口主要構(gòu)成部分。

    雖然很多國家在近代已經(jīng)被解放了,但帝國貴族們在這里依然保有著非常血腥的財產(chǎn)。

    比如這座屬于希歐維爾家的島。

    比如這座島中央的花園建筑——卡蘭無法想象這里埋葬過多少黑發(fā)同胞的血汗。

    它是純白巢籠,有精致又華美的鏤空天頂,希臘神殿式的廊柱和中世紀(jì)教堂里常見的宗教壁畫。溫室中布滿了不合季節(jié)但是異常茂盛的花枝、藤蔓。

    沒有帝國人會相信,鑄成這種“藝術(shù)品”的,是笨手笨腳、骯臟下賤的“黑奴”。

    “為什么帶我來這里……”卡蘭站在花園外不進(jìn)去。

    她感覺到里面吹出的冷風(fēng)。

    刺骨,帶著死亡的味道,比停尸房都更可怕。

    仆人打開了華美的黑鐵大門,希歐維爾讓憲兵避退,他們從石子幽徑上穿過花園,進(jìn)入更深的宮殿。

    這里是一個小型博物館。

    留著當(dāng)初殖民掠奪的珍貴資料。

    刑具,影像,照片,一切罪證。

    “明天,這座島就會被歸還屬國。憲兵撤走前,會焚毀花園?!毕W維爾帶她走在這里面,沒有任何遮掩的意思,“但這座花園,嚴(yán)格來說,是希歐維爾家的財產(chǎn),我可以保有里面的東西?!?/br>
    卡蘭途徑一張照片。

    一大群貴族把一個黑發(fā)小女孩關(guān)在柵欄里,興高采烈地給她投喂食物。

    “你可以選東西帶走?!毕W維爾也在這張照片前停步。

    他的銀發(fā)比上面任何一個人都更純粹。

    蹙眉嫌惡的樣子也比任何一個人都更美麗。

    但卡蘭看不出他們的區(qū)別。

    “我為什么要帶走這些……”她觸碰玻璃櫥窗。

    上面干干凈凈,沒有灰塵,沒有指印,每天都有專人打掃。

    希歐維爾的聲音聽起來很耐心,沉穩(wěn)又緩慢,帶著教導(dǎo)的意味:“很多年后,你會希望還有人記得歷史?!?/br>
    很多年后,這座島上,被年輕的住民們占據(jù)了。

    他們看帝國的電視劇,聽共和國的流行樂,爭相考上大學(xué)讀書,日子過得一天比一天幸福。

    這自然很好。

    但是需要有人記得歷史。

    憲兵臨走前會焚毀這里,他們要抹去珍貴的資料。

    希歐維爾利用所有權(quán)把它們保存下來。

    這是他贈出的禮物。

    一如既往地殘忍血腥,剖心露肺,不作任何保留。

    “我想把所有照片都留下。”卡蘭低聲說道。

    “沒問題?!?/br>
    ——“很多年后,你會希望還有人記得歷史?!?/br>
    卡蘭不敢相信,一位真正的侵略者告訴了她這個道理。

    他們離開小型博物館,仆人們前來收拾照片。

    希歐維爾向她展示了泳池和露臺。

    因為卡蘭不會游泳,所以室內(nèi)泳池對他們沒有什么吸引力。希歐維爾在這樣近三十度的氣溫下都穿兩件衣服,卡蘭懷疑他會中暑。

    她早就換了件花花綠綠的絲質(zhì)襯衫,穿上了拖鞋。

    不過她的心情被殖民博物館影響了,所以也沒吃多少東西。

    希歐維爾看著她問:“你要不要去觀鳥臺?”

    “那是哪里……”

    希歐維爾頷首,示意她跟上。

    他們往花園邊緣走去,在一段很長的上坡路后,前方出現(xiàn)了白色大理石臺。

    四方分別有四個純金圓盤,由栩栩如生的小天使雕像托著。

    前方是波濤起伏的林海,鳥鳴聲聲聲入耳,空氣清新得讓人陶醉。

    仆人遞上來一些食糧,放在純金托盤里。

    很快就有各種飛鳥前來啄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