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諾萊特憐憫地看著她：“你要知道，你這個公爵夫人的身份，是從我指縫間漏下來的，不需要的東西。”

    蒂琳像木頭似的僵住了。

    她不明白斯諾萊特的意思。

    斯諾萊特又慢慢抽了口煙，口紅一點色也沒掉。

    “如果我真想嫁去希歐維爾家，我會在婚前被抓住跟仆人鬼混嗎？”

    蒂琳難以置信地看著她，步步后退道：“你在嘴硬……你只是得不到，所以才說不想要的！”

    斯諾萊特漫不經(jīng)心地聳肩：“隨你怎么說?！?/br>
    “你……你這個虛偽的騙子！”

    斯諾萊特看著她搖頭，嘴角含著譏笑：“你知道我一直是希歐維爾的未婚妻吧？在你跟他結(jié)婚之前，我們相處的時間可不少?！?/br>
    她從窗邊走過來，腳步像貓。

    “他是一尊漂亮的神像?！彼怪Z萊特冷冷地說，“第一眼，你會被外表迷惑；再深入交流，你會被金錢與勢力蒙蔽。等你接受了他給的訂婚戒指，你就會發(fā)現(xiàn)，他還是那尊神像。而你作為未婚妻，只是他嚴(yán)格規(guī)劃的人生中的一個腳注，你實際什么都沒有參與。”

    這點讓年輕的斯諾萊特感到很恐懼。

    希歐維爾家?guī)缀鯖]有離婚的先例，她父親戴維斯伯爵也絕對不會同意離婚。一旦她嫁入荊棘鳥莊園，將會得到終生的不幸。

    所以斯諾萊特糾結(jié)了很長時間，然后想辦法取消了婚約。

    “騙子！騙子！”蒂琳夫人崩潰地哭喊，“如果你不是覬覦他，為什么每年都來荊棘鳥莊園！”

    斯諾萊特毫無罪惡感地挑眉：“我對沒能睡到他還是有點遺憾的。反正他也不喜歡你，我覺得我有機(jī)會，所以……”

    蒂琳已經(jīng)摔門離開了。

    第90章

    做手術(shù)前，卡蘭需要靜養(yǎng)。

    她表現(xiàn)得很乖巧，保安們逐漸放松警惕。

    手術(shù)前一天。

    一輛車停到研究所后面，卡蘭聽見聲音，迅速從窗臺往下看。車上下來一個壯漢，搬出折疊梯，然后搭上窗邊，用玻璃刀割開能夠容納卡蘭通過的出口。

    卡蘭在他的幫助下離開病房。

    車上，拉斐爾正在等待。

    “走吧。”他一直在看表，“我們得快點，要是父親突然來探望你……”

    “你不是說他今天去皇宮了嗎？”

    “是的，這不代表他不會突然想來看你一下。”

    昨天，拉斐爾聯(lián)系上卡蘭，告訴她今天是她父母的葬禮，有沒有什么需要帶的信或者禮物?？ㄌm讓他想辦法把她弄出研究所。

    拉斐爾勉強(qiáng)答應(yīng)了。

    車輛發(fā)動。

    “我的婚期定在九月?！崩碃栐诙虝旱陌察o后告訴卡蘭。

    “我不會參加你的婚禮?！笨ㄌm簡短地回答。

    拉斐爾看了她一眼：“我知道。”

    她看起來很蒼白，身上的病號服讓她顯得異常瘦弱。她不停揉搓手腕上的一處淤紅，拉斐爾看得出那是扎了很長時間吊針留下的。

    “停下?！崩碃柊醋∷氖滞?，用一塊手帕把淤紅壓住，“我只是想說點什么分散你的注意力，你看起來太緊張了……”

    “那是因為我要參加我養(yǎng)父母的葬禮！”卡蘭克制著怒氣。

    拉斐爾溫和地安撫：“我也很緊張。如果父親去研究所，發(fā)現(xiàn)我把你帶走了，我會死得比誰都難看?！?/br>
    卡蘭喘著氣，胸口起伏劇烈。

    拉斐爾拍了拍她的背：“你帶了藥嗎？”

    “沒有，我暫時沒事?！?/br>
    “希望如此……”

    他們抵達(dá)葬禮時，教堂外下起了雨。

    卡蘭的養(yǎng)父母都是信徒，她也隨他們?nèi)ミ^很多次教堂——沒有一次氣氛如此沉重。葬禮上的人多得難以想象，很多人與他們素不相識，只是通過新聞得知了這次悲慘的事故，所以來參加葬禮，以此反對暴力事件。

    拉斐爾和卡蘭站在人群邊緣，并不顯得突兀。

    “戴好?！崩碃柼嫠o斗篷，他怕葬禮上有人認(rèn)出她，“你要送什么東西嗎？我準(zhǔn)備了一些花在車后座?！?/br>
    “不……不用。”

    卡蘭站在人群之外，遠(yuǎn)遠(yuǎn)地旁觀。

    有個黑衣服的遠(yuǎn)親在念誦悼詞：“……他們辛勤、踏實，過著平凡的、自力更生的生活。他們相愛幾十年如一日，雖然未能生育，卻也有一個完整的家。希望他們在天堂團(tuán)聚，希望那里沒有暴徒?！?/br>
    拉斐爾給卡蘭遞了一張紙巾。

    “我沒有哭。”卡蘭聲音平靜，尾調(diào)卻稍稍下壓。

    又有一個人上臺悼念。

    “我始終不敢相信，他們就這樣過世了！那天清早我們還通過電話，說要去領(lǐng)養(yǎng)機(jī)構(gòu)看看……還有沒有希望再獲得一個孩子。然后中午……我得知了他們的死訊……我還以為是某種惡劣的玩笑?！?/br>
    拉斐爾又看向卡蘭。

    她只是把斗篷拉得更緊了。

    緊接著，一個年輕又陌生的女人走上臺，她看起來非常激動，拿話筒的手都在顫抖。

    “我……我的父親也在事故中受傷了。他幸存了下來，但是失去了意識，至今沒有蘇醒。我希望制造爆炸事件的人，也能嘗嘗失去至親的痛苦！”

    她在臺上痛哭失聲，面孔因仇恨而顯得有幾分扭曲。

    拉斐爾看見卡蘭畏懼地往后退了一步。

    他安撫說：“卡蘭，如果你不舒服，我們可以回去。”

    卡蘭從指縫間看見鉛灰色的天空。

    是的，是的。

    除了三個死亡人員，還有無數(shù)傷者。

    這會對他們的家庭帶來多大傷害？

    卡蘭知道，他們不像她，他們也許從出生以來就沒有受過什么傷害。這個事件是一生一次的大事件，它會摧毀他們，或許還會產(chǎn)生更長遠(yuǎn)的影響，會摧毀他們的下一代。

    “我想去跟那個女人談?wù)?。”卡蘭低聲說。

    “等葬禮結(jié)束嗎？”拉斐爾看了看時間，“我覺得還是……”

    “求你了?！笨ㄌm聲音顫抖。

    拉斐爾沉默一會兒，抿唇道：“好吧。我會注意父親的動向?！?/br>
    *

    皇宮小會議廳。

    希歐維爾一回來，就跟他最不待見的人碰了個面。

    白雪公坐在他正對面，正側(cè)頭跟子爵聊天。

    他說他的兒子要去首都大學(xué)交流一年，這樣就實現(xiàn)了雪諾家三代都在帝國首都大學(xué)接受教育的傳承目標(biāo)。

    子爵問他準(zhǔn)備什么時候給小兒子辦結(jié)婚，白雪公若有若無地看了希歐維爾一眼：“這你得去問他自己，我們家可沒有包辦婚姻的歷史?！?/br>
    希歐維爾想把紅茶倒在他頭頂上。

    戴維斯伯爵已經(jīng)笑呵呵地回話了：“所以雪諾家才會有奇奇怪怪的旁支出現(xiàn)在國外吧。”

    白雪公的表情一點沒變。

    “戴維斯伯爵！失禮了，我沒有特指你們家的五姐妹的意思。而且包辦婚姻也不見得是壞事，不是嗎？看看蒂琳夫人跟愛德蒙相處多好。”

    現(xiàn)在希歐維爾希望杯里的紅茶是沸騰的。

    他臉上沒有表情。

    桌上所有人都覺得這很不尋常。

    如果說白雪公是以忍辱負(fù)重著稱的，那白銀公就是以一點就著著稱的。

    但凡有人在希歐維爾面前說點什么不好的話，他一定會當(dāng)場把對方羞辱到想自殺。據(jù)說他有一本剪報，專門用來記那些罵他的話。而上一個公然反對他的人，已經(jīng)死在醫(yī)院里了。

    白雪公看希歐維爾沒有反應(yīng)，覺得有點尷尬無趣，于是轉(zhuǎn)而跟子爵聊起另一個話題。

    他們所有人都在等女王出現(xiàn)。

    女王年紀(jì)大了，身體越來越不好，早上起床經(jīng)常要花很長時間。

    就在所有人翹首以盼的時候，希歐維爾突然接到一個電話。

    他起身到窗邊去接。

    所有人都悄悄看他，戴維斯的表情有點沉。

    “嗯……好，知道了?！毕W維爾簡短地回應(yīng)了幾句，回到座位上，拿起權(quán)杖，“抱歉，我突然有點急事，請向女王轉(zhuǎn)達(dá)我的歉意。”

    說著，他揚(yáng)長而去。

    白雪公端起紅茶喝了一口，問戴維斯：“是蒂琳夫人又懷孕了嗎？”

    “當(dāng)然沒有。”戴維斯伯爵皮笑rou不笑地說，“不過還是借您吉言了?！?/br>
    結(jié)果那天女王也沒有出現(xiàn)。

    她身體不適，起床后有些腹瀉，醫(yī)生讓她又躺了回去。

    其他貴族簇?fù)碇籽┕?，聊了整整一上午天。大部分人都覺得，希歐維爾是提前得到了消息，為了避免跟白雪公的尷尬相處，所以找理由走了。

    但此時，希歐維爾正在車上大發(fā)雷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