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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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曾經(jīng)陷入冷漠僵局,也有過分歧,現(xiàn)在都好像迎刃而解了。 在學(xué)期末,卡蘭幾乎要適應(yīng)了這樣的生活。 夏季來臨,她試圖爭取一個去共和國交流的機會。 但是希歐維爾直接拒絕了。 卡蘭覺得很不高興。 希歐維爾這種獨斷專行又讓她想起自己的“奴隸”身份。盡管她從來不承認,希歐維爾也很少提了,但是在帝國,此刻,黑發(fā)人種就是沒有公民權(quán)的。 她的“所有者”可以決定她的去留。 出國交流的事情泡湯后,卡蘭跟希歐維爾又冷戰(zhàn)了一段時間。 在七月初,阿諾也放學(xué)了。他似乎沒有回國的想法。拉斐爾一直跟卡蘭抱怨,說他母親脾氣越來越差了——因為她和希歐維爾的婚姻關(guān)系越來越緊張,她的寶貝小兒子又不回來探望她。 “她每周都去看心理咨詢師。”拉斐爾在短信里告訴卡蘭,“不過我最近查清楚了,她是假借看心理咨詢師的名義,去找離婚律師了?!?/br> 第94章 卡蘭覺得自己不該為這個消息松一口氣。 因為希歐維爾即便是離婚,也不可能娶她。這完全是自毀根基的一件事。再退一萬步,就算希歐維爾著了魔,鬼迷心竅地跟她求婚,她也不可能答應(yīng)。 這種合法契約關(guān)系簡直在嘲諷她做出的一切抗爭。 她平復(fù)心情,決定不再想這些男女感情問題。 夏天過后,她將邁入大學(xué)的最后兩年,面臨許多重要的抉擇。比如實習(xí),比如畢業(yè)論文,又比如畢業(yè)后的去向??ㄌm想繼續(xù)學(xué)業(yè),成為瑞貝卡這樣的研究型學(xué)者。 希歐維爾因為拒絕了她的暑期交流,所以對她的其他計劃極力支持,他說他能幫忙搞定研究生導(dǎo)師的事情。 “我自己也可以搞定。”卡蘭氣憤地拒絕了,“我已經(jīng)找費曼博士商量過了!” “那你以后要讀博嗎?我也可以解決……”希歐維爾還想挽救一下。 “我要去國外讀博!”卡蘭氣沖沖地吼他,“你能讓我跟阿諾一起留學(xué)嗎?顯然不能!” 希歐維爾倒不是拒絕她“參加暑期交流”這件事本身。 他只是覺得共和國太遠了,他出國又很不方便。整整兩個月見不到卡蘭,他對這件事完全不能接受。 所以說,卡蘭要出國讀博,這種事他更加不能接受。 希歐維爾仍在挽回:“我覺得帝國的教育條件不比國外差。” “說起教育條件?!笨ㄌm表情平靜下來,“愛麗絲去哪兒上學(xué)?” “……” 她又給希歐維爾拋了個難題。 希歐維爾主張家庭教育,但是如果他跟卡蘭說“愛麗絲要留在家里讀書”,卡蘭肯定會覺得他討厭愛麗絲,不想讓她拋頭露面,甚至希望把她藏到土里,埋進六尺之下。 希歐維爾連解釋的話都想好了。 “阿諾也是從小接受家庭教育的,我覺得這對他來說是最好的成長方式?!?/br> 但他還是不敢冒險。 所以他謹慎地反問卡蘭:“你覺得呢?” “我在問你的意見!”卡蘭怒道。 “我……”希歐維爾想了很久,幾乎用了他在跟白雪公同桌吃飯時同樣的心力來思考解決方案,“你覺得公立學(xué)校比較好,還是私立學(xué)校比較好,還是家庭教育比較好?” 這回輪到卡蘭沉默了。 她憤怒的聲線漸漸平靜:“我是真情實感地在問你的意見……你不用這樣小心?!?/br> 希歐維爾直白地告訴她:“我希望愛麗絲接受家庭教育,或者上私立學(xué)校?!?/br> “那就上私立學(xué)校吧?!笨ㄌm同意了,“阿諾和拉斐爾讓我對家庭教育和公立學(xué)校有了偏見?!?/br> 暑假兩個月,希歐維爾每天只要有空就在看擇校指南。 他以前從來沒覺得自己有選擇困難癥。 但是在養(yǎng)育了兩個不太成功的男孩后,給第三個危險的混血女孩選擇第一所學(xué)校就成了大難題。 現(xiàn)在,上議院成員們到皇宮去進行小型集會,希歐維爾會很認真地聽他們講家事。誰的兒子上了什么學(xué)校,誰的女兒請了什么家教,等等等等。 最后他決定在離家最近的地方選一所學(xué)校。 愛麗絲上學(xué)前染了漂亮的金棕色頭發(fā),她自己很喜歡這個顏色,所以卡蘭不會當(dāng)著她的面罵希歐維爾。納什莉夫人的女仆負責(zé)接送她上學(xué)。 卡蘭也會教她一些東西。 不過愛麗絲對卡蘭的聽診器、白大褂都不感興趣,她更喜歡跟納什莉夫人學(xué)畫畫。據(jù)說她還挺有藝術(shù)天賦的,雖然卡蘭完全看不出。 七月份。 就在卡蘭為出國交流的事情和希歐維爾冷戰(zhàn)的時候,阿諾給她發(fā)了一封郵件。 “明天早上七點,鉆石碼頭見,不來的話你將后悔一生!” 卡蘭不想去。 阿諾最近越發(fā)沉迷死亡搖滾,說話瘋瘋癲癲的。 但是她又看見“后悔一生”這句話,覺得還是可以遠遠看一眼。 第二天早晨,港口彌漫著薄薄的晨霧。 一艘大到夸張的游輪??吭谒?,阿諾站在船頭,傲慢地跟她招手。他背后站著樂隊成員,奇裝異服,滿身都是刺青,能穿孔的地方都掛著亮晶晶的裝飾。 “上船!我?guī)阕?!”阿諾大聲喊道。 卡蘭站在船下,甚至沒有反應(yīng)過來。 阿諾不耐煩地從甲板上下來:“走!我?guī)闾映龅蹏?!?/br> “你在發(fā)什么瘋……”卡蘭愣住。 “我可沒有發(fā)瘋!”阿諾暴跳如雷,“我只是想讓你接受我的道歉!” 他上千小時的社區(qū)服務(wù)沒有白做。 他認識了很多社會底層的人,也終于明白了一些以前從來不明白的道理。他在某個瞬間意識到,卡蘭需要的不是鉆戒,而是作為“人”生活下去的權(quán)力。 “走?!卑⒅Z把卡蘭往梯子上推,“快點,我覺得我父親很快就會知道我回國了?!?/br> 卡蘭還是有點沒反應(yīng)過來。 阿諾拉著她上去,解釋道:“你知道上半年那個引渡案例吧?黑發(fā)偷渡客在共和國獲得了合法身份,我覺得你也可以??傊入x開這里,一切皆有可能?!?/br> 卡蘭覺得他的變化太突然,太無法理解了。 “等等……我從來沒有做過離開的準備?!?/br> “‘離開’需要什么準備!你把腳邁出去不就好了嗎?快別磨蹭了!” 阿諾半拖半拽著她,想把她拉上船。 “放手!”卡蘭掙開他。 阿諾有些震驚:“你真的不走嗎?” 阿諾不懂,他的父親是用什么把卡蘭留下的? 錢,權(quán)力,還是他保質(zhì)期大概二十年的愛? “我不是為了希歐維爾而留下的。”卡蘭揉著手腕,“我留下,是為了那些無法離開的人。” “離開”很簡單,只要邁出腳步就好了。 很多人連這都做不到。 所以卡蘭只能留在這里。 教他們念書,讓他們吃得上飯,保證他們身體健康,然后在恰當(dāng)?shù)臅r機把他們送走。 如果她畢業(yè)了,有個不錯的職業(yè),再往上爬一點,社會地位再高一點,或許可以做更多。 她可以抵制第四修正案,支持下議院的反對黨。可以利用媒體,讓更多人聽見黑發(fā)人種的聲音。她甚至可以起訴養(yǎng)奴場,讓它們慢慢消失。 她得留下。 逃往共和國只是讓她安全了,不能讓她自由。 一旦她遠離帝國,受難同胞們的陰影就將始終懸浮在她頭頂,讓她不得安寧。 “但是……”卡蘭沉思道。 “但是?” 卡蘭思索著:“先前往共和國,迂回躲藏,再以別的身份回到帝國,應(yīng)該也可以?!?/br> “你同意了?那走吧……” 一個急剎車的聲音在卡蘭背后響起。 她看見阿諾微微緊張的瞳孔。 “想去哪里?”拉斐爾的聲音在他們身后傳來。 阿諾咒罵一聲:“該死,你在我身上裝了定位器嗎?” “只是雙胞胎之間的感應(yīng)罷了。”拉斐爾含笑說道。 卡蘭回過頭,看見拉斐爾從車上下來。 他穿著筆挺的西裝,荊棘鳥紋章的胸針,手里握有一根與他父親相似的短杖。他溫柔細膩的卷發(fā)下,眼神平靜又冷酷。 “跟我回去吧,卡蘭?!彼ㄌm伸出手。 卡蘭注意到他的純白絲質(zhì)手套。 他有意無意地在效仿他的父親。 而這確實給阿諾帶來了很大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