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節(jié)
看著遍地的狼藉,不斷撒潑打滾的于繼,以及驚慌地用木頭劍在半空中亂揮的高雅嬌,他簡直懷疑自己在做夢。 別說楊乾,就連江灼都被這一幕給驚呆了。 他的原意本來也只是想拿于繼當做誘餌,將楊辛寶或纏著他的鬼給引出來,順便也小施懲戒,結(jié)果沒想到饑餓的力量是無窮的,居然能意外造成這樣的效果。 江灼跟于繼認識多年,還是頭一回見到自己這位師兄如此的“活潑”,差點沒忍住笑出聲來,連忙將頭低下。 他手支在桌子上撐著額頭,其他人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就算是無意中朝著這個方向望過來,也只會覺得他是看不下去了。 江灼簡直是用了畢生的毅力,忍了又忍,才若無其事地坐正了身體。 以他的性格尚且如此,其他的觀眾更是快要被逗瘋了: 【哈哈哈哈哈哈是我受不了了,不是莊嚴的招魂儀式嗎?怎么這么沙雕?】 【我現(xiàn)在連發(fā)彈幕都是哆哆嗦嗦的,即將笑死?!?/br> 【你們看見那個楊老板的表情了嗎哈哈哈哈哈,他到現(xiàn)在還以為于繼是裝的,滿臉都是“媽的戲精,媽的世界上居然還有這樣的戲精”這句話,我都不敢看他,笑的肚子疼?!?/br> 【我們小勺寶貝也在憋笑,他的肩膀在發(fā)抖2333333,能忍住真是辛苦了。】 【等一下等一下,姐妹們先別忙著樂,你們看看,地上那個小木頭人是不是站起來了?】 已經(jīng)抬起頭來的江灼也看見了這一幕。之前為了給楊辛寶招魂,于繼準備了一個雕刻著他生辰八字的木偶供在桌上,后來供桌被饑餓的小鬼們掀翻了,木偶也掉在地上,摔掉了半條胳膊,暫時沒有人理會。 而此時,小木偶的身體突然一動,腦袋咔咔轉(zhuǎn)了個圈,僵硬地看向某個方向。 江灼順著它的目光看去,只見那里有幾只鬼正在拼命扯著于繼的衣服,還想把頭往他的懷里扎,多蹭一點功德下來,于繼氣急敗壞地喊道:“滾!滾!” 因為江灼給于繼的功德本來就沾在他的身體表面,所以這些餓鬼們也沒有給他造成實質(zhì)性的身體傷害,只是拼命地去舔去蹭,希望能從于繼的身上多沾一點功德下來,鬼體的表面也都沾了火紅的顏色。 于繼被蹭的渾身發(fā)癢,又不明白它們?yōu)槭裁匆渥约?,自然拼命反抗,雙手毫無章法地胡亂揮舞著,擋的住這邊,擋不住那邊。 江灼一眼就看見了那個身上紅色最少的魂魄,他顯然是新來的,也正在試圖拼命往里面擠,看外形像是個二十歲上下的年輕男子。 楊辛寶? 江灼臉色頓時一肅,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這個時候楊老板也按捺不住了,眼看場面越來越不像話,于繼身邊明明什么都沒有,偏生抓耳撓腮,連喊帶叫,活像被人給侮辱了一樣,光天化日之下,一個大老爺們?nèi)绱俗鲬B(tài)成什么樣子,他看著都臉紅! 楊乾忍無可忍地叫起來:“來幾個人幫忙,快把他給我按??!” 高雅嬌連忙道:“不能按,你們聽我說,這里真的有很多鬼?。 ?/br> 可惜就算她現(xiàn)在說的是真話,也沒有人信了,眼看周圍的人紛紛涌上來要將于繼控制住,高雅嬌情急之下,舉起桃木劍,沖著賴在他身上的幾只小鬼迎頭砍了下去。 結(jié)果她的劍還沒有下去,就被人給架在了半空中。 兩根修長的手指平平捏住劍身,錯手用力,原本就單薄的桃木劍頓時從中間折斷,落在地面上。 高雅嬌驚惶之下抬頭一看,映入眼簾的是江灼那張精致冷峭的臉。 江灼顧不上她。在將高雅嬌桃木劍捏斷的同時,他另一只手也直接點出,正中于繼的額頭。 于繼身上那些不屬于他的功德瞬間消失,其他的餓鬼感受不到那種對自己的致命吸引力,紛紛退散,江灼手疾眼快地握住了楊辛寶的手腕,將他扯到自己身邊。 楊乾還有點沒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他剛才是叫嚷著讓人上來幫忙,但江灼出來的太快,又是背對著眾人,楊乾也沒看清楚他的樣子,只知道于繼被江灼戳了一下額頭,就消停下來。 這手段比剛才于繼那磨磨唧唧的樣子,不知道要干脆利落了多少倍,楊乾正要過去看看對方到底是誰,便見江灼自己轉(zhuǎn)過身來,沖著靠在輪椅上的楊辛寶屈指一彈。 “咚”的一聲,一樣東西被他彈出來,砸在了楊辛寶的胸口上,又順著身體骨碌碌地滾落下來,掉在地上——是剛才招待客人果盤里面放著的一塊阿爾卑斯奶糖。 現(xiàn)場的人看不見魂體,但在直播間觀眾們的眼中,見到的卻是江灼彈出的那塊糖先是撞在了生魂楊辛寶的胸前,然后飛速向后,硬生生將他撞進了自己的rou身里面! 江灼的外形優(yōu)雅俊秀,一出手卻是流暢有力,兩相對比之下,強烈的反差感造成了一種鮮活的魅力,直擊心頭。 楊乾見到了他的正臉,看的一愣,尚未來得及開口,楊辛寶竟然已經(jīng)睜開了眼睛。 “我靠?!彼较颅h(huán)顧,茫然而震驚地說道,“爸媽,你們這是干什么呢?” 于繼狼狽不堪,渾身得衣服都亂了,正由高雅嬌扶著從地上爬起來,就聽見了這么一句,震驚之下猛地抬頭向楊辛寶看去。 自己剛才費那么大的勁,一籌莫展,結(jié)果江灼不知道干了什么,他就這么醒了? 醒了?! 楊母又哭又笑地撲倒了楊辛寶身上,用她激動的反應證明了于繼沒有猜錯。 且不說于繼和高雅嬌如何震驚羞愧,也不說楊母怎樣驚喜,在楊辛寶醒來的那一瞬間,江灼分明地看到,他的身后忽然不知道從什么地方冒出一股黑氣,瞬間形成猛獸模樣,張牙舞爪,向著楊辛寶撲了上去! 江灼眼睛微微一瞇,隨即看出來黑氣并不是作祟的本體,故而只是警告性地輕輕咳嗽了一聲。 氣化的猛獸抬起頭來看見他,臉上露出畏懼神色,縮了縮脖子,蔫蔫地垂下腦袋,又原地化成了一股煙消失。 楊乾這才從剛剛見到兒子清醒的欣喜當中回過神來,看了看江灼,眼中掠過一抹復雜之色,走到他面前,直接一鞠躬到底,語氣誠懇地說道:“謝謝江少救了我兒子的命,楊某人實在是……慚愧?!?/br> 之前將人家當成競爭對手,處心積慮地想挖墻腳,江灼長什么樣子楊乾自然是知道的。眼見對方及時出現(xiàn)在這里,他稍一轉(zhuǎn)念,立刻想到這位少爺肯定不是來逛園子散心,那么只有為了于繼和高雅嬌的事情特意前來這一種原因了。 想到江灼很有可能早就知道了他和于繼高雅嬌來往的事情,這次卻幫了自己一個大忙,不管對方的本意是什么,楊乾還是覺得臉上火辣辣的,又是羞愧,又是尷尬。 而且他之前看見于繼和高雅嬌展示功夫的時候,還覺得這兩個人非常厲害,再加上聽說他們?nèi)腴T比江灼還早,便覺得玄學中最厲害的本事也就是這些了。 結(jié)果今天看見江灼隨隨便便一出手,那種揮灑自如,凌人氣勢,即使楊乾只是個外行人,都能覺得高下立現(xiàn),兩邊根本比都沒法比,這才讓他意識到想把玄學方面當成突破口,跟江家搶市場的那個自己,是多么的天真。 傳承了這么多代不是沒有道理,外面的風言風語也根本就沒法相信,有江灼在,江家敗不了。 楊乾一個做生意的尚且有這么多的感慨,其他人就更是如此了。 坐在旁邊的客人都是楊乾之前為了兒子請過的各種“大師”,這個世界玄學發(fā)達,從事這行的不少,但大多數(shù)都是生活所迫,像江家這樣代代傳承并不多。 一開始他們抱著對于繼和高雅嬌的好奇坐在這里,等到看清楚了之后,還有種盛名之下其實難符的失望感,結(jié)果后來江灼一出來,又聽楊乾說出了他的身份,心情也不由得跟著復雜起來。 原來他就是江灼,這才是江家的本事! 一邊為了面前的神奇場景而驚嘆愕然,一邊又忍不住心生苦澀——果然人比人是要氣死人的。這位出身名門又天資卓越,同樣都是從事玄學行當,他們費十年二十年的力氣,卻恐怕連人家這樣小小的一出手都比不上。 更何況對方還這么年輕,以后前途無量。 江灼沒注意楊乾的神色,倒是覺得楊家人有點古怪。 剛才他一直都在現(xiàn)場,看著楊父楊母的表現(xiàn),應該是對楊辛寶這個兒子非常關(guān)心和在意的,可是那團黑氣化成的猛獸被他驅(qū)散之后,卻分別沾染到了楊家在場的幾個人身上,黑氣輾轉(zhuǎn)流動,相互映照呼應,竟然隱隱連成了一張大網(wǎng)! 而網(wǎng)中心原本應該是獵物的位置,正是楊辛寶! 此時,楊辛寶的身體上便松松垮垮地纏繞著一道黑氣凝成的“線”,他的臉色也比剛剛醒來的時候顯得蒼白,等到黑氣一點點蔓延,纏夠九圈之后,他就會再度陷入昏迷,至于是生是死,那就看造化了。 楊乾還在那里鞠躬道謝,江灼一抬手將他扶了起來,說道:“楊先生可先別客氣,這事還沒完呢。” 因為他的口氣過于冷淡,楊乾也沒聽出來這是說真的還是諷刺,心道這話是怎么說的,楊辛寶剛才不是已經(jīng)醒了嗎?還中氣十足,精精神神的。難道說江灼這句“沒完”的意思,是說他要跟自己沒完? 楊乾這樣想著,忍不住又回頭看了看楊辛寶,不知道是心理作用,還是真的讓江灼給說中了,他覺得兒子好像真的是比剛才蔫了一些,臉色也不好看。 他心中一驚,不由脫口道:‘您的意思是事情沒有完全解決?那、這可怎么辦?’ 江灼不想搭茬。這個楊乾身上有生意人的精明,但為人其實倒也說得過去,只是他一直在叨叨個不停,還凈說些沒用的,實在是太煩了。 他不置可否:“方便借一步說話嗎?” 楊乾這才驚覺自己把人家高人攔在外面站了半天,都不知道讓一下座,這實在是太失禮了,怪不得江灼一副很冷淡的樣子。 他們連忙讓園子的保安把其他人先送回去,又將江灼迎進了房間里面,奉茶上座。 另一頭,于繼被一幫小鬼追了半天,身上倒是沒受到任何實質(zhì)性的傷害,但衣服皺巴巴的,灰頭土臉,看上去十分狼狽。 他被高雅嬌扶著站起來,這邊還沒來得及將身上滾出來的土拍下去,那頭就看見江灼在楊家人的簇擁下,被熱情恭敬地請了進去。 現(xiàn)實的打擊是如此殘酷,于繼的嘴里都是苦味,沒想到自己會輸?shù)倪@么徹底,可是丟臉的同時他也覺得不甘心,咬了咬牙,便也跟在后面要進去。 高雅嬌連忙抓住他問道:“你還要干什么去?” 她現(xiàn)在覺得又窘迫又丟人,簡直在這個地方多待一分鐘都是煎熬,實在不知道于繼不快點離開,怎么還有勇氣站在這里。 于繼咬著牙將她的手甩開,憤憤地說道:“你別管我,要是不愿意待了就先走,反正我他媽是不服,我非得看看江灼怎么把這件事解決了不可!” 他說完之后不再管高雅嬌,就要跟著進門,結(jié)果卻被一只手攔住了。 于繼抬頭一看,發(fā)現(xiàn)擋著自己的是楊辛寶的堂兄楊辛鋒,前幾天他還在客客氣氣地過來請自己和高雅嬌去給他堂弟看病呢! 于繼道:“楊先生你這是什么意思?” 楊辛鋒呵呵一聲,不無嘲諷地說道:“于大師,現(xiàn)在我二叔要招待貴客,如果被外人打擾了,不能給辛寶把病治好,我怕誰也負不了這個責任。所以閑雜人等還是不要進去比較好。” 他說閑雜人等的時候,目光不屑地看著兩人,高雅嬌滿臉通紅,于繼也氣了個夠嗆,冷笑道:“好像誰稀罕似的,不去就不去?!?/br> 說罷他轉(zhuǎn)身要走,楊辛鋒又“哎”了一聲:“稍等?!?/br> 于繼道:“又怎么了?” 楊辛鋒慢悠悠地說道:“我記得一開始你打包票說一定能把辛寶的魂魄給召回來,還拿了50萬的訂金吧?俗話說拿人錢財與人消災,你這個總不能不辦事還貪財,是不是?” 于繼滿臉通紅,好像被人當面扇了一個嘴巴子。他正要與楊辛鋒分辯,卻聽旁邊的一位客人小聲說道:“……這點本事還想要錢,真不要臉,惦記著脫離師門能出頭,做夢呢?” 高雅嬌臉色一變,于繼也實在是挺不住了,匆匆從兜里摸出一張銀行卡,往楊辛鋒那里一扔,兩個人灰溜溜地離開。 這個時候房間里面的眾人卻并沒有關(guān)注他們的動靜,江灼進去之后,楊乾又領(lǐng)著家人向他再三道歉,經(jīng)過這件事之后,他是萬萬不敢從江家上打什么主意了。 直到意識到自己話多的讓江灼有些不耐煩了,楊乾才微斜著身子,小心翼翼地坐了半張椅子,沖他說道:“所謂一事不煩二主,江少剛才把小兒救醒,我是非常感激的,還請您好人做到底,行個方便把這件事徹底化解了吧。江少如果愿意的話,無論有任何的要求,我都一定盡力做到?!?/br> 他說話的時候,楊家的幾個人都在旁邊點頭。其實楊乾大可以不必這樣小心,他不過是挖了個墻腳,把江家當成了競爭對手,但是做生意么,嚴格地說,江灼也并不覺得這有什么錯誤。 他看這家人的態(tài)度卻是都很誠懇,從面相上來看,也都是人品端正的人,似乎沒什么害楊辛寶的理由。 江灼看目前房間當中除了自己和楊辛寶之外,只剩下楊乾,楊母,他們的女兒楊晴三個人,在心里算了一下,說道:“人數(shù)不夠?!?/br> 楊乾愣了愣,道:“您的意思是?” 江灼道:“還差兩個人……除了三位之外,楊辛寶還有其他的家人嗎?非直系血親也可以算上?!?/br> 楊乾一聽,覺得江灼很神奇,因為還確實真有兩個,一個就是剛才將于繼打發(fā)走的楊辛鋒,是楊乾的侄子,另一個則是楊乾的養(yǎng)子,現(xiàn)在是他在公司里的得力助手,名叫蔡凱。 他立刻打電話把兩人叫了過來,知道所有的人都齊齊聚在了這間小屋子里,江灼也已經(jīng)清晰地重新看見了剛才他發(fā)現(xiàn)的那張大網(wǎng)。 “這是五蛛噬心陣法。”于是他告訴楊家的人。 楊辛寶的輪椅就放在江灼的邊上,他覺得離這位比自己大不了幾歲的大師越近,身上的癥狀就越輕,簡直就是碰見了一顆行走中的靈丹妙藥。 所以雖然還沒說上話,楊辛寶的心里卻特別地親近江灼,聞言生怕別人不信一樣,立刻附和道:“對,江少說得對,我就是心臟疼。前幾天上課的時候沒意思,還在教室窗臺上抓過蜘蛛玩!” 江灼:“……” 這還是他頭一次聽這小伙子開口,沒想到此人還是個心有天地寬的二貨。 楊乾也知道自己兒子的德性,連忙道:“你閉嘴,不許搭話。” 他虛心向江灼請教:“不知道這‘五蛛噬心陣’是……”